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牧不在鎮北將軍府中,鎮北將軍府在酆城的東北部,一個相當安靜的位置,但是卻又能夠聯係著兩側的大門,讓他們發號施令變得相當簡單。
如今的鎮北將軍府是一群文人待的地方,而且更不知道他們究竟會在那裏待多久。
霍牧究竟去了哪裏,除了熊望關和師爺之外,沒有人知道。
師爺一般要在戰時套上一個行軍參軍的名號,這個位置說來也隻是一個臨時軍職,卻又是相當符合鎮北軍中的那種變動。
師爺精於運籌帷幄,說他是鎮北軍中線的大腦其實並不為過。
霍牧總的來說,一般是要坐在帥帳之中,統帥中軍,總領全局的,但是鎮北軍,尤其是霍牧所帶領的這一隻軍隊的特色不就在霍牧所帶領的白馬義從上嗎?
如果真的到了霍牧出擊的時候,就好比當年那場在雲海草原上的大捷,就是靠著霍牧的騎軍,才讓鎮北軍真正打了那樣一場以弱勝強的打勝仗,從而奠定了接下來將近十年的邊境和平。
霍牧出軍的時候,一般就是由師爺來代替他的位置,師爺不能上陣,就如同熊望關所看不起的那些白麵文弱書生一樣,他認為那些書生之所以是書生,就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沒有真正強大的武力,他們隻能夠依托於國家,依托於其他強大的武裝(國家其實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武裝罷了,隻不過熊望關不敢說而已。)靠著自己嘴皮子的功夫,從後方,縮的遠遠地來進行原本本該是他們這些武將來擔任的軍職的活動。
他們現在並不清楚,後來有一個叫做王猛的男子,他就是靠著自己的帝王之術,以及他在營中製定的一係列的軍事戰略,幾乎將整個混亂的北方給統一,這些其實也是文人真正的力量所在,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酆城作為大漢最北的城池,如此凶險的前線之上,你派什麽文官來,其實也不好使。
熊望關糾結在這裏,但是他無話可說,因為他必須作為穩固軍心的存在,不然他早就跟著霍牧一起走了。
霍牧去了哪裏呢?
……
大漢說來最好的一個地方,其實就在於他的包容性,後來有文臣曾經喊出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說法,但是這種說法在大漢是不存在的。
大漢自從武帝起,就將西域看作是自己家的土地,當年漢征西大將軍的事情,張騫出使西域,最終在西域設立都護府的事情那都是曆曆在目的,西域在漢人的眼中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的外族之地,說起來,可能真的從大漢殷始,漢真正的外敵隻有匈奴人一個,匈奴人侵略了大漢數百年,從未曾放棄,不管一次將他們趕得多遠,當年蒙家前後兩帥,大漢冠軍侯,長亭侯,都做到了長擊匈奴三千裏的壯舉。
他們封侯拜相,因為驅逐外虜而受到了重賞,從那以後,不少武將文臣就以為能夠從這方麵撈到足夠的軍功,前些年嶺南病變,蠻人於瘴氣之地反叛大漢,屠殺了大漢南疆的數個城池,不少武將便托著關係也要去嶺南去撈一把軍功,結果後來發現,盡管他們拚殺在前線之上,他們依然沒有受到朝廷的重視。
對於鎮北軍北拒匈奴這樣的大事來說,南蠻子的一些小打小鬧,實際上根本就惹不了天子的惱怒,最終下令處理此事的還是兵部尚書寇諄,然而也隻是做一個意思,南蠻人見到那些三五千人編製的軍隊,其實根本就不慌張的,因為他們大可以躲避山林之中,山林之中本就是他們土生土長的地方,哪裏有什麽障礙可言。
更不用說嶺南的瘴濕之氣,那種去了之後,五成機會會染上的病疾,若不是嶺南人的醫術高明,說不定自家的**自己就在嶺南把命送掉了。
寇諄派伏波將軍南征,三萬人的軍隊隻是從嶺南走上一遭,那些原本在投機取巧之人眼中看起來無比堅固的營寨,就頃刻間付之一炬,伏波將軍專處嶺南之事,若不是因為北線戰事緊張,甚至伏波將軍都不會出馬。
漢人以軒轅子孫自居,前黃帝蚩尤大戰,蚩尤便是起兵於嶺南,說實在的,這兩位真正都是大漢百姓先祖的人,其實根本分不出一個對錯來,楚地地處偏遠,其實更早的時候,嶺南之地的蠻人,不也是楚國的百姓嗎?
