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逄先知回憶:4000萬字左右的《二十四史》毛澤東是通讀了的,有些部分不止讀過一遍。他認為有意義的人物傳記,還經常送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彭真、彭德懷等中央領導人閱讀。毛澤東將史書篇章推薦給黨的高級幹部,顯然是為了引起他們以史為鑒,汲取經驗教訓,增長智慧和才幹。這也是毛澤東常用的一種獨特的教育下屬的方法。
毛澤東向高級幹部推薦《漢書·霍光傳》
1971年“九·一三事件”之後,毛澤東曾向黨的高級幹部推薦過幾本書,古今中外都有,其中便有《漢書·霍光傳》。
霍光(?—前68),字子孟,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南)人,驃騎將軍霍去病之同父異母弟。十餘歲隨霍去病入京為郎,遷為侍中。霍去病死後,霍光為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深為漢武帝所親信。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漢武帝意欲以趙婕妤所生之子弗陵為嗣,認為霍光可輔佐,遂命人繪《周公負成王朝諸侯圖》以賜霍光。
後元二年(公元前87年),漢武帝病危,詔霍光為大司馬,與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輔佐弗陵,是為昭帝。漢昭帝時年8歲,霍光以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主持朝政,於始元二年(公元前85年)封博陸侯。上官桀與霍光爭權,桑弘羊與霍光在鹽鐵官營等政策上有嚴重分歧。公元前80年,上官桀、桑弘羊、燕王劉旦、蓋長公主密謀,欲殺霍光,廢昭帝,立燕王為天子,最後事敗,上官桀、桑弘羊被族誅,燕王和蓋長公主自殺。霍光自是威震海內。
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漢昭帝薨,無嗣,霍光以皇太後詔迎立漢武帝之孫昌邑王劉賀。劉賀荒**無道,旋廢之。又迎立武帝曾孫劉詢,是為漢宣帝。
霍光執政期間,執行“與民休息”政策,削減國家財政支出,減免百姓租賦,重新恢複與匈奴和親,史稱“百姓充實,四夷賓服”。
其實,向“高級幹部”推薦《霍光傳》的,1000餘年前就曾有過一人。《宋史》記載:寇準當了宰相,前去請教張泳,張泳隻說了一句“《霍光傳》不可不讀”。寇準不解其意,回去讀《霍光傳》,讀到“不學無術”時,會心一笑,說:“此張公謂我也。”
“不學無術”這頂帽子是寇準讀《霍光傳》時,對號入座加到自己頭上的,張泳私下對他的評價是:“寇公奇才,惜學術不足耳。”
《霍光傳》記載:霍光要廢一即位就行**的劉賀,又怕日後擔“忤逆”的罵名,他想援引古例,卻不知“伊尹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的典故,於是問了一句“於古嚐有此否”。沒想到即此一問,讓人看出“光不涉學”了。“不學無術”一說就是溯源於此。
然而,《霍光傳》的價值還不僅止於此。讀《霍光傳》,使人能更清醒地認識“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曆史悲劇。
