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去找慕容觀海肯定是不現實的,更不用說去找這個叫做馬良的,已經似乎在匈奴帳中站定了位置的年輕人了。
霍牧還聽說這個年輕人似乎就是漢人的後裔,隻不過是在當年避難的時候跟隨著家族進入了匈奴,沒想過到現在竟然在馬良這一代發跡了。
霍牧心中有些擔憂,他倒是還算壯年,隻不過大漢的軍中,似乎沒有一個能夠讓他能夠放心托付的年輕人,青黃不接說的就是大漢,他也早就看出來了,如今大漢的欣欣向榮,像極了末日之前的狂歡。
西域人說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大漢如今人才濟濟,丟一塊磚都能砸死號多進士的局麵,實際上已經是相當回光返照的局麵了,真的深入大漢的底層,你會發現,如今文武傾軋的局麵,已經是完全不可逆轉的了。
霍牧是個特例,他能夠將鎮北軍帶領到一種讓人無話可說的高度,這已經是讓文人無法去評說的局麵了,在他們的印象裏,一但一個王朝進入到了他的末年,事實上英雄輩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渺茫了,更不用說很多的英雄,似乎都是出自那些起義軍中。
這裏大漢的某些想要從中謀取利益的文人忽略了一個事情,這個事情是左右一個王朝真正的根本,很多人沒有謹記聖人之言,匆匆忙忙的就上了官場,實際上百姓這樣的力量,他對於一個王朝真正的穩固所產生的影響是難以想象的。
大漢……還沒有出現過暴亂,還從來沒有起義軍來真正的將內亂推向**,不管是什麽樣的王亂,歸根究底那都是皇室之爭,權力的爭奪這種事情,有時候不是因為壓迫所產生的,因為欲望所產生的爭鬥,大多數情況下,率先發難的那一方,一般都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局麵,因為沒有民心,對於爭奪權力來說,實在是太過致命了。
國內其實依然是一片團結向上,若是真的要大漢滅亡,隻能從匈奴人身上做文章,文人們雖然為了心中的一些臆想會做出難以想象的事情,但是他們大都還是有著相當的原則的。
原則就是大漢不能被滅亡,在麵對外族的時候,漢人展現的團結是難以想象的,匈奴人預見到了將來一定會發生的大亂,但是卻也沒有做好真正要與大漢空前絕後的國力一直耗下去的想法。
如今的這隻匈奴軍隊已經不是三十年前的那隻軍隊了,這隻將將由匈奴子弟兵組成的隊伍,沒有當年那隻由萬民自發而起,為了保家衛國而前赴後繼的那隻軍隊的底氣了,事實上他們傷不起。
三十年前的那隻軍隊到底是怎麽樣的?
那時大漢百廢待興,剛剛登基之後的劉釗實行了休養生息的政策,五年之後,已經基本上恢複到了匈奴人南征之前的水平了,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劉釗能夠咽得下這口氣,那些家中之人死傷殆盡,滿門之人被匈奴人斬殺無疑的那些軍士之家,那些百姓之家,沒有一個會同意這樣的做法。
那其實是一場草草發動的戰爭,遠沒有匈奴南下時他們準備的充分,隻不過匈奴人遭遇了沒有辦法的打擊,這才讓他們功虧一簣,事實上,當年光是匈奴的輜重軍就征召了超過二十萬的匈奴百姓,那隻運送糧草物資,以及攻城器械的軍隊,遠遠地看去,是一望無邊一直能夠延伸到天上的。
不少大漢百姓當時是絕望的,他們真的以為匈奴的天降單於有一種從天而降的軍隊,在神力麵前,人都是無知並且渺小的。
當時有記載稱,運送糧草的大軍一直延綿了二百多裏,前者已經臨近了河套平原,遠遠地似乎已經能夠望見洛陽古城,隊尾卻還在匈奴境內走著草地,實在是震撼無比。