大秦一掃六合,不少楚人翻山越嶺的就直奔南嶺而去,如今已經發展了一代又一代,如果他們說的是漢話,穿的是漢服,又有多少人會真正的以為他們是外族之人?
西域也是如此。
龜茲的歌舞當年在長安城中那是能爭頭牌的舞師樂團,跟不用說當年大漢最大的草場與馬場就選址在西域。
西域究竟該怎麽處理,其實用不著皇帝去說,如今的征西大將軍,達橫的親傳弟子,尉遲達,就是統領了西域的事務,雖然西域如今名義上不屬於大漢,但是實際上西域人在見到了大漢的軍隊之後,一如既往的是那樣的順從。
大漢真正沒有辦法將西域納入版圖之中,那是當年天降單於崛起之後的事情,天降單於洶湧南下,一波直接平定了匈奴大半的土地,當時的匈奴在天降單於的衝擊之下,很快的變成了四分五裂的割據狀態,而天降單於隻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將這幾乎兩倍於大漢疆土的國家給重新整合起來,天降單於說是雄主,其實一點沒有問題。
隻不過在這個過程之中,大漢並沒有膽量去真正的插足匈奴事務,數百年偏安的生活,讓不光是鎮北軍這樣精銳的軍隊磨掉了銳氣,也讓當年能征善戰的漢人丟掉了自身最後的剽悍。
天子以為坐山觀虎鬥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最可怕的是當朝的官員竟然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們天真的認為,像匈奴這樣也是傳承了數百年上千年的國家,會在大漢誠意麵前重新修複與大漢的緊張關係,尤其是這個不知名的天降單於,他一定會在百廢待興的國土之中,圈出一塊最好的地段與來自大漢各界的商人進行愉快的交易。
數百年來一直如此,大家都習慣了。
但是天降單於之所以成為雄主,就是因為他的陽光從一開始就沒有落在貧瘠的匈奴土地之上,他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爭霸南方,一具將大漢這個盤踞了數千年的猛獸給徹底消滅。
而他的第一步之所以也沒有讓已經麻痹了的大漢官員看出來,就是因為他第一步選在了西域身上。
匈奴人一但將他們賴以生存的騎術運用到點上,他們的軍隊依然也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西域最大的特點就是城不閉門,路不拾遺的規矩是他們從大漢那裏學到的,漢人沒有保持下去的優良傳統讓他們統統堅持了下去,再加上宗教的力量,讓曾經的西域,一度成為了人們口口聲聲所稱頌的天國一般的存在。
隻可惜天國是短暫的。
如今的西域諸國,你說他們是大漢的子民,他們分分鍾要反給你看,西域人不善於種植,有的甚至連放牧都做不好,他們真正賴以生存的地方就是搶……
這個其實又是匈奴人帶給他們的陋習。
匈奴的那場其實分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就是天降單於統一草原之後,將目光放在了富裕的西域之上,西域一樣也沒有糧食,但是他們的地理位置極佳,尤其是度過了大沙漠之後,那種水草鮮美的地界比比皆是。
西域人靠著水草的優勢來養殖家畜,又因為不善於經營,最終無法自給自足,因為很長一段時間大漢都沒有與西域進行貿易來往,幾個搖搖欲墜的國家之間的交易是毫無信任可言的,一言不合就開戰那是在匈奴人將西域幾乎夷為平地之後的事情。
西域原本的幾個王朝,大宛、龜茲、月氏統統被匈奴人絕了後路,更有夏國,這樣一個將將建國的西域新興國家,因為沒有足夠的財物來供奉匈奴鐵騎,全國上下三十萬人沒有一個活口,隻留下了車輪不到的小孩子與能夠生育的女子。
