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眼, 原意為能看到千裏之外的遙遠之處的事物,而在概念升格之後, 其所視之物更是跨越了時間, 引申至過去與未來。

能夠循著時間軸看到本不應該能看到的事物的能力,這種等級的千裏眼,縱觀整個人類史, 亦是寥寥無幾。

在已知的存在中,亞瑟王傳說中的梅林法師, 能夠看到現在正在發生的所有事;《吉爾伽美什史詩》中的吉爾伽美什王, 能夠看到未來所發生的事;唯有古以色列聯合王國的的所羅門王, 從過去到未來的一切, 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在此刻, 過去至現在乃至未來,所有一切的因果緣由,皆在他的眼前展開。

迦勒底最後的禦主, 來到了異世界,借由某個魔術禮裝所帶有的偽裝的技能, 以羅馬尼·阿基曼的形象行走於人前。

羅馬尼·阿基曼的名字, 修複特異點拯救人理期間迦勒底的代理指揮官, 以漫畫的形式, 出現在另一個世界的人眼中。

留在人們印象中的,不再是傳說中的所羅門, 而是迦勒底中為了拯救人理,不斷在世界各地奔波、用盡自己所有的精力學習一切能學習的知識和技能、做到人類的極致的,羅馬尼·阿基曼。

他是迦勒底的醫生, 是迦勒底的技術人員, 是迦勒底的代理指揮官;他總是被英靈們嫌棄有股又宅又沒用的氣息, 他鍾情於草莓蛋糕,他還喜歡虛擬偶像……

這個人沒有人們印象中凜然的指揮官氣勢,他甚至總是被其他人欺負,但他又瞞著所有人製定了作為最終手段的後手——哪怕他不被人理解,哪怕他被人懷疑,哪怕……這個後手的代價是將他的存在徹底抹消。

人們這次認識的,不再是立下了豐功偉績的所羅門,而是為拯救人理獻出了一切的羅馬尼。

而後,他又以漫畫家羅曼的身份,走進了大眾的視野,在報紙、視頻中留下了痕跡。

名為所羅門,實則成分不明的英靈,看到了棕色長發的少女嘴上叼著畫筆手裏握著畫筆畫漫畫,看到了掛著羅曼偽裝的橘發少女出席簽售會和會社的活動晚會,看到了在緊張的人群中抓住炸彈犯直接摜倒在地的立香ver羅曼,看到了同時間在另一個位置直接將炸彈扔進固有結界的紅色弓兵,看到了印在報紙上的立香ver羅曼,看到了橘發的人理救世主從金色的王口中得知其看見的未來後,特意請求達·芬奇改裝魔術禮裝將其贈予臥底的警察保命……

新的英靈,在人們新的認知中逐漸構築而成。他是喜歡草莓蛋糕的阿宅醫生,是迦勒底可靠的代理指揮官,是為了拯救人理行走在名為人間的地獄裏的旅行者,是許願成為了人類的所羅門,是為了最後的勝利、為了親愛的同伴舍棄一切的人類,是擅長達·芬奇繪畫風格的漫畫家……

構成他的身體的一切,來自於人們的認知,來自於那些拚盡全力試圖挽回他的人為他在世人麵前述說的一切。

他是英靈,亦是人類,是絕無僅有的奇跡。

英靈座上早已沒有了所羅門的英靈,其位空懸,烏丸蓮耶召喚的,並非是真正的所羅門的英靈,而是通過取巧的方式,將一切加諸在代號夏布利假名白羽未來的羅曼身上。

召喚的成果,看似是古老的英靈所羅門,實則是擁有所羅門能力與特質的新生英靈。

而這個英靈,此刻正處於大腦接收了過量信息因而無法及時處理的迷茫中。

這個從者所擁有的千裏眼的能力,看到了過往羅曼想要探查的一切真相,但為正確而生、為傳達神意而生的王權機器所羅門,並無法對心底作為羅曼的存在而誕生的情感產生共鳴。

對於組成他記憶的屬於羅馬尼的一部分,理解其做法的緣由,卻無法感同身受,知曉其擁有的情感,卻無法解析。他是絕對的理性,而羅馬尼是理性與情感的結合。

新生的英靈在誕生過程中被人為扭曲向所羅門的這一側,而缺乏人類正常情感的他又因為記憶裏身為人類的自己對這些情感產生了好奇的心理。

真正的人類情感其本質是什麽樣的呢?有點,想嚐試體會一下。

新生的英靈在前方的人類狂熱又蒼老的聲音中回過神來,所有的迷茫盡數歸於平靜。他緩慢而優雅的站起身來,注視著身體前傾得厲害,幾乎要從椅子上摔下來的老人,他手背上猩紅的令咒,其魔力的回路另一頭,指向的是自己。

