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她...怎麽了嗎?”

窗外的陽光融進還剩半瓶的金黃色蜜酒中,讓瓊漿顯得更加耀眼。

“叔叔昨天不是給了我們一個任務嗎?”

“嗯,那個你們昨天回去看了嗎?”給自己又倒了杯酒,他拿著酒瓶向我們示意,“還要點嗎?”

“不了。”我擺擺手,“我們不能喝太多的,叔叔的紙條我們昨天回去看了,但是說實話,我們和雲雀其實...認識的時間並不長,所以...”

“所以不知道怎麽完成我的任務對嗎?”他放下瓶子。

我點了點頭。

搖晃著杯中的蜜酒,他說:“這件事你們倒不用擔心,無論你們有沒有完成這個任務,那棟房子我都會送給你們,今天我已經派人過去打掃了,順便會給你們買一些合適的家具,過幾天你們應該就可以住進去了。”

“不是說要完成...任務的嗎?”

“那隻是我的私心罷了。”

“沒有人的私心是為了別人的幸福,除非你是愛著那個人的。”

他看著我,忽然笑了:“哈哈,看你年紀不大,沒想到懂得道理倒挺多的。其實在我得知你們是雲雀她朋友的時候還是很意外的,那孩子一直都沒有朋友,她最親的人也隻有那個所謂的妹妹了。”

“沒有朋友嗎...雲雀看起來並不是像那種不喜歡交朋友的人。”

至少她沒有抗拒小蝶去擁抱她,去牽著她的手。

“她應該和你們說過‘別管我’這句話吧。”

“嗯,和我們說過。”

看著酒杯裏**折射的光芒,他說:“她也和我說過,應該這麽說,她和所有想成為她朋友的人都說過這些話,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人願意和她成為朋友了。”

別管我,別管我的事,如此拒人之外,是為了保護自己嗎,還是為了...保護別人呢...

“她是個懂得感恩的孩子,她不應該沒有朋友。”我說。

“是啊,她懂得感恩,但在這個世界,擁有善良的心,往往會活的更加苦難。”

“好人沒有好報嗎。”我苦笑了一下,看來這個道理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成立的。

“可以告訴我你們和她是怎麽成為朋友的嗎?”

怎麽成為朋友的?在我還在思索從哪裏開始說的時候,小蝶先開了口:“小雀雀她呀,是主動找我們的喲,當時我和露露走出冒險者行會的時候,她就湊上來問我們要不要情報。”

“她幾乎一直都是這樣賺錢的,有時候也會有人委托她調查事件。”

“後來,我們第二次去見她的時候,發現有人在欺負她,我和露露就‘嗙’的一下把那個人打飛了,之後我們就成為了朋友啦。”小蝶說著還做出了很誇張的動作。

“哈哈哈,有趣有趣,居然是這樣的嗎?”

“嘿嘿,所以說我們很厲害的。”

“厲害厲害。”男人拍了拍手讚賞著我們,“在這裏,那種欺淩事件基本都不會有人上去幫忙的,因為他們都怕惹禍上身,誰都不知道欺負別人的那個人背後到底有誰在給他撐腰。”

“沉默的大多數嗎。”我說,“反正我和小蝶看到他在欺負一個女孩子就忍不了。”

“所以說啊,你們也是個善良的孩子。”

“叔叔和雲雀認識很久了嗎?”我問他。

“嗯,認識很久了。”他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那應該是五年前了,那時候她應該隻有十來歲,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皺起了眉:“她一個人蜷縮在垃圾堆裏顫抖個不停,那天還在下著小雨,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沒有一個人去管她。她小小的身體被雨淋濕,不停的咳嗽,即使有人聽到聲音發現了她,也隻是瞟了一眼就走開了。”

“那是新秩序剛構建的時候,沒有人會去管一個躺在垃圾堆的孩子,她是生是死與他們毫不相關,五年之前的戰爭已經奪去了不少人命,現在再死一個孩子那又何妨,人們的心早就已經麻木了。”

“但大叔你...”

馬倫抬起頭看著牆上的那幅畫像“是啊,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我想起了我的女兒,想起了她的笑容,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把雲雀給抱起來了。當時我是很驚訝的,本來我也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人,就和路上的那些‘傀儡’一樣,正趕著時間去做生意。”

“因為大叔的女兒,給了大叔的善良,那幅畫上的女孩子就是大叔的女兒吧,她的笑容很可愛呢。”小蝶說。

“是啊,她是我的女兒,是我最善良的女兒,她小時候連花朵凋謝都會哭呢,說什麽‘這麽美麗的花朵謝了實在是太可憐什麽的’”像陷入了什麽美好的回憶,馬倫笑了,“我還記得,那時候她親手種的花枯萎的時候,她哭的可傷心了。”

“所以呀,大叔肯定是被女兒的善良給傳染了。”

“你能這麽理解真是太好了...”

