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埃爾夫麗德·耶利內克 著
徐小斌 批注、點評
艾爾芙麗德·耶利內克,1946年10月20日生於奧地利,父親是捷克籍猶太人,母親是奧地利人。她幼年學習音樂,1967年出版了首部詩集,很快轉向小說創作。出版過《鋼琴教師》《啊,荒野》《女情人》《貪婪》《情欲》《死者的孩子們》《魂斷阿爾卑斯山》等小說。2004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耶利內克特立獨行,思想前衛,有一種雄心壯誌,要對所有文學式樣都來實驗實驗,磨練自己的文筆銳度,探索文學的各種可能。
埃裏卡從她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封為了安全起見封口的信遞給他。這個情景她在腦子裏已經千百次描繪過。信中寫到一種可靠的愛情應該如何繼續進行。埃裏卡把她不願意說出來的一切都寫下來了。克雷默爾想,這裏麵大概寫著某些隻能記下來卻無法說出的奇妙話語,好像山頂上空閃亮的月光。他完全弄錯了!他,克雷默爾根據自己在感情上和表現力上的不斷努力,今天終於到達了幸福的境地,隻要能想出來的一切,在任何時候都能大聲說出來了!是的,他發現,如果他到處出風頭,第一個說出什麽來,那就會給大家一個新鮮的好印象。隻是別害羞,那將一事無成。就他來說,如果必要,他將把他的愛大聲喊出來。幸好不必如此,因為沒有人會聽。克雷默爾向後靠在他的電影院座椅上,大嚼冰點心,同時也心滿意足地觀看銀幕上的自己。銀幕上正播放出真人大小的年輕男子和變老的女人的故事。配角是一個可笑的老母親,她熱切盼望整個歐洲大陸、英國、美國都被她的孩子多年以來就能夠奏出的美妙聲音所吸引。母親特別希望,她的孩子寧願拴在母親的褲帶上,也不在****的鍋裏煨熟。感情在蒸汽壓力下會更快成熟,維他命可以保存得更好,克雷默爾用這樣一個好建議回答母親。最好半年後他就把埃裏卡貪婪地揮霍掉,可以轉向下一個目標。
克雷默爾熱烈地吻著埃裏卡遞給他信的那隻手。他說:謝謝,埃裏卡。這個周末他已經打算完全獻給這位女士了。女人吃了一驚。克雷默爾想要進入她最最神聖、完全封閉的周末,她拒絕了。她臨時想出一個又一個借口,為什麽這次?也許下一次、再下次都不行。我們可以隨時通電話,女人大膽撒謊。她心中實際上有兩種矛盾的想法。克雷默爾意味深長地把充滿秘密的信揉得沙沙作響,透露出的意思是,埃裏卡不會有惡意,好像沒有深思熟慮就冒出這個念頭。“不要讓男子過久地等待”。戒律上這樣說。
埃裏卡不該忘記,每一年對於克雷默爾隻是簡單地數一下,而她在這個年紀至少是要翻三倍。埃裏卡應該迅速抓住時機,克雷默爾好心地勸她。他把信在汗濕的手掌中揉皺,用另一隻手猶豫地撫摸女教師,就像摸他實際上想買,卻必須看看價錢與歲數是否相當的一隻雞似的。克雷默爾不知道,別人根據什麽辨認一隻煮湯的雞和一隻烤的小雞是老還是嫩。但是在他的女教師身上他看得很清楚,他頭上長著眼睛哪。女教師已經不夠年輕,但相對來說保養得還不錯,假如她眼中的目光不是已有點暗淡的話,幾乎可以說她還是年輕迷人的。然後還有不會減弱的刺激,即她無論如何畢竟是他的女教師!這刺激他想把她當學生,至少一周有一次。埃裏卡躲避她的學生。她把自己的身體從學生那兒挪開,尷尬地擦了好久鼻子。克雷默爾在她麵前描繪一番自然風光。他描述說,當初怎樣學會認識她,愛她。不久他將和埃裏卡到大自然中散步談心,感到十分輕鬆愉快。他們倆將在濃密的樹叢中歇息,吃帶來的食物。在那裏沒人看見,一個已經進入競爭的年輕運動員兼藝術家和一個因已經衰老而必然害怕與年輕少女競爭男人的女人如何在地上摟抱翻滾。克雷默爾預料,在這即將出現的關係中,最激動人心的將是他的秘密。
埃裏卡沉默不語,既沒感動,也沒往心裏去。克雷默爾感到,現在是時候了,女教師所說的關於舒伯特使他耿耿於懷的一切,現在可以徹底糾正了。他關愛地糾正埃裏卡心中舒伯特的形象,將自己移到顯著的位置上。他對戀人預言,從現在起爭論將越來越多,而他在爭論中總是勝者。他愛這個女人是因為在音樂劇方麵她有著豐富而寶貴的經驗,而這一點不能永遠掩蓋這樣的情況,即他知道的比她多得多。這將給他帶來最大的快樂。埃裏卡企圖反駁他。這時,他抬起一個手指強調,他是勝利者。女人在接吻前躲到鋼琴後邊去了。一旦話說完了,感情憑著持久和激烈取得了勝利。
埃裏卡感到得意,她不了解感情。如果她有一天不得不承認感情的話,那她將不讓感情戰勝才智。她還把第二架鋼琴搬到她和克雷默爾之間。克雷默爾責怪親愛的上司膽小。某個人,比如說克雷默爾戀愛了,必定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而且大聲說出來。克雷默爾不想讓這事兒在音樂學院到處傳播,因為通常他在更嫩的草地上吃草。愛情隻有能讓別人對愛戀的對象羨慕時才感到快樂。在這種情況下,以後的結婚被排除了。幸好埃裏卡有一個不會應允婚事的母親。
埃裏卡嚴格禁止學生哪怕隻是摸一下信,可他的手已經朝著信移動了一下。您最好在舒伯特研究上下功夫,埃裏卡嘲笑克雷默爾昂貴的名字和舒伯特昂貴的名字。
克雷默爾賭著氣。他整整一秒鍾都在想著在全世界麵前大聲嚷出和一個女教師的秘密。這是在一間廁所發生的。因為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露臉事,他這會兒沒說。以後他可以對後世撒謊說,他在鬥爭中贏了。克雷默爾懷疑,他是否在女人、藝術和運動之間的選擇中不會選擇藝術和運動。他在女人麵前還隱藏了這樣古怪的想法。他開始感覺出,把一個陌生自我的不穩定因素引入自己精心編織的遊戲中意味著什麽。運動當中也有風險,比如日常的形式可能大大動搖。我如此年輕,卻總知道我想要什麽。信在克雷默爾的口袋裏沙沙作響。克雷默爾的手指在**,他幾乎堅持不住了。這個優柔寡斷的享樂主義者決定到外邊一個安靜的地方,安心地通讀這封信,並立即做筆記,為了做出結果必然比信長的回答。也許在城堡花園?在棕櫚咖啡館,他會訂一客牛奶咖啡和一份蘋果卷。兩個有分歧的東西,藝術和科胡特將使信的刺激無限上升。在此期間仲裁法官克雷默爾借用圍棋說明,誰勝了這一輪,外界自然,或是他心中的埃裏卡。克雷默爾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克雷默爾從鋼琴教室消失了。跟在克雷默爾身後的女學生幾乎還沒開始練習,女教師就撒謊說,我們今天的課可惜得停了,因為我突然頭疼。女學生像一隻仙鶴般輕盈一躍跑掉了。
