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昭深吸一口氣。
“相當的……”
聶驍會意地說完下半句。
“……一言難盡。”
明玉昭點點頭, 活了十幾年，見到的倒黴蛋多，他和聶驍原本也都是倒黴蛋, 但是他們倒黴歸倒黴, 無論是林浩、奪舍的係統攜帶者還是薛真真，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手，總之就是自私自利，卻不是不可理解的, 他們令人厭惡, 仔細想想後, 也沒什麽好說的，反正大家已經敵人了, 要麽忍要麽狠要麽潤——秦一塵得忍，他明玉昭跟林浩不死不休, 聶驍懶得加入那命運自己潤了。
這回遇到的就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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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裏的那個蘇青童確實得到了蘇清瞳的一切, 可是他除了肯定在暗地裏有所挑撥以外，真正對蘇清瞳造成什麽實在的傷害了嗎？沒有, 甚至他還真的在蘇清瞳手底下遭了不少的罪。
靈樞峰上下後來的確是拋棄蘇清瞳了，可他們就可以稱為蘇清瞳的仇人了嗎？且不說蘇清瞳從小被他們寵著長大, 就是他回來以後, 他們也為給他找藥花費了無數的力氣和資源。在蘇清瞳折騰蘇青童的時候, 他們不滿歸不滿，卻依舊沒有動蘇清瞳一根手指頭，最多也就是嘴上勸說和責備而已，他們心裏再怎麽逐漸偏向蘇青童, 行為上也還是偏向蘇清瞳的。
就算最後駱華風沒去幫蘇清瞳而護著蘇青童, 靈霄武王先救了蘇青童, 他們多年來為蘇清瞳的付出，就可以一筆抹殺嗎？沒有永遠最看重蘇清瞳，就可以讓蘇清瞳把他們當敵人嗎？不能的。打殺蘇清瞳的並不是他們，他們隻是危險來臨時選擇了更重要的人保護而已。而蘇清瞳上戰場也不能說是為他們付出，因為蘇清瞳也是被宗門供養長大的、天問宗的弟子，他理所應當為宗門出力。
薑騁的確出軌了，但在此之前他已經思念了蘇清瞳幾十年，先是“睹物思人”然後移情於對方，難道不行嗎？隻是偏偏這個時候，蘇清瞳回來了而已。薑騁在舊愛新歡中糾結，沒能把持住，是犯下了大錯不假，可這就真的錯到要被人打死的地步嗎？後來薑騁做出決定要退婚，也是蘇清瞳不甘心不願意而已。薑騁錯在優柔寡斷，錯在身體上背叛了蘇清瞳，可換一個角度看，這個世界是允許三妻四妾、三夫四侍的，他讓蘇清瞳失望了痛苦了，卻遠遠達不到因此就得去死的地步。
更何況，薑騁在蘇清瞳的治療上也出了大力氣，人總不能隻記得不好之處，卻忘了他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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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昭枕著聶驍的臂膀，搖了搖頭說：“這命運最惡心的就在這兒了，要是蘇清瞳真的報複這些人，反而顯得他沒道理。畢竟從頭到尾，蘇清瞳就是感情受創而已，就算其他人收回了對他的感情，資源和待遇上對他也算仁至義盡。”
聶驍說道：“蘇清瞳後期雖然偏執，也隻是想留住那些情誼。對蘇青童出手，不過是因為蘇青童暗示了靈霄武王等人自己受了蘇清瞳的欺負，蘇清瞳幹脆把這‘欺負’落實。”說到這，他歎口氣，“更慘的是，明明蘇清瞳失去了自己最在意的一切，可要是對外傾訴，反而會被責備——外人會覺得，他隻是失去了師門的偏愛和未婚夫的愛慕而已，蘇青童卻被他折磨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抱怨的資格。哪怕蘇青童挑撥離間了，可那些折磨不就足夠報複了嗎？蘇清瞳還想怎麽樣？”
兩人都有點唏噓：蘇清瞳要是早知道自己記憶裏的人會變得麵目全非，恐怕更希望自己別那麽頑強地活下來，寧可抱著對師門和未婚夫的期待而死。
不過到底蘇清瞳跟他們沒什麽關係，別人的事聽聽也就算了，明玉昭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對了阿驍，蘇清瞳死了以後，你是飄著，還是……？”他好奇道，“總不至於你回到過去，就是見證一下蘇清瞳的經曆多壓抑吧？”
聶驍回答道：“蘇清瞳落崖時，我跟著一起飄下去，確定他死了。然後我又四處飄，總體還是留在靈樞峰上，大概過了有幾百年。期間駱華風不知什麽時候對蘇青童產生情愫，蘇青童又不忍心拒絕駱華風，後來三個人攪在了一起，駱華風跟薑騁反目成仇，搞得雞飛狗跳，幾個人的實力都沒有大的突破，而駱華風幾個師弟師妹也都忙著調解和幫忙，同樣進步不大。靈霄武王一次意外走火入魔，剛好蘇青童在附近，於是他把蘇青童抓過來，又……”他嘴角微抽，“事後蘇青童很‘善良’地不責怪靈霄武王，靈霄武王抱有很大的歉意，對蘇青童更好，兩個人相處時不尷不尬的沒有了師徒之間的正經氣氛。然後又是某個不經意，兩人的事暴露了，搞得事情更加混亂，駱華風和薑騁想法各異，引發了更多糾纏……總之，後麵是四個人搞在一起。”
明玉昭：“……”