魔力質量極低,這個老人,他是如此的孱弱,他幾乎從這位Master身上吸收不到任何魔力。此刻能以滿魔的姿態站在這裏,隻能說召喚時使用的召喚陣塗料含有足量的魔力。

“我的從者,報上你的真名!”老人激動地問著。

“Servant Grand Caster,所羅門。”英靈如此回答。

從者,冠位魔術師,所羅門。

……

A-6實驗基地在今天守備尤為森嚴,降穀零好不容易才混進來,頂替了一個不太重要的研究員的身份在基地間行走。

小泉紅子不可能突然給他傳這樣的信息,雖然對電子通訊工具方麵看管更嚴的組織在對使魔的關注度上明顯不夠,但要讓使魔從層層看管下跑出組織給他傳信,卻也是風險極大的一件事。

作為將小泉紅子抓捕回組織的執行人,又是帶小泉紅子參與從者召喚的監管人,他清楚地知道,在組織抓捕的所有對象中,資質最好的小泉紅子是最有可能實現組織目標的人。

組織甚至專門去找了聖遺物,來讓小泉紅子召喚那位曆史上的著名醫師、傳說中研究出第五元素賢者之石的煉金術師——帕拉塞爾蘇斯,就為了得到那傳說中能讓人長生不老的藥劑。

作為最接近組織目標的人,組織對小泉紅子的“保護”隻強不弱,比起這A-6實驗基地也不遑多讓。小泉紅子向外傳遞情報的行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組織抓到,屆時恐怕組織對她就不會這麽“軟”了。

誰能保證,組織不會想辦法將帕拉塞爾蘇斯的令咒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呢?他們需要的不過隻是一個令咒的載體罷了,一旦組織研究出這樣的方法,小泉紅子對他們而言就是隨時可以舍棄的廢品。

為了找到小泉紅子給他傳遞的信息中所指向的最重要的事,降穀零甚至還特地偽裝了自己的膚色。

A-6實驗基地似乎更加的繁忙,走廊間沒幾個人,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的。研究員幾乎都帶著口罩,降穀零混在其中毫不突兀。

事件不明、地點未知,就算是降穀零也很難一下子找到小泉紅子讓他來這裏的目標是什麽。

“喂!你還在這裏磨磨蹭蹭的幹什麽?不知道今天有大人物來嗎?萬一被發現你在這裏摸魚,小心你的小命!”

前麵一間研究室裏走出來的研究員不滿地嗬斥道。他的語氣裏並沒有多少恐懼,反而有點狐假虎威頤指氣使的感覺在裏麵。而且這居高臨下的態度,顯然他在這裏的地位是比較高的,至少比降穀零現在假扮的這個研究員高。

“我明白了、我這就走!”降穀零低著頭,做出唯唯諾諾的模樣,就要越過他往他那邊走。

幾乎是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隔著兩個研究室的門又打開了一個,這次從裏麵探出頭的是一個胖一點的研究員。

“你在搞什麽?怎麽這麽慢?”胖研究員不滿地掃了他一眼,脾氣不是很好地質問道:“我讓你拿的試劑呢?”

意識到胖研究員是在跟自己說話,降穀零立刻反應過來,瑟縮著90°鞠躬道:“對、對不起,試、試劑不、不小心——”

胖研究員立刻聽出了他沒能說下去的話,當即深呼吸了一下,怒罵道:“你這個廢物!!給我滾進來!重新把那個試劑再做一支出來!”

“是、是!我明白了!”降穀零一邊唯唯諾諾地應答一邊跟上胖研究員轉身就進研究室的背影,口罩下的嘴角卻輕輕翹了起來。

猜對了,這個家夥的身份果然是類似於他現在這個身份的前輩,甚至是研究團隊的核心、他的導師一類的角色。

每一句對話都算計地清清楚楚的降穀零成功進入了這個研究室。

研究室裏的人比外麵走廊上要多一些,各種精密的儀器都在悄然運作著。外麵走廊不適合套話,但研究室裏麵就相對容易一些。

降穀零被胖研究員指使到一邊再製作一支原料試劑,就自己先去忙研究項目的其他部分了。

降穀零看著架子上的一排排試管,一邊假模假樣地搗鼓試劑,一邊不著痕跡地靠近旁邊一位同樣聽胖研究員指示做事的研究員的實驗台。

研究員聽到旁邊剛剛被胖研究員罵罵咧咧叫進來的同僚小聲地歎息:“真是倒黴,也不知道這些大人物突然來這邊幹什麽,感覺那位都變得比平時凶了。”

研究員憋了一會兒,實在是沒憋住話匣子,他往胖研究員那邊瞅了一眼,小聲回應他:“那位應該也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惹麻煩,畢竟組織裏那個最殺人不眨眼的都來了。”

“而且我聽說好像是要召喚什麽終極武器級別的人物,之前那個從者召喚的研究課題不是出成果了嗎?他們這次來好像就是為了這個。你也小心點,別在這個關頭觸他黴頭。”

“我知道了。”降穀零低下頭。

看來這就是組織這次的目標了。

終極武器級別的從者啊……

讓組織成功就麻煩了,得去破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