埃裏卡沒得到答複,心情不安,害怕又擔憂地蜷縮著身子。現在她依賴克雷默爾仁慈的輸液點滴。他真的能跨過高柵欄,涉過湍急的河流嗎?她是不是能相信克雷默爾一再聲明的,他還從來沒怕過冒險,風險越大愛得越強烈?在埃裏卡的教學生涯中還是第一次,沒上課就把學生打發走。母親警告她,別走上邪路。假如母親不是用向上攀登的成功階梯招手示意的話,那她就借助道德上的失誤在牆上畫可怕的魔鬼。寧可要藝術的頂峰,也不要性的墮落。母親認為,藝術家必須與關於他們無節製、縱欲的一般看法相反,忘記性,如果他做不到,他就是個凡人,但不該這樣。可他不是神啊!可惜藝術家的傳記常常記錄了太多的主人公的風流韻事,一般說來傳記對藝術家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它引起錯誤的印象,仿佛隻有性事的肥料堆才是純潔悅耳聲音的苗床。
孩子在藝術上已經絆了一跤,母親在爭吵時常常這樣責罵她。但是一次失足不算失敗,埃裏卡將會看到的。
埃裏卡從音樂學院跑回家。
她**毫無知覺,軟軟的一團有機物發出腐爛的異味。不是春天的氣息引起的感覺,而是害怕實現的一些冷漠的小小意願和不太強烈的渴望。她挑選出來的兩個生命伴侶像一把剪鉗那樣夾住她,這隻蟹鉗:母親和學生克雷默爾。她不能同時一齊擁有他們兩個人,但一個人也不行,因為另外一部分馬上會可怕地離開她。她可以對母親發指示,如果門鈴響的話,不讓克雷默爾進門。母親會願意執行這個命令,然而埃裏卡因為這種可怕的不安,心情能平靜地度過這全部時光嗎?但願今天晚上他不來,他可以明天來,但今天不行,因為埃裏卡想著老盧畢什①的舊影片。為此自上星期五以來母親和女兒都很高興,因為那時總是播下周的節目預告。對於科胡特家來說,它比偉大的愛情更令人期待,偉大的愛情隻是不該讓人觀看的。
埃裏卡向前邁了一步,因為她寫了一封信。這一步的過錯不該歸罪於母親,母親從不知道朝著被禁止的飼料盆走去的這一步。一切禁止的活動埃裏卡常常是立即向母親的眼睛坦白,而母親,這個法律的眼睛卻聲稱,本來就知道了。
走在路上,埃裏卡恨她身底下這多孔、哈喇了的果實。隻有藝術能保持永遠的甜蜜。埃裏卡向前跑去。不久腐爛將會發展,放射到身體的更大部分,然後人就會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埃裏卡害怕地給自己描繪她如何作為一具一米七五高、毫無知覺的空殼躺在棺材裏,在地下分解;她曾經輕視曾經忽略的空洞,如今抓住了她,占有了她的全部。她什麽也不是,而對於她來說,再沒有什麽了。
瓦爾特·克雷默爾跟在女人身後,沒被她發覺。他最初十分著急,然後克製了自己。他先是決定現在不立即就打開信,因為他希望在讀這封無生命的信之前,先和活生生的、溫暖的埃裏卡進行明確的談話。克雷默爾覺得活的女人比一片死的紙更可愛,為了那片紙,樹木不得不死去,變成紙漿。這封信我在家也可以靜靜地讀,克雷默爾想,希望繼續下去,別中斷。一隻球滾動跳躍,在他麵前彈起來,停在交通燈旁,反射在陳列窗的玻璃上。他不讓這個女人給自己規定何時讀信,何時他親自出馬突進。女人不習慣於作為被跟蹤的角色,沒朝四周看。而她的確必須明白,她是野獸,男人是獵手。最好從今天開始而不要等到明天。埃裏卡沒有想到,她經過考慮的意誌會有一次不能決定一切,雖然她一直是由她母親審慎的意誌所決定的,這一點已經深入她的骨髓,以至她再也感覺不出來。信任是好的,監督更好。
家敞開大門,快活地向她招手示意。溫暖的引導波已經包圍了女教師。在母親的雷達係統中,埃裏卡已經作為一個伶俐的光點冒出來閃動著,像被大頭針釘在結實的物體上的一隻蝴蝶、一個昆蟲。埃裏卡不會想知道,克雷默爾對信如何反應,因為她不準備拿起電話。她將立即委托母親通知那個人,她不在家,她相信可以命令母親做早先沒命令她做過的事。母親希望埃裏卡這一步成功,與外界隔離,隻相信母親。母親心中冒起了一股與她的年齡不相稱的怒火,像著了魔似的撒謊說,很遺憾,我女兒不在家。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您過會兒再來吧。謝謝。在這樣的時刻,女兒比往常更屬於她。隻屬於她一個人,此外沒有別人。對於其他一切人來說,孩子都不在。
克雷默爾的腦子被埃裏卡的亂七八糟思想塞滿,跟著這個女人沿著約瑟夫城堡朝上走。過去這兒是維也納的一個大的現代化電影院,現在是一家銀行。埃裏卡和母親有時在慶祝節日時來這裏。但大多數時候女人光顧這裏是為了省錢,看小而便宜的無聊電影。父親留在家,為了更省錢,而且就父親的情況來說,他正好不想把最後一點理智在電影院裏消磨掉。埃裏卡一直沒有轉身。她什麽也沒感覺到,連在近旁的戀人也察覺不到。這會兒她的全部心思都在一點上,在長得高大偉岸的愛人瓦爾特·克雷默爾身上。
於是他們老老實實地一個跟一個走去。
半小時以來,瓦爾特·克雷默爾隻是從後邊看著他的女教師。他將從這一麵,不是恰好是埃裏卡可愛的一個側麵,在成千上萬人中把她找出來!他善於和女人打交道,而且從各個方麵。他看見她軟塌塌的屁股像沒填實的天鵝絨靠墊安在矮粗的雙腿上。他想,他將怎樣使用這具身體,做專業人士,不輕易受功能紊亂的幹擾。他感到一點摻雜著恐懼的期待的喜悅。埃裏卡開始還輕聲叫喊,但不久就會快活得大叫!快感將是他,克雷默爾完全單獨製造出來的。這具軀體還在忙著各種不同的程序,而克雷默爾才將接通“沸騰”這道洗滌程序。克雷默爾不特別追求這個女人,她實際上並不吸引他,他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她的年齡,或是她缺乏青春,所以不追求她。但是克雷默爾目標明確地考慮到讓她純潔的肉體顯露出來。迄今為止他隻了解她的一種功能,作為女教師。現在他要從她身上擠出點另外的功能,要看看能不能和她開始做點什麽事:作為戀人。如果不成,那就不幹。這件時髦的,或者有時也不新鮮的信念的外衣,覆蓋著那層由軟弱的徒具形式的意誌黏合起來的外殼,這件彩色包裝的破碎外皮,他要堅決把它從她身上扯下來!她沒有預感到,但不久就會知道,一個女人在現實中必須如何裝扮自己:漂亮,但是先要實際,以便不妨礙自己的活動。