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白帝在遠處如何的操縱萬劍,那劍就是止步不前,完全無法做到白帝所指,這讓那先前還一直從容不迫的白帝真的亂了陣腳,他大喝一聲,“萬劍歸宗!”手握一柄雷劍,作飛劍式,萬劍此刻傾瀉如柱,匯作一劍的劍勢,浩浩****揮向了那正背對自己的蘇長庚。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感到那劍勢的恐怖,劍勢凝成白帝揮劍的身形,像是一道巨像替身,隻不過這替身有著無盡的天道意味,以及讓人感到恐懼的劍意。

 白帝飛升之前便是一名劍客,更不用說最後以劍證道,比起那種劍客血濺五步,劍罡殺人的貼身肉搏,他更能夠掌控此種宏觀、大麵積的劍招打擊,因此出手便可以是萬劍歸宗,劍化長虹。

 劍是去了,帶著天道不容侵犯之意,勢要將那柄如同萬劍之靈一般的來劍扼殺與繈褓,他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如果那柄劍出招了,他可能會就此落敗,墜入萬丈深淵。

 但蘇長庚隻想要那柄劍,單純的在此刻想要與自己的劍待在一起,那便更加容不得外人的摻和。

 一股有著實質的血紅劍意驟然籠罩此間,這是劍域,傳說中的酒鬼,可是一名與劍神齊名的劍客,劍域此種把式,早就在他們還未踏入通玄時便自悟,然而劍域也隻是通玄境的修行者可以用來輔助自己的劍招來增強實力的手段。

 此刻天人之戰,蘇長庚喚出了劍域,像是在遊戲此間,讓白帝惱怒無比。

 蘇長庚甚至沒有麵向他,他的劍招也未出現,隻是一個極為玩笑的劍域的迎擊,難道一名真正的天人的全力一擊,還不值得你蘇長庚來用全力對抗嗎?

 見到此景,白帝身旁頓時雷霆萬鈞,換做黑霆煉獄一般的空間,一道道黑色的雷霆,如同八岐大蛇一般,如絲如縷一般,逐漸附著了每一柄飛去的道劍,那本來便粗壯無比的白色長虹頓時如同被黑夜侵染,暴漲不已,並且帶著黑色雷電的暴躁之意,似乎時時刻刻都要炸裂開來。

 這道湮滅黑霆是白帝從不會用來打鬥的一式珍寶一般的劍靈,他自神國偶然獲得此物,便以神識潤養,待到某日危難十分,他才會喚出這道幾乎衍生靈智的黑霆。

 但是他感到了羞辱,他在人間,這個他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正眼看過一次的人間,他竟然感覺到了羞辱,而且是由自己的子孫發出,這讓他的怒意空前高漲,甚至整個又耀眼金色與白色凝成的雷電身軀,都因那黑霆的激射而出變得萎靡不振。

 不過他似乎此刻顯得十分的滿意,幾乎已經判定了那名自大的孽徒的死刑。

 黑霆這種人間完全接觸不到的力量都已經現世,這場戰鬥的層次早已超出了這個人間所能承受的範圍,此刻空間之中開始有著不穩定的征兆,黑霆附著於柄柄天道劍之上,宛如一條條黑蛇,狂亂吐信,又糾纏不清,形成一條令人膽顫的漆黑狂蟒。

