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舟車勞頓”, 東雲帝國的這一行人被安排稍作休息。而且明日就是壽宴正式舉辦的時間,薛勉等人也還有些事情忙活,暫時是沒法敘舊的了——但這沒關係, 每次東雲帝國的人來得都比較晚,可是在壽宴過後都會住上一小段日子的, 有的是時間溝通交流。

行宮的宮殿很多, 不同親王居住的都是不同的大殿,並不會發生前一位親王離開後, 下一位親王來了仍舊住在前者住過之地的情況。

而東雲帝所應該居住的主殿,則一直都是空著的。

明玉昭跟著鳳飛羽過來,居住的是“羽親王宮”側麵的一座非常精致的小殿——也是鳳飛羽知道東雲帝對明玉昭的寵愛, 特意選了有這小殿的宮殿作為自己的居處。

而隨同到來的聶驍,則本該住在小殿附近的一處偏殿裏。

但, 這僅僅是本該。

因為明玉昭直接拉著聶驍,把他拉進了自己的小殿裏。

[這地方亂七八糟奇奇怪怪的,阿驍你跟我睡一起保護我!]

聶驍心裏一暖。

他保護明玉昭?他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做到,可他更清楚, 原本這處宮殿就已經成為了羽親王的地盤,除非危險的程度連他也解決不了,否則根本不會出事。而如果危險真這麽高了, 明玉昭手裏有神光化身令牌,就會直接激發,傷不到明玉昭的一根毫毛。

明玉昭讓他保護, 實際上反而是擔心他的安全、要連帶著他一起護住而已。

·

明玉昭見聶驍順從地跟他一起進屋, 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 又有點不自在了。

小殿可以住的人還是不少的, 隻是內部的寢殿卻不大, 一個人住還是綽綽有餘的,當然了,兩個人也不狹窄,就是聶驍那麽大的個頭,跟明玉昭又離得挺近的,就忽然特別有存在感。

明明他們兩個也經常待在一個屋子裏的,這也不是頭一次……

聶驍發現了明玉昭的這點窘迫,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果然,明玉昭放鬆了一些。

聶驍幹脆走到一邊,吩咐守在外屋的翠瑛等人,送來他們家公子慣常愛喝的果釀。

然後他端進屋,塞進明玉昭的手裏。

明玉昭捧著大杯盞,有點高興地笑了。

“阿驍,你睡哪邊?”這時候,他突然就理直氣壯起來。

聶驍說道:“我聽你的。”

明玉昭就喜歡他這樣老實的樣子,頓時開始盤算起來。

[我要是睡裏麵,阿驍個頭太大了,要是先醒了恐怕爬不出來……可我要是睡外麵,還是阿驍個頭太大了,一不小心我翻身滾到床下怎麽辦?]

[哎呀這床太小了。]

[琉光宗真是的,就沒想過有人會帶家眷一起過來嗎!]

[而且地上都沒毯子,掉下來一定摔很疼的。]

[我再想想……]

聶驍聽著聽著,耳根發熱。

什麽爬不出來,什麽滾下來的……

聶驍誠懇地說:“我這裏收著許多獸皮,不如把它們鋪在床邊。玉昭你睡在**,我睡在獸皮上就好,也沒什麽不舒服的。”

明玉昭頓時不高興了,擰著眉毛說:“在你眼裏,我明玉昭是虐待未婚夫的人嗎?”

聶驍:“……”

睡個獸皮,還遠遠達不到“虐待”的程度吧。

聶驍更明白,自己要真這麽說了,小公子就要怒上加怒了,於是連忙哄道:“是我自己妄自菲薄了,隻想著以前風餐露宿,有獸皮已經很好了,沒有顧忌到玉昭你的心情。現在我要是睡獸皮,丟的是你的麵子。”

明玉昭聽到這,輕哼一聲,才舒緩了神色。

“你知道就好。”他抿了抿嘴,“以後你都不會風餐露宿了。”

明玉昭並不隻是說說,而是直接從乾坤戒裏拿出來一樣東西。

是一件看起來不過巴掌大的小型寶車。

但實際上,它並不僅僅是這麽小的“頑具”,而是一架真正的七階寶車。

明玉昭說:“這個給你。”

他的想法很簡單,手裏的寶車多得很,分給聶驍一架後,那麽不管在什麽環境裏,聶驍都不會露宿在外了。

至於為什麽給七階的?

那是因為八階的他自己也隻有一架,還是外公準備的,而七階的他倒是有四架呢,自然可以從裏麵挑出一架他覺得最適合聶驍的。

聶驍頓了頓。

明玉昭不耐煩了,直接往他手裏塞,抱怨道:“拿著啊!你當我是說話不算話的那種人?”

聶驍無奈,把這架七階寶車好好地收了起來。

該想的什麽辦法、在什麽地方給玉昭弄點他喜歡的東西呢……

他這是完全找不到插手的空隙啊。

不過,聶驍不會辜負明玉昭的好意,這時候很誠懇地對明玉昭說:“我會好好保管的。”又誇讚,“造型樸實大氣,是我喜歡的風格,玉昭你費心了。”

明玉昭見他喜歡,就很滿意,不自覺地露齒一笑。

聶驍也忍不住笑了,眼神更是柔和。

不管怎麽樣,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目前他要做的是盯著那個“什麽真”。

本想著隻要離開羽親王宮他就絕對不離開明玉昭的左右,但現在連夜間兩人也一起睡,就更方便了。

·

夜裏,沐浴完的兩人並肩睡在了一起。

明玉昭在裏麵,聶驍在外麵。

一如明玉昭所想的那樣,相比起明玉昭來,聶驍的身形“龐大”,稍微側身就如同一座小山似的,能結結實實地把明玉昭擋住。

如果明玉昭真要起來……

恐怕確實得“翻山越嶺”才行。

明玉昭翻了個身,正對上同樣側身的聶驍的……後背。

真的又寬厚又堅硬。

跟他自己完全不同哎。

一個沒忍住,明玉昭伸出手指,戳了戳聶驍的背。

手指下的觸感,好硬。

好像是越來越硬。

[阿驍沒睡著嗎?]