他,克雷默爾不太想占有埃裏卡,不想把這個用顏色和材料編排組合、精心打扮的這包骨骼和皮肉最終打開!他會把紙揉成一團扔掉。克雷默爾想讓這個穿著花裙子,紮著寬腰帶,如此長久不能接近的女人在她沒有變成腐屍之前為自己所用。為什麽她隻給自己買這些東西?當她還在給他講解怎樣彈奏巴赫的延留音時,他就告誡她,確實有漂亮、實用而又不貴的外罩!克雷默爾要讓肉體出現在他眼前,不管用多大勁。他要幹脆最終占有外殼裏的東西。他想剝下這個女人的外殼,埃裏卡必定露出來,包括我長期以來感興趣的這個人的全部缺點。這些紡織品的外邊的一層總是比裏邊一層更角質化,更畸形。克雷默爾隻想要這個埃裏卡身上最好的東西,最裏麵的小內核,也許味道好,肉體他想利用,為自己所用。如果有必要就用強迫的手段。現在他對精神了解得很夠,是的,克雷默爾在絕望的情況下往往隻聽從自己的身體,身體從不欺騙他,用身體的語言和她,也和其他人說話。有癮或有病的人,鑒於衰弱或濫用,身體常常不說真話,而克雷默爾的身體幸好健康。吉祥如意。在運動時,身體常常告訴克雷默爾,什麽時候他的體力足夠,什麽時候他的備用油箱裏還有一點點,一直到他全部支出。然而克雷默爾感覺好極了,說不出來的愜意,他激動地描述他目前的狀態。他想他的女教師在他侮辱的目光下最終會屈服,自己的肉欲會得到滿足的。他已等了好久了。幾個月過去了,憑借著毅力,他贏得了勝利。有征兆表明,埃裏卡最近明顯地按照克雷默爾的意願打扮,戴上了項鏈,佩有硬袖口,戴腰帶、束胸,穿帶跟女式淺口鞋,披小圍巾,抹香水,點綴上可卸下來的皮衣領,戴上一個新的、妨礙彈琴的塑料手鐲。這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但是這個男人渴望把所有內容貧乏、不健康的飾物都壓碎,因為他希望這個女人把保留下來的最後原始性從包裹中倒出來。他要占有一切!然而他並不真正希望得到她。這種華麗的裝飾使克雷默爾,這個直線條的人失去理智地發火。如果他倆成雙成對地在路上走,也用不著盛裝打扮。隻有大多是古怪的公雞才長著鬈曲的羽毛,但它們一直看起來就是這樣。
克雷默爾還認為,當他跟在未來的愛人身後跑過來時,他的不講情麵的怒氣隻是針對她那雖然小心翼翼,卻是不聰明地進行的保養。克雷默爾認為,這種華麗的裝飾,這種多餘的東西大大損壞容貌,必須盡快去掉!為了他的緣故!他將讓埃裏卡明白,在一張看起來舒服、不令人反感的麵孔上,清潔是他能接受的唯一裝扮。而埃裏卡把自己弄得很可笑,她本來不必這樣做。克雷默爾對身體的護理就是一天衝兩次澡,足夠了。克雷默爾要求頭發潔淨,因為他厭惡沒洗過的頭發。埃裏卡最近像馬戲團的一匹馬,給自己戴上了嚼子。不久前,為了讓學生更喜歡,這女人將長久積存的衣服派上了用場。這件肯定使他傾倒,這件也是!她過分的化妝打扮,塗脂抹粉,走到哪兒都令人吃驚。她有點兒變態。她不僅穿上她那豐富存貨中的衣裳,還買了許多與此相配的小飾品,幾公斤重的腰帶、手袋、鞋、手套、時髦首飾。她想盡最大的可能引誘男人,卻引起最大的反感。克雷默爾勸她,就他可貴的人品來說,埃裏卡本應該讓這頭睡獅安靜休息,以免他把她吞掉。埃裏卡像一座喝醉的小雕像,步履沉重地走來,披戴盔甲,裝扮停當,塗脂抹粉,神采飛揚。為什麽她不早些突破樊籬,加速這個複雜的戀愛關係?新的美好前景一再浮現!她終於敢於闖入自己那色彩鮮豔的絲綢衣服儲存處,為她過去從沒得到過的**裸的追求目光而感到高興,不再在意那些人不加掩飾的嘲諷。那些人早就認識埃裏卡,很為她的外貌變化擔心。埃裏卡很可笑,但她包裹得結結實實的。每個售貨員都知道:要看包裝!包上十層即起保護作用,而且是一種**。也許一切東西都盡可能相配!效果就不小了。母親責備埃裏卡為了化妝還買了一頂新的牧童帽,有一根帶子和一個用跟帽子同樣的布料做成的小襻,靠它把帽子固定在下巴上,不被風吹掉。母親大聲抱怨她亂花錢,猜疑孩子愛打扮肯定是針對著什麽人的,也就是說為了男人。如果那是一個具體的人,他將還會認識母親的!而且是從她不喜歡的那方麵。母親譏笑一種格調高雅的搭配。她用譏笑的蒼白毒汁毒害女兒經過深思熟慮才披在身上的外殼。她用那樣一種方式譏笑女兒,以致讓女兒看出來,母親出於嫉妒才這麽做的。
在這個配上華麗的鞍韉的動物身後,動物的天敵———瓦爾特·克雷默爾撲了過來,目的是讓女教師重新去掉這些反常的習慣。對克雷默爾來說,牛仔褲和T恤衫就足夠了。大門裏麵是昏暗的通道,一種少見的植物早就不引人注意地長起來了。但是一切在外邊還盛開的鮮豔花朵,在這裏就死了。在通往二層的樓梯一半處,埃裏卡和克雷默爾相互撞到一起,沒有回避的可能,沒有停車庫,沒有車棚,沒有停車場。
男人和女人碰到一起,但不是偶然的。看不見的第三者,以母性的監護身份在樓上等著他們出場。埃裏卡認真又好心地勸學生離開。她是厲害的。而學生堅決不走,雖然他不願意碰見母親。他要求兩個人一道到什麽地方,到兩個人能單獨談話的地方去。他要談話!埃裏卡驚慌得直蹬腿,這個人要進入她的封閉領地。母親會怎麽說,她已經準備了兩個人的晚餐。飯已經為母親和孩子準備好了。
克雷默爾急忙抓住埃裏卡,埃裏卡正在打量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讀過了信。您已經看了我的信嗎?克雷默爾先生。我們之間還用寫什麽信嗎?克雷默爾問可愛的女人。女人鬆了一口氣,他還沒看信。另一方麵她怕克雷默爾不按信中要求的辦。兩個相愛的人在相互要求和相互得到的戰鬥開始之前就產生了誤會。誤會越來越深。他們的誤會與要采取措施把多餘的部分(克雷默爾)打發掉的母親無關。作為她的全部財富,全部快樂的那部分(埃裏卡),她將保存在身邊。埃裏卡一會兒朝左,一會兒朝右聳肩膀,她以此表示下不了決心。克雷默爾理解她,為自己也是為她下不了決心的原因而自豪。他現在要稍稍幫助她一下,讓她能下決心。他小心地把他的獵獲物的牧童帽從頭上摘下來。他對這頂帽子簡直是以怨報德!它如同在雜遝混亂中浮現的一個友好的指路牌,如同三王朝聖②時的晨星,一頂從她身旁走過沒人不會說出挖苦的讚語的帽子。他看見這頂帽子,很惱怒,盡管生氣的原因不總是因為帽子。
