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先前就已經跟牧野裕司提過一些方法了, 但那也隻是提供了一個大致方向,並沒有和現在一樣耐心到近乎像是要手把手地指導他如何去做。

他的建議具體到以至於牧野裕司都開始懷疑起這家夥是不是真的篡了森鷗外的位, 而他本人又是有話就說的實誠人,也直接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結果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複。

牧野裕司當即大受震撼, 並且虛心請教對方, 【那麽,請問要怎麽樣才能讓這個世界的你自己卷起來,我不想努力了好哥哥!】

對麵顯然被‘好哥哥’這種玩家之中流行的術語給驚到了一瞬, 好半晌後才回答, 【哎?可我是特例哦。】

【不能複製嗎?】

【大概不行。】

但是我也真的不想在戀愛遊戲裏搞什麽篡位當社畜啊!我是來玩遊戲的不是被遊戲玩的!

話說真的還有人記得這他媽的其實是個戀愛遊戲嗎,這破遊戲到底哪點跟戀愛沾邊了!!

牧野裕司沉思了許久,沉痛道, 【要不我還是把森先生從樓上扔下去吧,這樣不管怎麽樣這個世界的你都得負責收拾爛攤子了吧!】

【理論上來說的確是這樣, 不過……】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笑道,【殺心太明顯啦,阿裕,無論是這個世界的‘我’還是森先生都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

他說,【而且, 你要是不想那麽麻煩的話,也有其他的辦法, 隻是這樣的話後續處理會比我跟你說的方式麻煩一些——但是你不管也無所謂。】

就在牧野裕司剛剛離開森鷗外的辦公室之前, 對方突然給了他一項新任務, 讓他去調查某處港口Mafia下轄的物流倉庫近段時間傳出的異動。

這本來沒什麽特別的,但是森鷗外還刻意同時交給了太宰治另一項任務,讓對方無法自任務之中抽身……某種程度上來說,幾乎算得上是圖窮匕見。

隻可惜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徑直把森鷗外的老底透了個幹淨,就差連底褲顏色都給對方報出來了。

但即便如此,如果這裏的太宰治不配合的話,事情還是會很麻煩。

總而言之,到了這個地步,任務不任務的已經不重要了,不蒸饅頭爭口氣啊,男孩子自尊心強一點也很正常吧,被人算計了那麽久他都不回報點什麽豈不是很遜!

【他會配合的。】像是能看穿牧野裕司正在苦惱些什麽一般從,另一個【太宰治】輕飄飄地開口,半是譏嘲,半是漠然,【那家夥就是不逼一下就不會前進的人哦?】

【雖然但是,】牧野裕司費解道,【你們本質上不是一個人嗎??】

要換成是他遇見平行世界的自己,他倆說不定能對著吹彩虹屁吹個三天三夜,然後立刻惺惺相惜地拜了把子,所以他是真的完全不能理解為啥【太宰治】會對另一個自己有那麽大的意見。

【哎?才不是呢。】對方回答,【如果不是阿裕你在問的話,我可半點都不想幫他啊。】

在這點上的確不一樣。

牧野裕司默默地想到,就比如他的確沒辦法想象出太宰治一臉和善地叫他阿裕的樣子,說實話,有點恐怖……

不知道為什麽,太宰治每次見到他都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真是不能理解!有這麽體貼又能幹的好大兒還不懂得珍惜,這人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也就是太宰治不知道這玩意在心裏腹誹些什麽,不然他一準得嘔死,他到底為什麽不高興這人心裏就一點逼數都沒有嗎!!

正走在他身側的太宰治倏地開了口,他沒有要指責牧野裕司破壞了他的計劃的意思,甚至半點都沒有提起他先前的布置,而是問,“魏爾倫幫你試過你自己現在的異能了嗎?”

“沒有,愛麗絲來的太快了,還沒來得及。”

太宰治輕聲應了一聲,轉過了話頭,“不必多想,森先生不是這麽沉不住氣的人。”

他說,“當年在森先生上位之後,很多前代的死忠對他的上位並不信服,事實上,直到今天為止,仍舊忠於前代的人還大有人在——森先生並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

“你就是抱著這樣的設想,所以才對現狀無動於衷的?”

太宰治沒有回答,而是與牧野裕司並肩而行了片刻後才再度開口,“不要管我了。”

他說這話時原本漂亮的唇線被他自己抿地緊緊的,原本天生帶著少許弧度的唇角此刻也被他拉成了一條直線,分明像是在跟自己的內心劇烈掙紮的模樣。

但跟太宰治這會內心的波濤洶湧不同,牧野裕司隻覺得眼前這幕似曾相識,哦對,是以前某一次他表妹跟他吐槽過自己的好基友,在她倆鬧別扭後,對方也是一邊哭著一邊大喊著‘你不要管我了’跑掉的……

好家夥,女子高中生竟在我眼前是吧!!所以太宰治跟女子高中生的唯一區別就在於他沒有大哭著跑掉嗎??

牧野裕司還記得他表妹一臉深沉地告訴他,‘哥,你以後要記住,但凡有人跟你說這種話,那這人一定是言不由衷!’

隻是他那會正在打遊戲,聞言也隻是嗯嗯了幾聲,配合著問了句,‘那這種情況下該怎麽辦呢?’