匈奴的民心在三十年前可見一斑,更不用說當時的那隻匈奴軍隊中還有與匈奴人同仇敵愾的西域人,焉耆人,回紇人,那是一個融合的大時代,漢人接納了來自西域諸國的百姓,他們在大漢的國內不允許通婚,這是讓民族融合無法特別快速的原因之一,匈奴人則是沒有這個想法。
事實上,天降單於出現之後,西域一直就在天降單於的規劃之中,這位雄主,雖然沒有政治上的出色本領,但是他的心胸是無限遠的。
隻有你將目標定得比天還要高,你才有機會踏足山巔,而若是你隻將目標定在山頂,那麽可能結果就是你甚至會停在半山腰上。
單於不滿足於偌大的匈奴地域,在他的眼中,匈奴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的富庶而且強大的國家所應該居住的地方,他們居住在匈奴其實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新匈奴成立之後,一切都已經與舊匈奴不同了,迂腐的匈奴王族在天降單於強大的軍隊麵前瑟瑟發抖,最後祈求他們能夠得到一塊封地,他們保證永世不出現在新匈奴的朝堂之上,事實上他們也沒有做到,新匈奴的王族便是天降單於那一代開始的。
呼延一家是正統的匈奴血脈,虛連提家也是,但是獨孤家其實並不是,獨孤焱的老祖,事實上當年就是從西域遷入新匈奴的一隻強大的部族。
西域是由成百上千個部族組成的,僅僅就是月氏一地,他們就有上百個不同的大小部落。
更不用說回紇人,回紇人完全就是天生的馬賊,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國家,更不在乎自己的臣民,隻要王族能夠拿到足夠的稅收,他們就放人回紇人在那片土地上自生自滅。
回紇人因為無法得到足夠的生存保障,能夠種地時他們是農民,能夠放牧時他們是牧民,而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他們赤手空拳的,就成了西域裏的馬賊。
獨孤哚的老祖是馬賊出身,這一點獨孤哚根本不願意讓匈奴的史官去編纂任何關於他先祖的事情,編修國史的時候,那個給予匈奴權貴們過目的國史之上也不允許存在任何關於獨孤一家發跡的事情。
獨孤哚沒有能力,他是個不錯的將軍,可能也是個不錯的文官,但是他不是一個好的匈奴王,他在自己位置上屍位裹素,甚至他方方麵麵都要靠他的大伯,獨孤焱去決定,獨孤焱其實很希望獨孤哚能夠成為一個獨當一麵的真正的匈奴王,這樣他也可以盡早的歇息,然後盡早的昭告先祖。
獨孤哚是完全無法放心自己的這個傻侄子。
獨孤哚跟隨著卜算子學習了帝王術,本應該成為一個冷血帝王的獨孤哚卻縱情於美色之中,性格雖說不是懦弱,但是卻相當的遲鈍,大漢有雄主,劉釗卻身體欠佳,甚至隨時有可能魂歸蒿裏,匈奴人對於這個風雨飄搖的大漢虎視眈眈,卻也受到了自家愚蠢的單於的製擎。
一個國家的官員的水平是與這個國家的真正統帥的水平掛鉤的。
沒有一個君王會毫不顧忌臣子時時刻刻都用鄙夷的眼光看著自己。
百姓覺得官員相當的愚蠢,甚至有時候是古板不通的,但是事實上這就是國家的首領想要看到的事情,他無法接受一堆趾高氣揚的人成日在自己麵前指手畫腳的樣子,事實上,他們說的都沒有錯,這也不行。
回紇人還有焉耆人以及更多的來自西域的人,如今已經在匈奴紮根了,他們可以說是匈奴人,那些人來自西域,西域的武士很多都是有著相當的本事的,他們沒有頭腦,但是隻要有飯吃,他們就會拚了命的向前衝。
大漢的鎮北軍當年在這樣的民族融合之下,一直強悍的軍隊麵前根本不堪一擊,若不是真的有神乎其神的指揮還有天時地利之優勢,當年的長城其實根本撐不下這麽久的固守。
但是匈奴人其實也沒有見到過真正同舟共濟的大漢,當年的事情,那是因為內鬥將大漢搞得精疲力竭,根本沒有人意識到匈奴人的來勢洶洶,多少年來的和平,麻痹了中原人對於邊境的認識,他們天真的以為,每每當大漢政權更迭的時候,匈奴人西域人都會像看戲一樣等待著大漢的塵埃落定。