這兒,在樓梯上隻有我們倆。現在是在玩火。女人告誡克雷默爾。克雷默爾駁斥埃裏卡說,她不該一直刺激他的欲望,然後卻讓他得不到。埃裏卡望著本該離去的男子,因為他一定要留下來。女人在她的精美的包裝底下暗暗地興奮起來。這種繁茂的花朵與粗暴的情欲不適應。它不適於長久在樓梯間逗留,因為植物需要光和太陽。它最適合於在母親身邊,電視機前。埃裏卡摘掉了新帽子的臉上由於情欲難耐顯出不健康的紅色,她找到了她的師傅。
克雷默爾看到無法追求這個女人,但好久以來他就希望能進入她的身體和心裏,無論如何得說點甜言蜜語。埃裏卡愛年輕的男子,期待由此得到解救。埃裏卡為了不處於輸的位置,沒有從自己這兒發出信號。埃裏卡想表現軟弱,但是這種軟弱成了表明她才智低下的形式。她把一切都寫下來。她希望形式上被男人吸空,直到她不存在。不可觸摸性和**的觸摸必須隱藏在她的牧童帽底下。如果男人在這會兒把她吞下去,女人願意把多年的頑石熔化!她找對人了。她願完全熔化在這個男人身上,但他沒有發覺。你沒有發覺我們單獨在這個世界上嗎?她幾乎無聲地問男人。母親已經在樓上等著了。她馬上會把門打開。門還沒打開,是因為母親還沒等到女兒。
母親沒發覺她的孩子怎樣從桎梏中掙開,因為距離她看見和感覺到她的孩子掙開束縛還差半小時。埃裏卡和克雷默爾必須就此搞清楚,誰愛誰更多,愛得愈多的在這一對中是較弱的一方。基於年齡,埃裏卡撒謊說,她愛得少一點,因為她已經太多地愛過了。因此克雷默爾是更愛的一方。埃裏卡又必須得到更多的愛。克雷默爾把埃裏卡逼到牆角,她隻剩下從一個直通二樓上的馬蜂窩的洞可以溜走。那兒的門已經可以清楚地認出來了。老馬蜂在後麵用鍋碗瓢盆發出嘈雜的聲響,可以看見、聽見一個剪影穿過通向外邊被照亮的窗戶。克雷默爾下了一個命令。埃裏卡服從這個命令。她仿佛是在以極快的速度測定她自己的失敗,這是她最後的、最令人喜愛的目標。埃裏卡交出了她的意誌。她把這個過去一直為母親占有的意誌現在像接力賽跑中的接力棒一樣交給了瓦爾特·克雷默爾。她向後靠,等著在她身上發生什麽事。她放棄了自由,但是提了一個條件:埃裏卡·科胡特充分利用她的愛情,要達到使這個年輕人成為她的丈夫的目的。他越是有了支配她的權力,就將越是成為她埃裏卡的順從的心愛之物。比如他們將開車去拉姆造,在那兒登山、散步,克雷默爾就完全成了她的奴隸。這時他把自己當成埃裏卡的丈夫,埃裏卡為此利用她的愛情。這是使愛情不過早枯竭的唯一途徑。他不得不相信:這個女人把自己完全交到我手中了。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反倒落到埃裏卡的掌握之中。埃裏卡這樣設想著。隻有當克雷默爾讀信並由於惡心、害羞或害怕———看哪種感覺占上風———反對這事時,事情才會失敗。我們大家的確都是人,因此不是十全十美的,埃裏卡安慰對麵那張她正想吻的男性臉龐。在女教師的目光下,這張臉越來越柔和,幾乎融化了。有時我們事實上失敗,我幾乎相信,這個原則上的失敗是我們的最終目標。埃裏卡說完,沒親吻,而是按門鈴。門背後母親的臉上立即露出混合著期望和惱怒的表情,現在在那兒看誰還敢來打擾。當她發覺女兒抓住了一個支持者時,氣焰立即降下來了。弟子馬上說出了他確定的地點(停泊地):這裏,科胡特寓所,年長的和年輕的。我們剛剛到。母親驚呆了。她被生硬地從柔軟的夢境中扯出來,隻穿著長睡衣站在大聲叫嚷的人群前。母親用通過長期訓練過的目光問女兒,這個陌生的男子要幹什麽?母親用同樣一種目光要求這個男子必須離去,如果他的確既不可能是由銀行扣款的查水表員,也不是電表或煤氣表的查表員的話。女兒回答,她與學生有話要談,最好她和他到她自己的房間去。母親指出,女兒不占有房間,因為她狂妄自大地稱為她的房間的屋子實際上也屬於母親。在這所住宅中,隻要它還是我的,我們就共同決定一切。母親說出了已經做出的決定。埃裏卡·科胡特勸母親不要跟著她和學生進屋,否則挨打!兩個女人相互怒視,尖聲叫罵。克雷默爾對母親的強勁幸災樂禍。母親表示讓步,幾乎不出聲地指著隻夠兩個飯量小的女人卻不夠兩個弱女子和一個強壯的男人吃的少量食物。克雷默爾堅決謝絕:不,謝謝,我已經吃過了。母親失去了自控力,因為她隻能麵對著令她不快的事實。仿佛現在每個人都可以把母親抬走,每一陣風都可能把這個弱不禁風的夫人吹倒,否則她會用拳頭回擊每一陣狂風,用理智的外衣抗拒每一次大雨的澆注。母親站在那兒,她的軀殼已經飄離了她。
女兒和陌生男子一起從母親身旁走過,進到女兒的房間。母親隻匆匆一瞥這男子,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埃裏卡隨便地說了句告別的話,是和母親告別,不是把這個不合理闖入這個寓所的學生打發走。這顯然是一次削弱神聖的母親的名字的陰謀。因此母親向耶穌祈禱,禱文沒人聽見,接受者也聽不見。門無情地關上了。母親預料不到,在埃裏卡的房間裏,兩人能幹出什麽事,但是她可以容易探詢出來,因為聰明的母親有遠見,沒有讓房間完全隔斷與她的聯係。母親開始躡手躡腳地悄悄朝房間走去,探聽在那兒彈奏的是什麽樂器。不是鋼琴,因為鋼琴在客廳裏閃耀著亮光。母親本來認為,她的孩子在人格操守上是純潔的,有人一次性地付租金,為了讓孩子可以斷斷續續地履行義務。這樣的租金母親無論如何都將憤怒地拒絕。她可以放棄這種收入。這個小夥子肯定想以倉促的朦朧的愛付租金,這不會長久的。
現在,準備工作完成,門關上了,瓦爾特·克雷默爾卻輕易放棄了撲到埃裏卡身上的願望。誰也不能進來,可沒有他的幫助,也沒人能出來。餐櫃把他倆擋在屋裏。克雷默爾給埃裏卡描述一種烏托邦的同伴關係,有了愛的感受更有味道。能用“你”這個親切的稱呼,愛情可以多美呀,她希望經曆一次誤會和迷亂之後才得到愛。她完全專注於她的對象,釋放她的感情。她把餐櫃、不舒服的箱子拚命擋在身前,克雷默爾要想夠得著埃裏卡,得用力把這個家具移開。她隻想當一件樂器,她教他在上麵彈奏。他是自由的,她卻完全被枷鎖鎖著。但是她的桎梏是埃裏卡自己決定的。她決心自己成為一個物體,一個工具;克雷默爾必須下決心使用這個物件。埃裏卡強迫克雷默爾讀信,內心卻乞求,但願等他知道了內容後不理會信的內容。即便隻是出於這一個原因,他感覺到真的是愛,不是在草場上閃光的輕浮的表象。假如克雷默爾拒絕指望對她行使支配權的話,埃裏卡會徹底離開他。她的確在任何時候都會為他的愛慕感到幸福,然而他隻有在使用暴力的條件下才能獲得埃裏卡。他愛埃裏卡應該一直愛到放棄自我,然後埃裏卡又將愛他愛到否定自我。他們相互持久地證實彼此的愛慕和忠誠。埃裏卡期待著克雷默爾發誓,出於愛放棄暴力,埃裏卡出於愛將拒絕委身,要求和她做她信中詳細要求的那些事,同時她渴望再不用忍受她在信中要求的那些折磨。