明玉昭的心裏泛起嘀咕,觸電似的把手指收回去。

聶驍沒說話。

明玉昭輕輕籲了口氣。

[阿驍可能睡著了,是下意識地繃緊身體吧。]

[說不定是做了個噩夢。]

夜晚的明玉昭比白天的誠實多了,他想了想,猶猶豫豫地伸手,搭在了聶驍的身上。

接著,沒過上幾個呼吸時間,他就睡著了。

聶驍:“……”

身上那隻柔軟手掌的存在感越來越高了。

他緊張,他繃緊,他努力放鬆。

然而……

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自己的後背,聶驍可以想象到那位渾身都軟的小公子離自己有多近,酣睡的容顏又是什麽模樣……

聶驍更睡不著了。

·

明玉昭醒來的時候,身旁的“大山”已經消失。

他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嗬欠。

[阿驍你跑到哪裏去了!]

話音剛落,高大的人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正是聶驍。

聶驍回答道:“我在外麵練刀。”

明玉昭撇撇嘴說:“怎麽不等我起來了再練?”話一說完他就知道這沒什麽道理,他自己不練武,總不能還限製聶驍。

聶驍卻不介意,反而說道:“早點練完,也早點來陪你。”

明玉昭頓時高興了,剛剛的想法一把拂開,抬起下巴說:“那你練完了嗎?”

聶驍莞爾:“快練完了。”

明玉昭心情很好,又說:“你再去練吧,我也可以陪你。”

聶驍對待明玉昭的時候,總是冷硬不起來,此刻聲音也柔緩了些,說道:“好。”

·

今天正是壽宴時,但正式開宴卻在中午,因此明玉昭和聶驍都沒怎麽著急。

果然直到快午時,鳳飛羽才來尋明玉昭,要帶著他和聶驍一起前去赴宴。

翠瑛等婢女早就備好了服飾,正等候在一旁。

明玉昭原本正懶懶地看聶驍練刀呢,見到鳳飛羽了,才納悶道:“時間到了?”

鳳飛羽笑著說道:“客人都快到齊了,你我算是壓軸,也該準備起來。”

明玉昭恍然,也是這麽回事。

聶驍那邊也停下練刀,晃身來到了明玉昭的身旁。

明玉昭拉著他,招呼一聲翠瑛,對鳳飛羽說道:“飛羽舅舅稍待,我和阿驍換了衣裳來。”

鳳飛羽含笑:“去吧。”

·

這次明玉昭沒和聶驍在一個房間裏去,而是各自收拾妥當。

不多會,兩人已經神采奕奕地再次出現了。

鳳飛羽看了看兩人,裝扮都很不錯,就滿意道:“走吧。你們別的都不用理會,隻管跟著我就是了。”

明玉昭點頭道:“放心吧,我和阿驍都知道。”

接著,一行人再沒有更多話說,帶著一群婢女護衛,浩浩****地離開了羽親王宮。

在宮外,琉光宗派來的引路人正候著呢,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身著輕甲,周身的氣息澎湃,麵容雖沒有十分美麗,卻也有七分姿色。

看到鳳飛羽等人時,這女子抱拳為禮,態度磊落。

鳳飛羽朝她微微頷首,示意她在前方帶路。

女子依舊大方,利落轉身相請。

明玉昭和聶驍走在後麵,也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女子。

[阿驍,我看她比那個“什麽真”的丫頭順眼一點。]

聶驍不著痕跡地微微點頭。

以他的眼光來看,這位姑娘的氣質比較周正,應該不會是個心性惡劣的小人。他倒是不至於因此產生什麽好感,不過確實不會厭惡。

兩人大約也猜到了,能被派來給他們東雲帝國使者們引路的,在琉光宗還是會頗有地位的,應該會是宗主首徒之類的人物。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位英姿颯爽的女子,正是薛勉如今很是看好的繼承人之一,他實力最強的弟子,陶蘭清。

·

雲海幽穀。

這裏是琉光宗內一處很特殊的山穀,三麵環山,另一麵有兩片半崖形成了門戶狀,開口頗大。裏麵常年彌漫著濃淡不定的雲霧,但是這些雲霧卻不會從開口中流溢而出,隻在穀內遊弋,顯出一種特殊的美感。

薛勉的這一次大壽,就在山穀中舉辦。

環繞的三麵山峰上,被開鑿出許多凸出的寬闊石台,那石台上有怪石形成的石桌、石座、長幾等,都是依傍山體的形態打造而成,並不顯得突兀,反而有一種相當自然的美感。

這時候,來客們大多都入座了。

薛勉是坐在最裏麵的、最寬闊的正位石台上的,但是右手邊幾乎相鄰的石台卻還是空的,顯然是專門留下。

另一邊則是並排的紫雲門和浩元派來客。

兩個門派的宗主都是親自到來,同時也帶上了一些心腹、弟子等。

紫雲門那邊跟宗主坐得最近的小輩看著不過二十來歲,一身紫衣穿在他的身上顯得相當張揚,長相也很英俊。而浩元派那邊的白衣青年則有些病懨懨的,容貌很是秀美,身形頗瘦,似乎有些孱弱,但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出眾氣質,一眼看去,居然很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