即便聶婧溪不說,通過方才的情況也不難猜測。

聶婧溪繼續補充信息——

陸家爺爺陸清儒,即她奶奶佩佩的竹馬初戀,十年前便開始出現阿爾茨海默症的症狀,雖然通過藥物等治療盡可能地延緩病情的進展,但五年前大病一場後,隨著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還是忘記了幾乎所有的東西,隻記得佩佩了。

現在這棟別墅,和陸清儒小時候的家在差不多的位置,隻是原本的房子以前因為陸家的家庭變故賣給了別人。等中年的陸清儒有能力買回來時,早已不複存在。

欣慰的是,佩佩的老房子一如當年,之於陸清儒而言也算是個念想,即便佩佩沒有再回來過。

也是通過佩佩堅持保留下來的這棟老房子,陸清儒輾轉間才和佩佩重新取得了聯係。不過那時候的佩佩已病入膏肓。

因為佩佩,陸清儒和佩佩的夫家聶家始終保持友好的關係,甚至逐漸成為世交。在上一輩,即陸闖的父親、叔叔那一輩,兩家便打算訂娃娃親,可拖到這一輩,才終於有機會真正實施。

陸闖和聶婧溪的婚約便由此而來。

陸清儒生病後,將陸家的擔子全部交接給幾個兒女,他也搬出了陸家的大宅,由保姆陪著,獨自在這棟別墅裏安詳天年。

去年年底陸清儒進入一趟ICU,人雖然搶救過來了,但以他當時的狀況,醫生保守判斷可能捱不過除夕。

經由陸、聶兩家人的商量,決定先把訂婚宴辦了。聶婧溪也是被從倫敦召喚回來後才得知,是讓她回來辦喜事的。

“你和你未婚夫的婚約,是彌補你奶奶和陸老先生沒能終成眷屬的遺憾?”薛素詢問。

聶婧溪點頭:“算是。”

似不希望她們誤會,聶婧溪追加道:“但我並非完全為了遵從家裏人的想法,才接受現在這位未婚夫。”

點到即止,聶婧溪沒有再多講,一行人也抵達了三樓的露天陽台,從另一個角度觀賞旁邊的那棟老房子。

喬以笙取出相機,拍攝照片。

在聶婧溪的安排下,她們在陽台上喝了下午茶,薛素又聊了一些聶婧溪的個人信息。

聶婧溪隻比喬以笙小一歲,學文學的,最近剛定下讀博的保送名額。八月底之前,聶婧溪大部分時間會留在霖舟。

“所以薛工你可以慢慢來,我不著急,八月底之前方案圖能訂下來就行。”聶婧溪舉止優雅地一手捏著杯耳,一手往杯子裏加了一塊方糖,輕輕地攪動。

薛素和喬以笙聽到聶婧溪所言,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僅沒鬆一口氣,神經反倒更緊繃。因為這同時代表著,聶婧溪要和她們磨很久。

從這棟老房子的紀念意義來講,聶婧溪屆時在細節上怕是要追求完美。時間越充裕,越是不著急,甲方可挑剔的地方便越多。

她們下來一樓時,陸清儒正在客廳裏接受醫生的日常檢查。

喬以笙不期然見到了杭菀。

不過杭菀隻是看了喬以笙一眼,沒和喬以笙打招呼。

喬以笙意識到,她和杭菀確實不該是認識的關係。

聶婧溪問候杭菀:“二嫂嫂。”

杭菀從醫生和陸清儒身邊來到聶婧溪跟前,兩隻酒窩淡淡地旋出來:“這是你的客人?”

聶婧溪介紹:“嗯,我委托來改建我奶奶那棟房子的建築師,薛工和喬工。”

杭菀方才朝喬以笙和薛素一塊笑著點點頭算作問候。

喬以笙正準備跟著薛素先到外麵的院子裏,忽地一團大黑影從院子裏直直地衝進來。

狗哨吹得響亮,男人的聲音也喊得又凶又冷:“圈圈給我回來!”

卻還是沒能阻止圈圈威猛地將喬以笙撲倒在地,舔了喬以笙兩口,圈圈才轉頭看向追進來的自己的主人,兩隻前爪踩在喬以笙的胸口,興奮的樣子像等著邀功領賞。

雖然並非第一次,但乍然之下喬以笙仍舊嚇出了驚叫,那一瞬間下意識地後退的舉動使得她撞到了給杭菀和醫生泡茶的保姆。

喬以笙和保姆一起摔倒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更是潑到了喬以笙的手背上。

一群人頓時手忙腳亂,薛素和杭菀迅速去查看喬以笙的傷勢。

慢一步趕到的陸闖將圈圈從喬以笙身上拽走,上前的腳步僅邁出一半,又退回去定於原地,似乎打算冷漠地作壁上觀。

杭菀精準地朝陸闖喊了一句:“你別站著,快來幫忙把人抱去給手衝冷水。”

陸闖沒什麽表情地照杭菀的吩咐行動。

杭菀負責抬高喬以笙的手臂,和陸闖一起送喬以笙就近進去廚房的水槽前。

喬以笙疼得大腦一片空白,思緒回攏了一些之後,發現陸闖的左手手臂環著她半個身子,握著她的左手在水龍頭底下,她抓著陸闖胸口的衣服,臉幾乎要埋進去。

喬以笙第一時間鬆開,並要掙開他的懷抱。

陸闖製止了她的行為,聲線不冷不熱:“我二嫂還沒說你可以動了。”

喬以笙低垂眼簾,不聲不響盯著麵前處於水流不斷衝刷之下的發紅的手背,極力忽視陸闖傳遞過來的體溫和呼吸。

約莫五分鍾左右,杭菀確認了保姆那邊沒問題,回來喬以笙這邊,詢問喬以笙現在什麽感覺。

喬以笙白著臉搖搖頭:“凍得沒有感覺。”

水特別冷,衝得她都麻了,忍不住瑟瑟發抖。

而她隱約感覺到,陸闖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怎樣了?”

聶婧溪的關心之語一經從門口傳進來,陸闖原本貼著喬以笙後背的胸膛即刻不動聲色地往後撤,皺眉也問杭菀:“二嫂,還沒衝夠?”

杭菀正低頭檢查喬以笙此時手背的情況,聞言輕輕歎一口氣:“你的狗把人弄成這樣的,你要負責任,別不耐煩。”

旋即杭菀轉頭問聶婧溪:“藥箱取出來沒?”

聶婧溪說:“取出來了,保姆把燙傷藥也準備好了。”

“行,這也差不多了。”杭菀關掉水龍頭,抬著喬以笙的手臂,“走,我們回客廳。”

喬以笙抓住杭菀的手臂,借此機會完全脫離陸闖,沒再讓他幫忙,跟著杭菀一起往外走。

陸闖拍髒似的,徑自洗起手來。

聶婧溪看了他的背影兩秒,也回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