克雷默爾懷著愛慕和尊敬,目不轉睛地望著埃裏卡,仿佛這時候有人看他怎樣懷著尊敬和忠誠望著埃裏卡一樣。看不見的觀眾從克雷默爾的身後望過去。就埃裏卡而言,他也看到了她希望得到的拯救。她信賴地把自己交到克雷默爾手中,希望通過絕對忠誠得到拯救。她要求自己順從,希望克雷默爾發出指令,以便她的順從更完美。她笑著說,兩人一體。克雷默爾也跟著笑。接著克雷默爾宣布,我們不再需要交換書信了,因為一次簡單的親吻就夠了。克雷默爾向未來的愛人保證,她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對他說,不必專門寫信。讓學過彈鋼琴的女人盡管感到害羞吧!她知道對男性的性刺激漸漸減弱,可以通過姣好的容貌來補償。終於克雷默爾性欲勃發,不去注意信中規定的交往信號,想立即衝上去。可他這兒有信,為什麽他不打開?埃裏卡尷尬地放棄了她的自由和意誌。男人根本不懂得這種犧牲。在喪失意誌的過程中,埃裏卡感到迷迷糊糊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十分激動。克雷默爾隨隨便便地開玩笑說,我已經慢慢地沒有興趣了。他威脅道,假如有這麽多障礙,這個軟塌塌、肉乎乎、如此被動的肉體隻局限於在鋼琴上動作,而在他身上引不起更強烈的要求。現在就我們兩個人,開始吧!現在不後退,也不必說原諒。經過許多彎路,他終於在這裏到達了這一步。他吃完他那一份,貪婪地下手抓,配菜也盛了滿滿一勺。克雷默爾使勁推開那封信,對埃裏卡說,他必須強迫埃裏卡得到幸福。他描述她和他在一起的幸福,和沒有生命的紙相比,他有優點,長處,也有缺點:不管怎麽說,他是活的!而且她不久也感覺到,像她一樣,同樣是活生生的。克雷默爾威脅地對她說,有些男人對女人很快就膩了。作為女人必須準備能經常變換花樣。埃裏卡已經比他先走了一步,已經得到這方麵的信息。因此她硬要使他接受這封信。在信中她寫了在特殊情況下如何延長這種關係。埃裏卡說:是的,但是首先是信。克雷默爾隻得先拿著信,但他想,怎麽也得讓信先掉到地上,以此來侮辱這女人。他狂熱地在埃裏卡身上到處吻,高興她終於變得通情達理,有愛的行動了。為此她會得到說不出來的快樂,全來自克雷默爾。埃裏卡命令他讀信。克雷默爾不情願地把埃裏卡從自己已經張開的手臂中放開,猛力撕信皮。他吃驚地讀那兒寫的內容,把一些段落大聲讀出來。如果信中寫的真是那樣,那對他來說,結果不好,可他擔保,對那個女人來說更壞。不管他怎麽努力,作為男人,他不能再直接接觸她,隻是戴著手套摸。埃裏卡取出一個舊鞋盒子,打開裏麵的存貨。她動搖,猶豫不決,不知道他是否讚成,而她無論如何想要變得完全不能動彈。她希望借助外在的輔助手段卸下責任。她想讓自己信任某人,但要按她的條件。她向他提出挑戰。
克雷默爾解釋說,拒絕挑戰常常需要勇氣,需要規定準則。克雷默爾就是標準。克雷默爾讀著信問自己,這個女人怎麽想的。他猜,她是不是認真的。相反,對經常從事運動的克雷默爾來說,在常常落入危險和局勢失控的山澗裏學到的是極端的嚴肅認真。
埃裏卡請求克雷默爾先生靠近她,而她這時隻穿了一件黑色尼龍內衣和長筒襪!她喜歡這樣的情形,她最強烈的願望是受到尊敬的克雷默爾先生讀出來“你懲罰我”這句話。她希望克雷默爾為了實施懲罰,經常尾隨著她。她招惹克雷默爾懲罰自己,而且用那樣的方式,作為一種享受,用她收集來的繩子,用皮帶,甚至用鏈子結結實實、完全、徹底、熟練、殘酷、極其痛苦地把她捆住,紮緊,扣在一起,像他能做到的那樣。他應該在這時候把膝蓋頂到她身體裏,求求你了,發發善心吧。
克雷默爾放開嗓子大笑。他把拳頭打到埃裏卡的肚子上,並緊緊按住埃裏卡的頭,讓她像一塊木板躺在地上,在他那殘酷又甜蜜的束縛中一動不能動。他把這當成開玩笑。克雷默爾又狂笑,因為她不是認真的,而且這是一個很好的發明。這個女人現在從另一個方麵表現自己,因此從她那方麵把男子緊緊抱住。她隻顧著享樂,不怕變態。因為比如說在信中她這樣寫道,她將像一條蟲在他殘酷的桎梏中蠕動,“你讓我幾個小時躺在裏邊,並且在保持各種可能的姿態的情況下打我,踢我,甚至用鞭子!”埃裏卡在信中承認,她想在他身底下完全消失、融化。她那經過良好馴化的服從能力需要進一步提高!而且一個母親不是一切,盡管人隻有一個母親。她首先是,也永遠是母親,但一個男人要有超出這之外的義務。克雷默爾問她究竟幻想些什麽。他想知道,她到底是誰。他得出這樣的印象,她簡直不害羞。
克雷默爾想從這個更多是陷阱的寓所中走出去。先前他不知道,他在這兒參與的是什麽事。他本來希望的是更好的事。劃船的人在此探測不清楚的水域。他自己尚未完全供認,他在這兒已巧妙地駛向哪裏,而且他絕不對其他人供認。他害怕地想,這個女人要我幹什麽?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嗎?通過成為她的丈夫,可能永遠控製不了她。因為是她規定他和她幹什麽,這樣就永遠給她留下一點無法探明的東西。戀愛的男人多容易自以為已經進入了最深的領域,再沒有需要揭開的秘密。埃裏卡相信,以她的年齡,她還有選擇,而他的確年輕得多,因此是第一次選擇。埃裏卡信中要求他把她當作他的奴隸,交給她任務。他暗想,如果接下去沒什麽事,那這個對此感到為難的高尚男子永遠不會給予她懲罰的。在他**的習慣中有一點是不能越過的。應該知道他的界限,這個界限開始在感到痛苦的地方。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願。她在信中說明,她將永遠用文字或電話,而不是親自當麵請求幫助。她沒有一次敢大聲說出口來!隻要她一看見他那雙藍眼睛,就說不出來了。
克雷默爾開玩笑,裝著痛苦的樣子捶著大腿說,她竟然想給他下指示!雖然他應該立即服從。然後她說,行,請隨時詳細地描述你和我開始幹的事。假如我不服從,那麽請你大聲威脅我說,不會有好果子吃。一切細節都必須描繪出來,連加強度也得一點一滴說清楚。然而,克雷默爾接著又嘲笑埃裏卡說,誰會相信她是這樣的呢。他的嘲笑中包含的沒有說出來的內容是,她什麽也不是或是沒多大價值。他說出了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擴大的界限,因為是他自己劃定的框框:我不能違背我的意誌行事。克雷默爾先生譏諷形勢的嚴峻。他讀信,隻是為了尋開心。他大聲讀出來,更多的隻是為了自己快活:沒有人忍受得了她希望做的事,除非他早晚死去。痛苦的存貨清單。就是說,我應該把你當作單純的物體對待。在鋼琴上隻有在別人不會察覺時才能這樣。克雷默爾問,她是不是瘋了。如果她以為沒人發現,那是估計錯了,大錯特錯了。
