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玄奘召開法會,戒日王派使者到各國,令他們將所有精通教義的人,無論宗派全部派到曲女城聽講。使臣向著各自的方向出發後,戒日王與玄奘一行人也浩浩****地溯恒河而上,準備返回曲女城,場麵非常壯觀。戒日王的十萬大軍在南岸沿河而行,軍容整齊肅穆,而鳩摩羅王的數萬軍隊,包括象軍在內則沿著北岸以相同速度前進。水師護衛著戒日王、鳩摩羅王和玄奘共同乘坐的指揮艦,玄奘居中而坐,兩位國王在旁陪坐,這恐怕是玄奘進入印度一來最風光的時刻了。也許是為了給曲女城大會的準備工作充足的時間,這段不算長的距離,一行人卻足足走了九十多天。

前來參加盛會的人從四麵八方陸續趕來,包括十八位國王、三千多名大小乘佛教的僧侶、婆羅門和尼乾外道等兩千多人,那爛陀寺也整整出動了一千多人,再加上各參會者的隨從們,大批人馬向曲女城會合。通往曲女城的道路上隨處可見參加的隊伍,乘象的,坐馬車的,到處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會場插滿了各路旗幟,人群裏也夾雜著專程來看熱鬧的觀眾,可謂盛況空前。大家都認為這可能是最大的一次法會,絕對不能輕易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大會的準備工作做得相當到位,戒日王命人在恒河岸邊建造了兩間特大的茅屋,用來供奉佛像,為與會人士提供住處,法會的組織方還供應餐食。戒日王還特地把行宮設在會場西麵五裏處。

這次空前絕後的大法會終於揭幕了。樂隊奏出優美莊嚴的音樂,首先進入會場的是一個隊伍,該隊伍模仿釋迦牟尼升天為其母說法後,返回下界的情景,其中戒日王手持寶蓋,扮演帝釋天,走在隊伍前的右側,鳩摩羅王手持白拂子,扮演大梵天,走在隊伍的左側。兩王之間是一隻巨象,背著一尊三尺多高的黃金佛像,巨象被打扮得很漂亮,佛像被供在一個寶帳中,代表正在下凡界的佛陀。二王後麵是騎坐大象,以玄奘為首的眾位高僧,再後麵才是各國君臣、高僧等,分乘三百頭大象於道路兩側前進。

進入會場後,戒日王將黃金佛像供入寶座,首先由戒日王和玄奘,及戒日王左右的高僧先行膜拜,然後是十八國的國王,然後輪到各國的高僧、著名的婆羅門和異教徒五百多人參拜,最後是各國的大臣兩百多人,剩下的人則在場外列隊禮拜。

法會是說法、供佛及施僧的集會,一般都有固定的布施環節。戒日王對玄奘等高僧布施完畢後,在場中設一寶床,恭請“論主”玄奘入座,然後由來自那爛陀寺的明賢法師宣讀玄奘所寫的大乘教義,同時把另外一份抄本懸掛會場門外,聲明“若其間一字無理,能難破者,請斬首相謝”。

一連四天,場內外都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挑戰玄奘,法會順利進行。到了第五天卻發生了一個意外,個別小乘教及異教徒圖謀剌殺玄奘,還好及早發現,沒釀成不幸。顯然這是他們沒有能力與玄奘辯論,在嚴重挫折下所使出的下下策。戒日王對此極為震怒,頒下了一道命令,聲稱:“有一人傷觸法師者斬其首,譏罵者截其舌。”不過戒日王同時也言明,用言辭辯論以保護本身教義者不受限製。法會一直持續了十八天,始終沒有一個人能駁倒玄奘。

