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和椒月會麵的時候提到了太子殿下的這次邀約,軒軼也沒有感覺很意外。

 唯一意外的就是椒月邀請的方式。

 這樣奇妙而詭異的手段,其實某種意義上更像是示威。

 軒軼跟著紙人繼續前行,在藍色如星辰一般的火焰軌跡下前進,大約走了幾百米之後,他才看到幾盞蠟燭的光芒。

 繞過巨石,看到一個石質的圓桌擺放在星空之下,中央是一盞足有一人來高的蠟燭樹,無數火苗在上麵閃爍像是星辰的眼睛,樹下擺放著各色佳肴美食,椒月乖巧地坐在石桌一角,斜對麵是黑衣的太子殿下,他有著和現在軒軼一樣的麵容,不是奧斯羽生又是誰?

 而在石桌旁邊,還有一個空餘的座位,軒軼不用想就知道那是給自己留下的,所以少年也不推辭,大踏步走上去坐下,端起麵前的酒杯,斟滿一杯仰頭喝下,才看向奧斯羽生:“太子又想見我所為何事?”

 紙人這個時候已經跳上了椒月的膝蓋,一路攀登,最後停留在公主殿下的黑色發絲之間,化作一束雪白的發帶,而奧斯羽生則平靜望著軒軼,麵如冠玉的臉龐看不到多餘的表情:“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比我想象中做得好。”

 “因為我隻是一個粗人,粗人就喜歡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問題。”軒軼平靜說道:“以及殿下您永遠都是太子,這個位置您隨時可以拿回去。”

 奧斯羽生微微笑了起來:“怎麽,才當了兩個月就不想當了?這麽看來太子真的是一個不太討喜的位置。”

 軒軼認真望著奧斯羽生:“不,隻因為這個位置並不是我的。”

 奧斯羽生哈哈大笑,這個少年蒼白俊美,但是笑起來卻有別樣的風情。

 “如果我一定要給你呢?”

 軒軼看向一直在旁觀的奧斯椒月:“那我想月公主不會答應。”

 “是的。”奧斯羽生點了點頭:“我想讓她取代我做下一位女帝她都不願意,讓你來做我的替身已經是折中的選擇了。”

 “但是你也做了兩個月的太子了,雖然你做的很好,但是你能告訴我在這個位置上你有什麽感覺嗎?”

 軒軼微笑看著對方:“身居高位永遠是戰戰兢兢的,更何況我還隻是一個隨時都會被指認是假貨的替身。”

 “但我看了你在錢家莊園的表現。”奧斯羽生靜靜說道:“你所做的事情,我做不到。”

 “因為我本來就是衝鋒陷陣的粗人,做不來繡花的工作。”軒軼理所當然說道。

 “你不是做不來,你隻是不想做。”奧斯羽生一針見血地反駁,然後從石桌上取出一粒櫻桃,因為眼下正是櫻桃成熟的鮮季。

 “如果我想讓你做更長的時間,你願不願意繼續做下去?”

 軒軼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看向椒月:“當初我們可不是這樣約定的。”

 “我替你做一段時間的太子替身,還掉你的人情,順便拿走我的報酬,我就可以重新帶著妖妖遠走高飛,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椒月笑了笑,看著軒軼,終於開口,少女的聲音泠泠冰冷:“所以說,你又想去哪裏呢?你已經像喪家犬在外麵流浪了那麽久,你還要流浪多久才算夠?”

 軒軼淡淡回道:“我這一輩子都是做喪犬而不可得的人生。”

 “我聽過你和星主的那番談話。”奧斯羽生插嘴說道:“你說你這輩子都會是汲汲營營的老鼠,從來沒有想過會成為翱翔在天際的巨龍。”

 軒軼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太意外。

 雖然當初他和星主的那番談話非常的隱秘,但是也沒有隱秘到世人皆不知的地步,況且奧斯羽生也不在世人之列。

 旁人姑且不說,軒軼和這太子殿下接觸久了,哪裏會把對方當做廢柴,眼下軒軼所做的事情,雖然說奧斯羽生自謙說自己做不到像錢家莊園那樣單刀直入地將軍,但是他不需要做到那個地步,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工作。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奧斯羽生的話語淡淡:“在常人眼中,現在的你就是一條巨龍,即使你想縮回老鼠洞裏做回自己的老鼠,所有人也不會把你當做異類看待,因為你早已經不屬於他們。”

 “一個普通的洗澡盆,是容不下大象那樣的龐然大物的。”

 軒軼默然,無法反駁。

 這個問題他當然明白。

 他曾經的願望就是和姐姐兩個人和和平平地度過一生,隻要姐姐不會死,自己不用死,那麽他就非常地幸福和快樂了。

 這是真正屬於老鼠的願望,就好像陰溝裏一塊還算幹淨的烤肉,普通人嗤之以鼻,但這已經是軒軼所能奢望的最幸福的生活。

 但是世界並不允許他這樣做。

 姐姐死了,軒軼被奪去了那塊烤肉,所以憤怒的少年隻能咆哮著向世界複仇,然後被世界拍死在沙灘上,肮髒的血液從少年殘破的身體中湧出。

 原本這就是軒軼徒勞而絕望的人生,隻是軒二最終給了他第二條生命。

 軒二不僅救回了已經垂死的少年,並且還成功保存了姐姐的靈魂,讓已經生無可戀的男孩重新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

 所以敗犬的人生還要繼續,這個世界再也沒有能夠束縛到軒軼的東西

 於是軒軼在旅途中撿到了那個臉上有怪病的女孩,把她叫做妖妖,重新開始自己新的旅程。

 哪怕漫無目的。

 而現在椒月收留了他,重新給了他目標和意義,哪怕這個目標和意義軒軼並不是很喜歡,但是最爛的目標,也比漫無目的要好得多。

 更何況椒月給他的目標還遠遠沒有那麽爛。

 “好吧。”軒軼歎了口氣:“我姑且承認我現在當不成老鼠了。”

 是的,那個十七歲的少年站在錢家的莊園將皇天劍刺入錢業的胸口時候,在任何人眼中,他都像是一條舒展龍翼露出獠牙的巨龍。

 “但是我也不想一直做你的太子,這樣會讓我感到很無趣。”軒軼望著帝國真正的皇太子:“無論是太子也好,皇位也好,都是你的東西,我可以暫時替你保管,但我真的不想真正把他拿走。”

 奧斯羽生低低笑了起來,笑完才說道:“假如我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