埃裏卡不說話,她寫道,她那群遲鈍的鋼琴學生也許會要求解釋,但是他們不會得到。埃裏卡不顧及她的學生,太粗暴了,克雷默爾反對她的意見。他不會在總的說來比他笨的人麵前完全暴露自己。他希望,在我們的關係中別這樣,埃裏卡。克雷默爾在那封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認真對待的信中讀到,他不可以滿足要求。假如我求你,親愛的,把我的枷鎖鬆一點,你滿足了我這個要求,對於我來說那就可能由此解脫出來。因此不要以任何方式滿足我的請求,這十分重要!相反,假如我請求,你隻要假裝這樣做,但實際上把枷鎖扣得更緊,更結實,帶子至少收進兩三個眼,越多越好。此外,還把準備好的舊尼龍布塞到我嘴裏,塞得我不能出一點兒聲。
克雷默爾說,不,現在一切停止。他問埃裏卡,是不是想挨耳光。埃裏卡沒有回答。克雷默爾威脅說,如果他還繼續讀,那隻能是出於對一種病理情況的興趣,她就是這種病人。他說,一個女人像你這樣不必如此。她本來不難看。她沒有看得見的身體上的缺點,除了年齡。她的牙齒是真的牙齒。
站在這兒,用橡皮管子捆住我,我已經指給你了,你看怎麽把這團布盡可能緊地塞到我嘴裏,讓我不能用舌頭把它頂出來。軟管已經準備好了!請把我的頭也緊緊裹在我的一件運動裝上衣裏,這樣我的樂趣更大,而且把它綁緊,正好合適包住臉,使我不能扒下來。讓我以這種痛苦的姿勢受幾個小時折磨,我在這期間什麽也不能幹。完全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那麽我的報酬是什麽,克雷默爾打趣地說。他這樣問,因為別人的痛苦不會給他帶來快樂。他自願承受運動中的痛苦是另一回事:那隻有他自己忍受。在最冷的山泉浴之後洗“西伯利亞”浸汁桑拿浴。我自己可以接受這事,而且應該跟你說明,在極端的條件下,我會考慮到要做些什麽。
嘲笑我吧,叫我傻奴隸或更壞的稱呼,埃裏卡在信中繼續請求,請你一直大聲描述你正在幹的什麽事,描述進一步加強的可能性,而不是事實上增加你的殘酷,嘴上說著,但隻是暗示一種行動。威脅我,但別漫出堤岸。克雷默爾想起他所知道的許多堤岸,但像這樣的一個女人,他還沒碰到過!我不會和她一道動身前往新堤岸,這條發臭的舊河溝,他在心中這樣不高興地稱呼她,拚命地譏諷她。他看著希望由於極度快樂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自問:哪個女的還能保持清醒?她隻想到自己。這會兒男人發現,她出於感激接著會吻我的腳。就這一點信裏說得清清楚楚。信中建議在他們的關係中建立一種公眾不會發覺的秘密關係。上課為秘密和**的酵母提供了理想的溫床,但是也供人們公開炫耀。克雷默爾發覺,信還以這種口氣接下來寫得很長,他讀到的隻能更多是當作怪事來理解。我最好趕快離開這屋子,這是他的最終目標。留住他的隻是好奇心,看看一個以為能摘到星星的人到底能走多遠!克雷默爾,伶俐的小星星早就照亮了她狹窄的圈子。聲樂藝術包羅萬象的力量如此之大,女人隻須抓住它,但她不大滿足!克雷默爾心動了一下,下一步的目標將是埃裏卡。
埃裏卡望著男子。她曾經是一個孩子,而她將不再是孩子了。
克雷默爾取笑無辜受責打的不合理性。這個女人想僅僅由於自己的在場而被責打,理由不充分。埃裏卡想到小時候百貨商場裏的滾動扶梯。克雷默爾俏皮地說,我可以打一記耳光,這一點我根本不想否認,但是什麽事太過了,就不好了。如果是兩人之間私下的事,就別忘乎所以。她在愛情上考驗他,這連瞎子也能看得出來,隻是一種測試,看在愛情上他會跟她走多遠。她試探他是否永遠忠誠。在我們開始之前,她要得到保證。女人常常這樣想。她似乎在測定,她可以在多大程度上相信他的忠誠,他對她的委身有多少回應。絕對如此:她的委身能力。一般來說,能力可以變成知識。
克雷默爾認為,在這一階段,必須答應這個女人的一切,而什麽也別遵守。**燒紅的鐵塊很快會冷卻,而鍛造使的勁太小,要趕快用錘子使勁敲。男人解釋對女人構造樣式的有關樣品興趣消失的原因。過度勞作使男人虛弱乏力。完全單獨完成的要求使他疲憊不堪。
克雷默爾從信中得知,這女人希望被他吞下去,對此他沒有胃口,回絕了。克雷默爾解釋他拒絕的理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而且他也不喜歡身上帶著布團和鐐銬。我如此愛你,克雷默爾說,我永遠不會弄疼你,哪怕你願意也不,因為每個人願意僅僅做他自己希望的事。克雷默爾從他讀的信中不會得出結論,這一點對他來說早已確定了。
埃裏卡想讓瓦爾特·克雷默爾在她身上進行一次痛苦的折磨。克雷默爾堅決不願意。他說,我們可沒打這個賭。埃裏卡請求他把所有的繩子和帶子都結得緊緊的,你自己都幾乎解不開。一點都別可憐我,相反,使出你的全部力量!到處都這樣做。對於我的力量你究竟知道什麽?瓦爾特·克雷默爾反問她。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劃水。她把他的力量極限估計太低了。她根本預感不到他能把她怎麽樣。因此她對他寫道:知道把繩子事先在水中泡軟會增強效果嗎?什麽時候我感到樂趣,而且可以放心享受,就這麽幹吧。在某一天,這個日子我會在信中給你定出來,用在水中完全泡軟、又逐漸變幹的繩子嚇唬我吧。懲罰違規者!克雷默爾試圖描述,沉默的埃裏卡怎樣用沉默違反了原始的禮儀規則。埃裏卡繼續沉默,但不讓頭垂下來。她相信,她的路走對了,她希望,他把不久以後用來鎖她的全部鑰匙好好保存著!別丟了。不用擔心我母親,同時還要讓她交出全部備用鑰匙,好多把哪!把我和我母親從外邊一起關進去!我今天已經在等待著,你必須趕快走開,把我捆起來,就像我非常希望的那樣,用繩子綁上,和我母親一道放在我的屋門背後夠不到的地方,而且一直到第二天。別擔心我母親,因為母親是我的事。把房門和屋門的鑰匙都拿走,一把也別留下!