西域在匈奴人的練兵之下毫無抵抗力,大漢為何向來都能夠在強敵之前守住一個又一個的城池,一個城池被奪,再趕赴下一個城池繼續固守,很少有勢力能夠從北方一直攻打到中原腹地,就是因為漢人對於城池的理解是相當有效的。
在西域這種地方,城池這種東西,向來都是一個坐標性的東西,有人的地方才有城,西域風沙不斷,古邪羅斯川這種與黃河無二的西域母親河,每隔幾年就會因為風沙的緣故而改道,甚至隻要有人從中稍稍的加以引導,這樣的大河都能隨意的拐彎。
在這樣連地域都無法保持完整的區域,真正決定一個國家的還是所謂的地理位置。
在匈奴人踐踏了西域人之後,西域人就變得茹毛飲血起來,事實上,在當年大漢使團出使西域之前,西域也是這樣的情況,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估計隻有天子自己清楚。
馬賊是西域一個完全解決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在後來中原的修行之法傳入了西域之後,西域竟是也漸漸出現了修行宗派,像是沙溪府這樣的一流門派的存在,雖然是中原人所建立,但是他其中也是有著不少驚才豔豔的西域人的。
這樣的情況下,為了錢財,為了權力,為了更多地利益,雇傭兵這種在大漢隻能說是存在的角色,在西域那是相當常見的。
不少雇傭兵,有了財主大商雇傭,他們便是保鏢,便是雇傭兵,如果沒有了生意,他們又不會從事生產,為了自己的家庭,他們搖身一變就會成為西域最讓人聞風喪膽的馬賊。
馬賊的問題甚至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如今大漢與西域諸國的通商,馬賊根本不管你究竟是什麽身份,隻要他們覺得可行,他們就會毫不遲疑的幹上一票,根本不會在乎會不會死人,死人就死人,隻要是回報足夠,人命在西域也是相當廉價的存在。
西域的這種轉變,讓曾經與西域打過交道的漢人文官其實有些不知所措的。
因為他們麵對的外交人士,除了凶神惡煞的西域**,剩下的就是腦袋溜光的和尚了。
所以漸漸地,文官原本掌管著的幾個要職,比如都護使,又比如邊境司,都成了州郡軍官的職責。
秦王班任了許多自己的親信在這樣的邊境官上,就是因為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沒有轉變心境之前,秦王其實想的也是如何去享受。
隻不過後來鎮北軍開始漸漸向西涼一地滲透,涼城的守將最終換上了尉遲軍隊的旗子其實就是最好的說明,這一點,秦王沒有與鎮北軍作對的想法,他們北邊的三位大將,其實在皇帝那裏都是穩得不能再穩的大將,都說狡兔死走狗烹,落在這些人身上是不合適的。
軍官們在打了勝仗之後,一般都是文官殺他們威風的時候,隻要他們班師,沒有足夠能力的,一律都會被處理,不是被雪藏遣回,餘下的就是直接按上罪名,發配遠方就是。
但是這幾位北方鎮北軍的大佬,他們是所有文官都沒有辦法觸動的真正巨擘,誰也不會在自己的門牙上鑿幾個洞,這是相當簡單的道理。
隻是去年的那場在西域的失利,讓不少內心陰暗的小人終於是逮到了機會,他們眼中隻要利益的時候,其實根本不在乎究竟哪個受罪的人是誰。
尉遲達就因為此事而被降級,霍牧沒有受到牽連,但是誰都知道,發生在鎮北軍中的事情,他霍牧其實作為主帥根本難逃其咎。
而鎮北軍中其實也奇怪,不是這些文官的事情,他們再如何從中作梗,也隻是小打小鬧而已,他們在乎的是西域在此事上扮演的角色,因為那一場算得上是與國君麵對麵的交易之中,根本沒有第三方得知此事。
如此,被奇襲,實際上很有可能說明了一個事情……他們被出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