牧野裕司回憶了一下自己表妹當時給出的解決辦法,渾身僵硬,露出了他先前看到小強時似的別扭神情,在太宰治難得略顯茫然地瞪大雙眸的動作中,給了對方一個極輕的擁抱。

說實話,如果此刻能夠忽略好大兒亂飛的五官,那這場麵還是挺溫馨的,可惜太宰治又不是真瞎……

在太宰治短暫的感受到少許難言的複雜情緒時,對方那嫌棄到了極致,讓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神情又讓所有的感情最終都在這一瞬間化為了想抽眼前這家夥一頓的強烈衝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在我把你吊上天台之前,給你五秒鍾時間從我眼前消失。”

牧野裕司瞬間撒開手,拔腿就跑,速度之快仿佛是後麵有會飛的撲棱小強在追殺他。

太宰治望著對方跑遠了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但他最終也隻是站在原地,在無人得見的走廊中,露出了近乎悲傷的神色。

得到了的事物在得到了的那天就已經注定會失去,如果這就是世間的真理,那就幹脆從一開始就不要得到。

就在牧野裕司來之前,森鷗外跟太宰治單獨會麵的時候,因為心知一般的挑撥離間對於太宰治毫無用處,也因此,森鷗外隻是帶著遺憾的笑容告訴他,‘太宰君,你應該知道,像牧野君那樣的孩子,是不會心甘情願被拘束在某一處的。’

‘即便你們真是血緣至親,孩子也總會有對著世界產生好奇的那一天——更何況你們並不是。’他近乎歎息道,‘在這樣的前提下,你也不會希望他真正手染鮮血,無法親手選擇自己的未來吧?’

這顯然是再露骨不過的威脅,也是牧野裕司從來都沒有想過幹脆把太宰治打暈後打包跑路的原因之一,實在是太宰治過往的履曆已經黑到他但凡敢踏出橫濱一步都會立刻被扭送入獄關他個幾百年的程度了啊!!

也就是橫濱這塊地方足夠特殊,三刻構想給了這裏極大的自治權力,也便宜了港口Mafia。

不然以牧野裕司的混邪性子,他真的幹得出把對方捆成大閘蟹後扛著跑路這事兒啊!

當然了,也就是這會牧野裕司還不知道就毗鄰著橫濱的東京那塊其實有著個猖狂程度和港口Mafia差不多的黑衣組織,不然他早幫太宰治交了入職報告然後心安理得地繼續刷對方新單位的工資卡了。

至於中原中也,也不是牧野裕司偏心,而是先不說人願不願意跑,就算退一萬步說,他特麽的也打不過人家……說不定反手就被老父親跟插秧似的頭朝下杵地裏了!

但至少此刻,森鷗外的話語的確咬中了太宰治最在意的一點。

他雖然看似冷漠無情,可其實又比誰都看得透徹,倘若他真的在意什麽人,那他甚至會比對方還要在意對方本身,這份在意當然也包括在意對方的未來。

也因此,在牧野裕司上來之後,他才會看見太宰治幾乎全程沉默不言,近乎一言不發的模樣。

身為幹部,他其實是有部分抗命的權力的,即便不能明麵上反抗首領的決定,但是如果他打定了主意要陽奉陰違,即便是森鷗外也不會因為一兩次的任務失利而說些什麽。

森鷗外也正是事先預想到了這一點,才選擇了事先警告太宰治,讓他徹底打消放棄自己手上的任務去幫牧野裕司的想法。

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其實猜到了他們之間的交易,但要他替另一個自己解釋那就是開玩笑了。

甚至在他跟牧野裕司通訊的時候,他對這點隻字未提,導致牧野裕司一度懷疑太宰治是不是被職場PUA了……難不成太宰治本質上其實是個傻白甜??這有點恐怖啊兄弟!

也就在牧野裕司打算直接去森鷗外塞給他的任務地點時,【太宰治】突然再度開口了,【阿裕你其實對自己的異能還不夠熟悉吧?你不用自己去冒這個險哦,我建議你再去見一下魏爾倫,他可以幫你。】

【可是魏爾倫不是曾經受到過重創,如今他的異能已經遠不如他全盛時期的水平,所以才需要躲在港口Mafia的地底下躲避曾經的敵家麽?】

【哎,是的,但是即便異能已經受創,他的戰鬥意識還在。】

牧野裕司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太宰治】微妙的鄙視了一下,但還沒等他問出口,對方就已經未卜先知一般地否認了他的想法,【我沒有這麽想,我隻是並不希望阿裕你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受傷。】

那個,是他的錯覺嗎,他總覺得這個句式,有點茶茶的……錯覺吧?

並不懂這其實是標準的‘我隻是心疼giegie’一類的茶香四溢的句式的牧野裕司猶豫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找魏爾倫,讓他現場教我怎麽用異能?】

主要是在他印象裏,太宰治見到他的時候幾乎全是冷臉相對,完全看不出半點跟‘綠茶’搭邊的地方啊!

要說這就是牧野裕司還是太年輕了,他這會的確不懂得有的人就是會男大十八變,硬生生地從一個極端扭到另一個極端……

【有更方便的方法。】對方回答,【阿裕你知道‘特異點’的存在麽?】

沒等牧野裕司詢問,對方自顧自地接了下去,【所謂的特異點,是指某些異能在相互碰撞之時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後果,但所有的特異點都具有同一個特征,那就是無論是什麽類型的特異點都具有尤其強大的能量。】

牧野裕司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就在【太宰治】笑吟吟地問他【現在知道該怎麽做了吧?】時,他非常陳懇地回答, 【那個,其實我沒聽懂,我早就想說了,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說話說全就會怎麽怎麽樣的設定啊,給我把話說全啊!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在這一刻,饒是以【太宰治】的定力都倏地產生了相當強烈的吐槽欲望。

——不是,既然沒聽懂,那你為什麽要露出那麽沉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