克雷默爾又重新問,那我從中得到什麽?克雷默爾笑了。母親煩惱不安。電視機發出刺耳的叫聲。門關著。埃裏卡靜靜的。母親笑了。克雷默爾心神不安。門發出刺耳的怪聲,電視機關了,埃裏卡沒出聲。
為了使我不會因為疼痛而哀求,請把尼龍布和連褲襪及類似的東西當成堵口物津津有味地塞到我嘴裏。用橡皮筋(在專業商店可以買到)和更寬的尼龍布巧妙地給我把嘴封住,使我不能把那團東西吐出來。此外再穿一條露著比遮住的地方多的黑色小三角褲。沒人得到一點口風!
此刻賜予我有人情味的話語,對我說:你將看到,我將把你打成一個多麽漂亮的包裹,經過我的處理之後,你會感到多麽舒服。你得討好我說,布團對我多合適,說你將讓我這麽堵著至少五六個小時,絕不縮短時間。用結實的繩子把我穿尼龍襪的兩隻腳從腳踝部緊緊縛住,綁在一起。把我的大腿朝上用力抬高,用繩子捆在一起,不必得到我的允許。我們做試驗。我將每次都說明,我多麽想得到這些,而且是像你有一次已經背誦出來的那樣。你把我的嘴塞住,綁到你前邊的柱子上,這樣行嗎?那我就太謝謝你了。然後用皮帶把我胳膊緊緊綁在身上,盡你的所能。最後肯定弄得我不能直立站起來。
瓦爾特·克雷默爾問,怎麽?然後自己回答:好!他依偎著女人,但這個女人不是他母親,這個姿勢也表明,她不是把這個男人放在兒子的位置上,抱在懷中。她從側麵明確又沉靜地握住這雙手。年輕的男子要求一種溫柔的刺激,而且從他那邊溫情脈脈地朝她那邊靠過去。他懇求一種充滿愛意的反應,在這樣的刺激之後,隻有完全沒有人性的人才會拒絕做出反應。可埃裏卡·科胡特隻把自己裹起來,不顧其他人。學生一再重複單調無聊的請求,女教師對此隻不客氣地表示感謝。這等於她的一種拒絕,她讓他**,而在她那方麵,沒有反應。讀信不能代替,男人罵了句粗話。女人說她今後繼續寫信,克雷默爾責怪她說,以後你什麽也不用拿來了。這事是不可原諒的。不能總是索取。克雷默爾自願指給她看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宇宙。埃裏卡不付出,不索取。
但是埃裏卡在信中以不服從來威脅。當我們倆單獨在一起時,如果你成為一次逾越規定的證人,她勸克雷默爾說,那就打我,用手背使勁朝我臉上打,同時問,為什麽我不在我母親那裏訴苦或還手?無論如何對我這麽說,以便我真正感到孤立無援,無抵抗力。記住,在一切情況下,都照我信中寫下來的那樣收拾我。我現在還不敢想像的一個**是由於我的努力挑逗,你騎到我身上。請你把你的全部重量放到我臉上,用你的大腿緊緊夾住我的頭,讓我一點都不能動。描述我們**的時間,向我保證: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威脅我說,假如我不好好說清楚我希望要什麽的話,你要讓我這個姿勢保持幾個小時。這幾個小時中你可以讓我的臉在你身底下徹底憔悴,直到我要昏過去。我在信中向你索取快樂。你將不費勁就猜到,我還希望哪些更大的快樂。我不敢在這兒寫下來。信不能送錯人。使勁搧我個響亮的大耳光!不要聽到“不”字,別叫喊。別管怎麽央告。至於我母親:略過不看!
外邊電視機裏的嘰嘰咕咕聲現在更小了。母親開始在原地喝許多甜燒酒。這是她尋找的一種轉移的方法。哪家都得吃飯。電視機裏的小人兒可能隨時被按鈕消除,母親不忍心對他們的命運不加考慮。她擔著風險,用一隻眼睛看著。她希望明天可以對女兒報告接下去的情節,使女兒在看下一集時不至於笨得摸不著頭腦。
克雷默爾自認為是克製住了欲望,冷靜、客觀地站在那兒打量這個女人身體上的風景點,但是他不知不覺地被吸引住了。貪欲的膠水粘住了他各種思想方式,埃裏卡給他規定好的極為死板的解決方案給他指出了可以引起他情欲的正確行動路線。
克雷默爾被女人的願望緩慢地引入動情的狀態,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以局外人的身份在信中讀到那些願望,但很快他就將被享樂改變!