最後一天,玄奘毫無意外地大獲全勝。結束時,他做了總結性發言,再次稱揚大乘,毛病佛的功德,呼籲大家“返邪歸正”,“棄小歸大”。在印度習俗中,凡是在法會論戰中獲勝的人,都要遊行以接受表揚。這種誇耀行徑實在讓玄奘難以接受,他堅持不肯這樣做,無論戒日王及旁人如何勸說,告訴他這是印度傳統,不便違拗,玄奘就是堅持自己的立場。最後不得已,戒日王隻好自己手持玄奘的袈裟,向眾人說道:“法師闡揚大乘教義,攻破各種異說,十八天來沒人敢加以論駁,值得表揚!”群眾聽了齊聲歡呼,紛紛燒香、散花、禮敬,而後散去。玄奘的聲望越來越高,大乘教徒們尊稱他為“大乘天”,小乘教徒們則尊稱他為“解脫天”。

這次曲女城的法會可以算是玄奘留印的**,他的大乘天之名傳遍了東、西、南、北、中五印度,聲望如日中天。同時這也是他整個西行壯舉的結束,早在他辭別那爛陀寺時,就已經把預備帶回國的佛像和經典全部帶在身邊,計劃法會結束後就立刻起程回國。不過戒日王以即將舉行的五年一度的無遮大會為由,要求玄奘留下來看看再走。

據說無遮大會是阿育王所創,曲女城東南方的缽羅耶伽國,自古就是個最被看重的布施場,傳說印度人在那裏布施所積的功德,要比在別處多上千百倍。戒日王也把會場選定在此處,打算進行為期七十五天的布施,他通知了所有佛教僧侶、婆羅門及其他教派的信徒前來參加,那些貧困孤寡的人都可以到會場接受施舍。十八國國王也被邀請,參加曲女城大法會的人也就近趕到了這次的會場。各界人士到齊之後,大會總共聚集了將近五十萬人。依照佛教僧侶、婆羅門、異教徒、遠道來者、貧困孤寡者的順序發放布施。佛教僧侶得到的有金錢百枚、珍珠一顆、毛織衣服一套,還有一些香花和美食。戒日王為此散盡家財和五年的國庫積蓄,甚至連身上所穿戴的東西也一律施舍,隻留下象、馬和兵器等。他認為把財物施舍給天下百姓,就等於是儲存在“福田”之中,是最安全、最穩固的積蓄。大會結束後,各國國王又主動出錢,將戒日王送出去的私人衣物贖回來還給他,幾天後終於湊齊回複原狀。

看到這一幕幕布施場麵後,玄奘深受感動,但是這並沒有影響他回國的決心,帶著深切的感受,玄奘向戒日王辭行,戒日王依依不舍地要求他再多留十幾天,而一向快人快語的鳩摩羅王則說:“法師如果願意留在我的國家,我願意為法師建造一百所寺院。”

玄奘心中明白,既然已經學有所成,就應該回到中國弘揚佛法了,他婉言拒絕兩位國王的好意,戒日王和鳩摩羅王也就不再強留。戒日王表示,若玄奘計劃循海路回國,他可派專使護送。玄奘說:“來印度的途中,我曾與高昌王有約在先,要再回到他的國家一趟,不能辜負他的盛情,所以還要循陸路回去。”戒日王還想要為玄奘提供路費,玄奘連忙拒絕,隻接受了一件鳩摩羅王所送的曷剌釐帔,即一種用山羊或駱駝身上較細的毛織成之衣服,也有人說是鹿毛,其特色是防雨效果很好。

玄奘出發那天有很多人相送,大家都依依不舍。戒日王後來得知,早在曲女城大會時,玄奘就把佛像、經典等物品委托北印度烏地多王的衛隊代為運載。戒日王費盡口舌,想要送給玄奘很多東西,但都被玄奘拒絕,戒日王就把一頭大象、三千金幣和銀幣一萬交給烏地多王,請他轉交給玄奘。

玄奘起程後的第三天,突然感覺身後有快馬如疾風一般飛馳而來,玄奘心中一驚,以為是土匪來襲。等走近時仔細一看,原來是戒日王和鳩摩羅王等人兼程趕來,希望和玄奘進行最後一次話別。戒日王還特派四名類似中國的散官之類的官員,帶著自己的親筆書信護送玄奘出境。那些信函主要是介紹玄奘的博學高德,要求沿途各國提供便利,好讓玄奘順利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