[萬萬沒想到，後麵還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發展？敢情蘇清瞳就是蘇青童漫長的、跌宕起伏的人生中的一個短暫的絆腳石嗎？]
明玉昭：“還有後續沒？”
聶驍的神情有點古怪，點頭道：“後續還是有點解氣的。”
明玉昭來了興趣，催促道：“說說看？”
聶驍就繼續說了。
“大概是為了蘇青童也或者是為了自己的臉麵，幾個人的關係沒有暴露在外，某一天裏，我飄著飄著，被一股力量引入一座海底宮殿裏。在那有個看著像是中年人的上輪境修武者，實力跟當時還在半步武皇的靈霄武王差不多。”
明玉昭一愣：“這都過去多久了，靈霄武王還沒突破到神海境？他不是潛力最高的嗎？”
聶驍答道：“過去五百年了。”又解釋道，“半步武皇就是達到了武王的極限，已經打通了喉輪、眉輪和頂輪，這時候需要修武者溝通眉輪、開辟神海，哪怕隻打開一絲，也就進入了神海境。但這一步非常關鍵，在擁有大量資源的同時，還必須無比專注地閉死關。靈霄武王陷入那些關係裏，心不靜，根本不敢閉死關的。”
明玉昭恍然：“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聶驍莞爾，接著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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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武王曾經是個散人，資質很好但是資源不夠，所以實力不強。曾經一次遇到危險，被年少曆練的蘇清瞳所救，一見傾心，後來經常打探蘇清瞳的消息，越是打探越是喜愛，隻是有個各方麵遠勝過他的薑騁在，他把這份感情壓在心底。
後來蘇清瞳落崖，這武王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下去，就抱著一絲蘇清瞳還活著的期望，拚命提高實力，想著有朝一日能親自到崖底尋找。但才過了三十年，他就聽說蘇清瞳回來了，他非常高興，結果好景不長，蘇清瞳又落崖了。
這回武王想幹脆跳下去陪著，沒想到這時候有個隱世的大世家找到他，他才知道自己是因為家族紛爭被弄走的，而他是大世家實力最高的老祖唯一的親生兒子。他認祖歸宗後借助資源修煉，還抱著或許過些年蘇清瞳還能出現的期盼。
然而幾百年過去，蘇清瞳再也沒出現，武王絕望了，而隱世大世家積攢了多年後，總體實力很強，加上武王也已經極為強大，能成為一個絕佳的戰鬥力，於是這大世家準備取代七星島上的大勢力，要選擇一到兩個大勢力進行攻伐。
武王想到當年靈樞峰用一個叫蘇青童的取代了他喜愛的人，薑騁居然有過拋棄蘇清瞳的意圖，就決定選擇天問宗和薑家作為攻擊對象。
在臨行前他還想閉關一次，爭取突破至神海境界，為此他需要放下一直沒法忘懷的心結，所以用了秘法，追尋蘇清瞳的過往，想從中找到曾經對他不好的人，然後在這征伐中為他報複。等幫家族征戰完畢，還了家族恩情，他就去找崖底蘇清瞳。
於是他就把聶驍給召來了。
聶驍有了一定的意識，也幹脆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傳遞給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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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驍說道：“然後這武王非常憤怒，從我身上吸收了什麽能量，強行鎮靜，強行突破到了神海境，反正被他成功了。結果也就很自然了……蘇清瞳的死固然不能說是蘇青童一群人的錯，可武王無法忽視蘇清瞳的痛苦，他本來還看在蘇清瞳的麵子上，想著靈樞峰到底對心上人有養育之恩，是不是在征伐時少殺幾個人。可靈樞峰自己用蘇青童取代了蘇清瞳，而武王看著模仿蘇清瞳的蘇青童就覺得惡心，所以在征伐的最初一巴掌先拍死了薑騁、駱華風和他們護著的蘇青童，然後趁著靈霄武王心神大亂時，用最快的速度也把他給殺掉了。”
明玉昭：“謔。”
[又來了又來了，什麽事兒最後的落點都在情愛上。靈樞峰和薑家一夥因為情愛搞七搞八，這新武王因為情愛把他們搞死。]
明玉昭看向聶驍，忍不住好笑道：“所以阿驍你完全就是個工具人……工具魂？”
聶驍無奈道：“還真是。因為在那之後，我的意識又沒了，繼續陷入混沌。再後來怎麽樣我也不知道，我的夢醒了。”
兩人相視一眼，心情都有些微妙。
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微微沙啞的嗓音。
“敢問車內可是靈樞峰的蘇清瞳公子？”
明玉昭眨眨眼。
聶驍說：“聲音有點耳熟。”
明玉昭掀開車窗往外一看，就見到不遠處的地方，正有個戴著鬥笠的修武者，遙遙向他行禮。
他揚揚眉，說道：“是我，怎麽？”
那人就說：“在下歸崖，是個散人，聽聞清瞳公子性情豪爽，行事不拘小節。歸某有意投入公子門下，為公子效命，不知公子可否接納……”
明玉昭：“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