埃裏卡希望,她的身體是受歡迎的。她想確認這一點。他越往下讀,她越希望經曆此事。天黑下來了。沒開燈。街燈的光夠亮。
真的像這裏寫的那樣,當他騎在她身上時,她得用舌頭舔他的屁股嗎?克雷默爾十分懷疑他讀到的內容,把它歸於光線不好,看不清楚。這種彈奏肖邦的女人不可能是這個意思。然而正是這事,不是別的什麽事是這個女人希望的,因為她一直總是隻彈奏肖邦和勃拉姆斯。現在她懇求別人強奸自己,更多是在她的想像中的不斷宣布的強奸。當我不能動彈時,請對我說強奸,那時沒有什麽能保護我。請你說得比你做得更嚴重些!你事先對我說,我將快活得找不著北,你要野蠻但全麵徹底地處置我。殘暴性和徹底性,一對難以教育的兄妹,在每一次要分手時,大聲喊叫,就像漢澤爾和格蕾特③,第一個已經在女巫的爐子裏了。信中要求克雷默爾讓埃裏卡快活得欲死欲仙,克雷默爾隻在他的那些問題上照那封信中所說的做就行。他應該懷著極大的快樂使勁搧她耳光。請不要弄痛我,先謝謝啦!這樣的字眼在字裏行間模糊不清。
當女人被塞得一動不動時,她希望被克雷默爾堅挺的陰莖堵得憋死。這是埃裏卡多年來靜靜思考的結果。現在她希望,出於愛一切都永遠未曾發生。那她將堅持,但她為此得到的一句徹底的愛情回答是,他拒絕。埃裏卡認為,愛會寬恕,原諒。這也是為什麽她請求他往她嘴裏噴射,而且一直弄到她舌頭幾乎折了,也許不得不嘔吐的原因。她用文字,隻是用文字設想,他會走得如此遠,用小便澆她。雖然我一開始也許會在你的捆綁允許的範圍內掙紮,反抗。多和我幹幾次,直到我不再掙紮,反抗。
從母親那兒傳出一聲嗡嗡鳴顫的鋼琴敲打聲,因為孩子的手勢不對了。確切無疑的記憶從埃裏卡腦袋裏那不會枯竭的寶盒裏冒出來。這同一個母親這時候喝甜燒酒,然後又喝另外一種顏色與之相近的利口酒。母親活動她的四肢,但是沒有立即找到這條腿或那條胳膊,她準備上床去了。時間太晚了。
克雷默爾把信看完。他沒有直接稱呼以示對埃裏卡表示尊敬,因為這女人不配。克雷默爾發現在他不自覺產生反應的身體裏有一種受歡迎的共犯感覺。女人通過文字和他建立了接觸,但是一種簡單的接觸本來更多是以接觸點計算的。她有意不走溫柔的女性接觸這條道。盡管如此她似乎完全同意他的渴望。他撲向她,她沒有朝他撲過去。這給他澆了一盆冷水,於是他用沉默回答女人的信。他沉默了好久,直到埃裏卡給他提出答案。她懇求他把信銘記在心中,但是別拿出來給別人看。此外,憑著他的感情行事。克雷默爾搖了搖頭。埃裏卡反駁說,她本來也習慣於聽任情欲的。埃裏卡說,他有她的電話號碼,可以打電話。靜下心來想一想。克雷默爾沉默著,沒有尾音,也沒有延留音。他的手、腳以及後背都出汗了。好幾分鍾過去了。期待有情感的女人失望了,因為隻等來第二十個問題,這是不是認真的,或者是一個惡意的玩笑?克雷默爾顯出一種懶散、安詳的樣子,但那沉靜立即就被打破了!人們隻有在最強的欲望中,自然在這欲望沒有得到滿足之前看起來才會這樣子。埃裏卡研究,他的感情忠誠的表示停留在哪兒。你現在覺得我有點可惡嗎?我希望不是。埃裏卡試著膽怯地退一步說,不一定今天,可以推遲到明天。在鞋盒子裏反正今天已經有事先規定好的繩索,各種各樣的都有。她防止有反對意見,就說,她可以很容易再買一些。在專業商店可以讓人按尺寸加工鏈子。埃裏卡說了幾句與她的願望相符的話,她說話像在課堂上教師在說話。克雷默爾沒說話,因為在課堂上向來是一個人說話。埃裏卡要求:現在講吧!
埃裏卡從母親那兒就熟悉了這種語調。但願克雷默爾不打我,她擔心地想。她強調說,假如隻是引起疼痛的話,他可以,她強調說,可以和我幹一切事,因為幾乎沒有什麽是我不渴望的。克雷默爾應該原諒她,她認為,她寫得不美。但願他不會出乎意料地打她,女人擔心地想。她向這個男人透露,多年來她就渴望挨打。她相信找到了她追求的丈夫。
因為害怕,她說的是另外一些事。克雷默爾回答,謝謝,好。埃裏卡允許克雷默爾從今天起可以開始挑選她的衣服。他可能就服裝整理采取措施,大膽對付違規行為。埃裏卡打開一個大盒子供挑選。她從衣架上拿下來幾件,又掛上另一些,隻是為了拿出來給人看。但願他欣賞時髦的衣著,她為他展示色彩斑斕的衣衫。我可以專門買你特別中意的衣服!錢不是問題。對於我母親,我扮演她摳門的金錢的角色。對於我母親,你根本用不著操心。什麽是你喜愛的顏色,瓦爾特?我在信中給你寫的不是開玩笑。說著,她突然在他的手前邊低下頭。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假如我可以求你親手給我寫幾行字,你會寫吧。你怎麽想,對此說什麽?
克雷默爾說,再見。埃裏卡馬上低下頭,希望那雙手愛撫地落下來,不是狠命地打。門鎖我明天就叫人裝上。然後埃裏卡把唯一的鑰匙交給克雷默爾。你隻要想想,多美妙啊。克雷默爾對於這個建議保持沉默,埃裏卡關照之後也精疲力竭。但願他有親切的反應,她提供他隨時進入的機會,什麽時候隨便。克雷默爾沒有任何反應。
埃裏卡發誓保證,她將按照在信中給克雷默爾寫下來的內容做一切事。她強調,是寫下來的,但不是規定下來的!是推遲而不是取消。克雷默爾扭開燈。克雷默爾沒說話,也沒打她。埃裏卡暗自思忖,她是否不久又可以給他寫信,寫我想要什麽。你允許我繼續用寫信的方式給你回答嗎?請說呀。克雷默爾沉默了一下,然後回答:等著瞧吧,總有一天!他把聲音提高,把埃裏卡嚇得要死。他試驗性地把一句罵人的話朝埃裏卡丟過去,但是他至少沒動手打。他說出埃裏卡的名字,又加上一個形容詞“老”。埃裏卡知道,對這種反應必須沉著冷靜,用手護住臉。她又把手臂拿開,假如他現在必須打的話,那就打吧。克雷默爾竟敢對她感到厭惡。他發誓說,先前有愛,現在過去了。就他而言,他將不去找她。他對她感到厭惡,她竟敢提出這樣一個建議!埃裏卡把頭埋到兩膝之間,就像飛機墜落時人們預防死亡那樣。她防備克雷默爾的毆打,也許她還能經得住。他沒打她,因為他聲稱,不想在她身上弄髒手。他以為是把信朝著埃裏卡的臉上扔去,但僅僅碰到俯身低下去的後腦勺。他讓信飄落到埃裏卡的頭上。在相愛的人之間不需要信作為媒介,克雷默爾嘲笑女人。隻有在愛情撒謊時,才需要用文字支吾搪塞。
埃裏卡穩穩地坐在她的沙發躺椅上。她穿著新鞋的雙腳並排放著。她的手放在膝蓋上。她毫無希望地等著從克雷默爾那裏來的某種愛的突然表示。她無法更改地感覺到,這個愛有消失的危險!但是她的愛不會消失的,她這麽盼著。隻要他還在這兒,就有希望。她盼望至少能得到熱吻。克雷默爾回答,謝謝,不。她從心底盼望他不是折磨她,而是按奧地利的標準在她身上施愛。假如他狂暴地向她發泄怒氣,她會用一句話頂回去:按我的條件或者根本不幹。她等待沒經驗的學生用唇和手來求愛。她演示,指給他看。
他們並排坐著,由愛帶來的福祉近在咫尺,但墓前的石塊太重了。克雷默爾不是天使,而且女人們同樣也不是天使,不能推著石塊滾動。就她在給克雷默爾的信中寫下來的願望來說,埃裏卡對瓦爾特·克雷默爾來說是個難題。除了信之外,其實她沒有願望。說話還有什麽用,克雷默爾問。至少他沒打她。
他用他所能使出的全部力氣抱住餐櫃,一點點朝她移動,埃裏卡沒有幫忙。他把餐櫃挪動,直到露出從那裏能把門打開的一個氣塞。我們相互之間再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克雷默爾沒說話。他沒打招呼就朝外走,隨手關上了門。他立即走掉了。
(因篇幅原因,有刪節)
注:
① 盧畢什,美籍好萊塢電影導演。
② 根據《聖經·新約》記載,耶穌降生時,東方三智者追隨伯利恒上空新升起的晨星來到此地,向“猶太人的王”宣誓效忠。後來也把三王當作旅遊者的保護人。
②格林童話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