“那大叔現在的女兒...”小蝶還想說什麽,我用腿碰了她一下。

“沒什麽事。”他看到我的動作,反而釋懷的說,“她在五年前的戰爭中失去了生命,和我的妻子一起。”

“對...對不起。”小蝶連忙道歉。

“沒事,我想,讓我那時候救下雲雀,也是她在天之靈的遺願吧。”

馬倫的眼眶有點紅,但他的語氣卻很輕鬆,“她說過希望大家都能和她一樣幸福的笑著,如果我表現的很傷心的話,她會不高興的。”

但是在他黑色笑容的背後卻依然掩藏不了那深深的悲傷。

他剛剛說過一句話:在這個世界,擁有善良的心,往往會活的更加苦難。

在他女兒身上發生的事情不就如此嗎。

看著窗邊那褪色的小桌,他說:“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和雲雀那孩子應該差不多大了吧。”

“當時我抱起她的時候,她真的好輕,輕的不像話,也很瘦,一直在咳嗽,體溫很低。那時候我的腦袋其實是懵的,但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讓我去救下這個孩子,我沒有多想,就抱著她去找了治療師。”

“治療師說她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需要一筆高昂的費用才能治好,然而那時候我沒有多少錢,同時也因為救她而泡湯了一筆重要的交易虧損了很多,再加上我沒有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孩而傾家**產的覺悟。我就讓治療師給她進行了保守治療,但也因此而落下了病根。”

“沒有人生來就是聖人的,大叔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說。

“啊,是嗎...謝謝。”他略微抬起了頭感激地看了看我們,隨後又低下去繼續說,“後來,雲雀她身體需要休養,就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我讓她住在我女兒的房間裏,照顧著她,陪伴著她,給了她我所有的愛,那也是我自女兒去世後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了。但某一天,她失蹤了,隻留下了一個紙條讓我不要去找她,她會回來的。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她的身體受了很多傷,但卻丟給我一袋錢,一袋裝滿了金幣的錢。我問她去哪了,這些錢是什麽,她沒有說話,隻是對我露出了微笑,那個...”

我聽得出來馬倫在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那個我很熟悉的微笑...我知道,她是在報答我,感恩我那天在路上救了她。她用自己滿身的傷痕,用一個月的時間賺取了這些金幣來回報我,但我心疼啊,我隻想她好好的生活下去。”

“但她並不願意無條件的接受我的施舍,從那以後,她選擇了自己一個人出去住,隻是偶爾會帶著一些金幣回來和我一起吃個飯,那時候她會笑,每當看到她的笑容,我也就很幸福,很滿足了。”

“後來我說我有錢了,可以幫她徹底治好病,但她拒絕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外麵有了一個妹妹,她和我說她的家人隻有那個妹妹,其實我是很傷心的,我的私心也就是這個,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事,她都沒有把我當做家人來看嗎...”

“或許她有著自己的理由呢。”我安慰道。

“是啊,誰知道呢,我是個知足的人,能這樣偶爾和她見次麵,知道她還安全我就已經很幸福了。但我知道,雲雀她,其實並沒有真正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的幸福是什麽呢,我把這個連我都不知道的這個問題丟給了你們,我真的是在是太愚蠢了。”

馬倫忽然抬起頭看著我們:“但我能不能拜托你們一件事。”

“找到幸福?”

“不是。”他說,“就像現在這樣,和她永遠的成為朋友好嗎?這樣她應該也可以感到一點幸福了。”

看著眼前感慨萬千的男人,我知道他是真的愛她的,他把雲雀當成了那已經逝去的女兒,將自己無處釋放的父愛全部給予了雲雀。他不知道雲雀是怎麽想的,他想從雲雀那裏得到屬於那種父親的認同感,但卻得不到回應,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愛著雲雀,因為父愛是無私的。

成為她朋友嗎,毫無疑問的,現在的我和小蝶已經是她的朋友了,但永遠的朋友...我不敢說,我們遲早是要回到原來的世界。

“我答應你。”但是我並沒有這麽回答,“我們會讓雲雀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溫暖。”

那就在讓我們回去之前,讓她找到屬於自己真正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