 人間不易蟒吞天。

 這是一劍之威,也是萬劍之威,伴隨著白帝那讓整片天地都為之顫抖的狂笑傳來,似乎,結局就要這麽落下了。

 而此時,有一柄短劍出鞘,拔劍者,生了滿頭的青絲,這是他對它方離人的情思,皆是納於此身,納於一劍。

 短劍通體赤紅,像是被鮮血沐浴一般,但隻有他們兩人知道,這是她最愛的胭脂色,這是一柄此間最可愛的劍。

 其實白帝誤會了蘇長庚,蘇長庚並沒有小瞧白帝,反過來,蘇長庚已經要拿出自己最後的一招了,如果這招也落敗,那麽他是真的隻能聽天由命,任人宰割罷。

 他沒有使用自己用過許久的那白帝劍域,雖然那的確很強,但也隻是對於天人之下來說,他也知道白帝劍所衍生的劍招此刻都是屬於身後那人的,出招必敗。

 劍域隨劍而來,這是一柄生了劍域的劍,超越了一切,世間唯此一柄。

 劍並不是什麽名劍,相信在今日過後也不會是什麽名劍,因為蘇長庚打算今後隻帶著這柄劍,無論生死。

 劍此前一直在一名女子腰間,從未出招,也從未殺人。

 但此刻它便是這世間最強。

 蘇長庚輕撫劍身,拉到耳邊,傾聽著從劍的內部傳來的輕微的回響,陶醉了。

 然後他緩緩轉身,說是緩緩,但是在他人眼中是如閃電一般的迅速。

 手中握著一柄一尺有餘的短劍,他迎向了那不屬於人間之力,旨在毀滅的狂暴之力。

 人們隻覺一陣恍惚,像是有什麽桎梏被打破一般,此間萬物都有一感,一種如沐春風之感,連那天上黑霆盡碎,化作黑色雷柱墜落雲海的危險景象,都顯得那麽的自然。

 “劍化一界……嗎。”李重陽歎了,不是惋惜,而是歎為觀止。

 蘇長庚帶著洛虹的劍域,再次降下一域,那是他突然間思君有感,思念如潮,化作的如凝脂一般的剔透的神域,而不是由劍道所發,一切有他的身心而來。

 而那重重疊疊的兩域,因為太過於重合,竟是臨時融作了一團,本該帶著肅殺之意的赤紅劍域,變得溫潤而澤,思君有苦不言,隻盼君歸來,無數人潸然淚下,空氣中這溫暖無比的情意,似乎讓每個人都感到了,蘇長庚真的很想念那人。

 有誰能夠讓一名立於山巔的劍客,歸隱山林,封劍不啟?唯有那個足夠讓他付出一切的女子罷。

 由神識而生的神域,由劍身所散的劍域,此刻相識、相愛、然後逐漸變做一團,就像兩人的相遇,洛水畔的那一夜篝火夜話,那一碗淡菜清粥,那一件縫縫又補補的白袍。

 一域化界,此刻蘇長庚成了此界的界神。

 此界不大,一座孤島罷了,但是足夠在孤島之內,斬殺一名狂妄自大,親自下凡的天人。

 但是出劍的那人卻此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在趁勢出擊,他滿臉是橫流的淚水,他真的感覺到了她的心意。

 “你原來背著我偷偷地練了劍,但是那時你又為何不向我出劍。”他似乎看到了那個即便已經要死去,也不忍心對他出劍的女子。

 “活著比什麽都好。”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響起,但是在蘇長庚的耳中,又是那麽的真實,想抓又抓不住,就這樣徹底沒了蹤跡。

第55章 一壺清酒,贈予諸位(中)一秒記住書荒網txt,下小說更快捷!

 皆言相由心生,這一劍化界,每一寸的空氣都帶著離人的劍意,怎教那白帝不心慌。

 身處這空前絕後的劍界之中,李重陽有些內心深處的什麽,也被觸動著,他也想起了白黎,然後便沉默不語,隻是平靜的觀望著這一切,等待著此後的變化。

 先前的黑霆盡散,白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他那無往不利的黑霆帶著天道之意,向著一個僅僅隻是修煉百年的初入天人的劍客轟殺過去,得到的結果僅僅隻是自己的萬劍盡毀?

 他孤零零的立在天空之中,身後烏雲密布,但是再也沒有一道雷霆為他降下,像是空有一番背景,卻依然不自知的一個白癡,撒潑一般的立於高處控訴著自己為何沒有成功。

 無情的天道如何去壓製那有情人的有情劍,自古的道理,到了這個天人這兒,淋漓盡致的體現了出來。

 他魚肉徒孫,玩弄弱者,天道不懲,自有人來懲。

 此時劍界的擁有者蘇長庚,已經收斂了自己的淚水,重新成為那個堅定的劍客,他將那短鞘架在一側,短劍自另一側手中自然垂下,並未有何種開天辟的的起劍,他在等待白帝的接下來的反擊,隻不過不像先前的那次,忐忑而吃力,此時的他,驕傲且有著很棒的懷想。

 李重陽眼望那釋然握劍的手,便也終於鬆了那口氣,他明白那是一名劍客對於場間情形已經有了的判斷之後,才會表現出的一幕,李重陽沒有親自體會那處的氣息,不過他相信,白帝已經敗了,這場戰鬥的勝利終將倒向城主。

 他找到一處不算多麽纖細的樹幹,就地盤膝坐下,輕輕閉上了雙眼,他有些在意這種奇妙的感覺呢,這種來自兩個人的思念之意而形成的劍界,讓他沒法不去想多。

 白帝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結果一次又一次讓他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一次又一次的擊破了他的打算,讓他如今落入如此狼狽不堪的境界,已經讓他的道心不穩,整個軀體有種分崩離析的趨向,這更讓他無法接受。

 他想要喚劍來,卻發現無劍可用,他想要以天道之意,直接複刻蘇長庚手中的那柄隱隱約約有著神器意味的短劍,卻發現天道不存於其中,那是一柄傳聞之中才會出現的無垢的劍。

 因為兩人的愛情就是如此的簡單,兩人的思念就是如此的單純,她是一名洛河旁普通人家的姑娘,他是一個心中隻有酒與劍的白癡劍客,兩人沒有碰撞出什麽,他們的結合就是自然而然便出現,然後便走下去。