他們可能不知道的是,多少年後,可能也不算多遠,就是因為無休止的內鬥,這片大地上的文臣慣用的伎倆,這些王侯們一如既往的擁有著的思維,一直左右了他們的戰局。
那是後來一個叫做八王之亂的局麵,最終五方來華,外族人一同入住中原,在北方建立起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各個皆稱國主,踐踏北方的土地,作踐中原人經營百年的城池。
人隻有吃了虧,才明白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麽,不然人是會帶著一身的陋習,然後一直帶到自己的墳墓裏,甚至還會傳承下去,繼續禍害自己的子孫。
劉釗不但心接下來的將有可能發生的內亂,他已經有了些安排,雖然不算是能夠徹底解決問題,但是他相信,如果匈奴人真的敢趁自己不在的時候發動戰爭的話,他們將麵對一塊從沒有見到的硬骨頭,崩碎自己一口牙也不是沒有可能。
曹公公前段時間回來的,劉釗知道了霍牧去了西域,便又在自己的案上寫了幾筆,有一封詔書是要他親自擬定的,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不用別人來說。
每每見到蘇婉精心準備的餐食,其實劉釗的心裏是相當的痛的,看到皇後那強顏歡笑的麵色,以及日夜操勞而引起的各種負麵效果,憔悴的小臉蛋上已經看不出往日的那種滋潤風采了。
口口聲聲的說著自己沒有問題,但是他卻又不敢歇息,他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有時候他真的恨自己沒有將事事安排妥當,他是真的想要成為一個好的君王的,為了這個目標,他從來沒有一刻放鬆過自己。
卻在一日複一日的皇後精美的餐點中,漸漸地失去了那種真正想要累死的決心了。
也罷……
“果然是婉兒的手藝,入口香甜,又是酥脆有佳,真是有勞皇後為朕親自下廚了。”
劉釗咬了一口玫瑰餅,這種餅他也聽說過,但是來自南方交州的食品,他還沒有嚐過,如果他真的想吃的話,估計今日吩咐下去,第二日就會有數不清的玫瑰餅帶著華美的包裝,呈現在自己的麵前。
想起來,他身為天子,似乎真的沒有享受過……
不過有皇後的手藝,他其實也無所謂了,他本就不是那麽在乎享受這一方麵,這麽些日子下來,白日裏忙碌在案中,接連不斷的處理著緊急的奏折,北方的戰事一觸即發,這時候還將霍牧派出去,隻能說他的確對於鎮北軍有著絕對的信心。
霍牧是一個鎮北軍靈魂一樣的人物,朝臣們其實很想勸劉釗不要放給霍牧太多的權力,如今的鎮北大將軍,身兼數職,甚至那樞密使的職位,直接是能夠讓他這位鎮北軍中的一號人物有著調兵遣將的所有權力,不可謂不大。
但是劉釗揮了揮手便將所有的彈劾與勸諫給攔下了。
他不但心功高震主這樣的說法,他覺得自己看人很準,尤其是看霍牧這個人。
霍牧在天子麵前的次數不多,第一次是接任鎮北大將軍,有著熊望關的推薦,原本隻是一介司隸校尉的霍牧一年之內連升四級,直接坐到了鎮北將軍府中。
真實,是一個相當難得的品質,霍牧能在天子麵前蹲著吃完天子賜給他的麵,也能夠在征戰的時候不忘顧忌自己的兄弟,特意修書給天子,讓天子多多照料楚清忴。
這種搞人情都搞到天子頭上來的做法,曹公公一開始也是相當氣憤的,但是每一次見到霍牧,兩人心中對於此人的責備都變得煙消雲散,因為霍牧真的很真實,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發自內心的。
“皇上隻知道嘴甜,卻不聽妾身的半點怨言,今日該說你什麽好呢?”蘇婉的語氣弱了下去,原本還是想要多說兩三聲,看到他頭發裏那已經長滿了的白發,話到嘴邊,噎著,卻怎麽也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