 那傳聞之中隻有以身赴爐火的那名不出世的老劍匠,才打造出的無垢劍,就這樣被一個外行人,敲敲打打中,做了出來。

 這更加擊垮了白帝的心防,自他降於人間,他從來沒有遇到過何種順心之事,赤帝、青帝並沒有像他那樣直接親自下界,遠遠地在天上收取那帝城所供給的一切,平穩卻源源不斷,如果自己再回到神國,自己恐怕早已被他們拉開了很遠。

 不管是那葬山強勢擊碎了那第一次大圍殺,還是他被那人間劍神踏著身體走向劍道神壇,一切的一切都離他的計算漸行漸遠,他很享受那種飛升之前,自己一人立於兩帝身後,輕搖羽扇,運籌帷幄之感,然而事與願違。

 他無法接受了,他需要殺掉麵前此人,不管付出何種代價,然後回到天上,重新拾起自己的一切,等待著東山再起。

 他隨手拾起身旁的雲朵,雲朵凝化作一柄長鋒,看著極其有天上神人的風範,不過隻有他才明白,自己此刻迫不得已,也不能弱了聲勢,隻不過對於持劍的劍道,他真的弱了。

 他麵前的酒劍,以酒入劍,以劍入天人,自始至終都是那樣堅定地手握道劍,擊破麵前的一個又一個桎梏、阻礙。

 白帝殺將而去,雲煙成劍,縈繞他整條手臂,手臂中金色電光依然激**不斷,轉眼便爬滿整把長鋒,看起來聲勢十足,然而卻如同一個花架子,失了萬劍,他連最普通的劍花都舞不出,更何況劍客最為關鍵的劍域。

 不過蘇長庚就算看出了此人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劍招,隻剩下一個憤怒的空殼在那裏無能狂怒,他也沒有去區別對待,他認為對於一個給自己與他人留下了如此多傷痕的罪人,更應給他最大的痛苦。

 蘇長庚起劍如飛龍入海,轉式便是**劍而出,入海飛龍化蛟,蛟龍戲水間,狂亂的劍意席卷,三三兩兩的劍招迎擊著這洶湧澎湃的劍勢,像是以卵擊石,縱然有三尺長鋒,卻像一個孩子一般,被那殺意肆虐的短劍洛虹給擊得粉碎。

 白帝眼神已經無光,他從來沒有考慮失敗,失敗卻一次又一次找上門來,不折不撓。

 但是他卻並沒有徹底散去,雲劍被攪碎重歸天際,他那依然由雷電構築的身軀,並沒有收到太多的傷害,隻是他的本源之力越來越少,每一寸劍意的掃**,都會讓他的身形黯淡一份,像是這幅軀體的能量漸漸散去,變得透明無比。

 蘇長庚皺眉不語,他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辦法去抹殺這來自天上的力量,這幅軀體本就不屬於人間,此刻的人間之力構築的一道劍界,隻是能夠將它給暫時留在此處罷了。

 白帝也發現了這點,他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會徹底死去,像是變臉一般,縱然自己已經變得無比虛弱,跟一個廢柴沒有多少區別,但是他依然開始嘲笑起蘇長庚的無能為力。

 “哈哈哈哈哈,無能的廢物,真的想要屠殺天人?”

 “你們不管如何努力,也隻是一個強大一些的螻蟻罷了,在我這種真正天人麵前,還是不要妄談力量。”他顯得極為得意,難以想象一個先前還氣勢睥睨天下的稱帝的存在,此刻竟如市井婆娘一般,沾沾自喜。

 惡人似乎都是千篇一律,小人亦然,區別隻是他們地位與力量的差別而已。

 “待我回去重整旗鼓,我必然會重新降臨,到時候,你們能做的隻有瑟瑟發抖,不住地求饒罷了,我犯過一次的錯誤,必然不會去犯第二次,所以你們可以從現在開始為自己尋找棺槨,準備下葬了。”他狂笑至捧腹,他發現此刻自己竟然舒爽無比,先前被人徹底擊敗的羞辱,**然無存。

 “城主,我有一劍,可殺天人,信否?”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傳出,白帝那肆意的笑聲,突然噎住。

 “我知天道劍唯有天人可執,但我何曾說過,我的天道便是你們的天道?”李重陽低著頭,並未抬起,隻不過右手已經搭上了那柄插在一旁泥土之中的黑竹劍,一股與白帝天道意截然不同的神意席卷天邊。

 白帝感知到了那陌生的神意,像是發現了什麽超出他理解的事情,看怪物似的看向那坐在樹蔭下的可惡的身影,想要將他千刀萬剮,卻毫無辦法,思考變得停滯起來。

 “我想回去……”一道微弱的聲音響徹場間,雖然微弱,但是清晰無比。

 隻不過沒有人會理會這個已經不要尊嚴的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