霍光是西漢武帝、昭帝、宣帝的重臣,有擁立新君、輔佐朝政的大功,是四朝元老,為漢室的安定和中興建立了功勳,是西漢曆史發展中的重要政治人物,位列麒麟閣十一功臣之首。這棵根深葉茂的大樹,確實也庇蔭過他的後人。大樹底下乘涼,又極易有恃無恐,於是霍光的子孫們驕橫傲慢,即使什麽本事都沒有,也會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身居高位,“朝請”時卻“數稱病私出”。“朝謁”也叫“蒼頭奴”代勞。連家奴都狗仗人勢,竟因與人爭道而入禦史府踢大門,還動不動就揚言“縣官(指漢宣帝)非我家將軍(指霍光)不得至此”。
漢宣帝即位之後,霍光夫婦又做了兩件不光彩的事。《漢書》均有記載。一是將女兒霍成君嫁給皇上,二是將漢宣帝在民間所娶的皇後許平君毒死了,使他自己的女兒成了皇後。
地節二年(公元前68年),霍光去世,漢宣帝即宣布親政。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逐步開始剝奪霍家人的政治權力。此時的霍光一脈,在朝廷已盤根錯節,勢力強大。《漢書》雲,“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甚為形象。漢宣帝首先削弱霍光家族的軍權。他任命霍光的兒子霍禹為大司馬,霍光侄孫霍山為尚書,削其實權。最關鍵的環節,就是將“羽林及兩宮衛將屯兵”,“悉易親信”,換成了自己的人。
這一切,自然令霍家人坐立不安。霍禹、霍山等人,甚為恐懼。於是,霍氏決定冒險。這是說,他們想讓霍皇後下毒酒,毒死漢宣帝,然後由霍禹做皇帝。然而,此時的漢宣帝早已羽翼豐滿、成竹在胸了。公元前65年,漢宣帝一舉將霍家及其餘黨一網打盡。可憐霍氏一族,幾乎沒有留下什麽活口。霍光的老婆兒子被腰斬後,甚至還被棄屍街頭。唯一活下的人,是霍皇後,在冷宮終其一生。霍氏一家,真正算是死無葬身之地了!這一可悲結局,正由“君子之澤”的“庇蔭”所致。
要認真看書學習,為官執政的不可不學無術;要管好自己的家人子女——這兩條都是毛澤東反複強調的。毛澤東向高級幹部推薦《漢書·霍光傳》,其良苦用心,或許也就在於此。這對於當今建立學習型政黨和反腐倡廉,極具借鑒意義。
毛澤東曾要求王洪文讀《後漢書·劉盆子傳》
1972年,按照毛澤東的部署,王洪文從上海被調到中央工作。開始時沒有讓他擔任中央的重要職務,而是委托周恩來培養他,考察他。有一次,王洪文回到上海搞調查研究,同時為召開黨的十大做準備。一到上海市委康平路辦公室,王洪文就急著要找市委寫作組的負責人朱永嘉。朱永嘉是複旦大學教師,對古代史,尤其是明史非常熟,批判《海瑞罷官》前調到市委寫作組。王洪文對朱永嘉說,在北京的時候,毛主席要他讀《後漢書》中的《劉盆子傳》。因為是古文,很深奧,他讀不懂,所以要朱永嘉給他講講。
朱永嘉把這件事告訴了當時的上海市委負責人徐景賢。為了探索其中的含義,徐景賢要朱永嘉趕緊把《後漢書》找來一讀。
《劉盆子傳》中寫道:“劉盆子者,泰山式人,城陽景王章之後也。”式縣,位於泰山腳下的泰安附近。景王劉章,是漢高祖劉邦的孫子,而盆子是劉章的後代,身上有點皇族血統。不過,當時他隻是個放牛娃。新莽末年,赤眉農民起義,“琅琊人樊崇起兵於莒,西攻長安”。有人給起義軍的領袖樊崇出主意,要他找一個劉氏宗室來做皇帝,以便師出有名,號令天下。
當時,在赤眉起義軍中有景王劉章的後代共70多人,其中數劉盆子、劉茂、劉孝三人的皇族血統最近。究竟該挑選誰來當皇帝呢?結果采取“摸彩”的方式選中了15歲的劉盆子。劉盆子僥幸當上了皇帝,將領都向他膜拜稱臣,但他依舊故我,經常和一班放牛娃嬉戲……
王洪文的經曆,在某些方麵和劉盆子有相似之處,他從小也放過牛、養過豬,在東北吉林的田野裏幹過農活。毛澤東也曾經多次向別人介紹過王洪文,說他務過農,當過兵,做過工,以後又當過幹部,經曆比較全麵。
毛澤東特意從《後漢書》中挑出了放牛娃劉盆子的傳記,讓王洪文閱讀,無非是提醒他:按照劉盆子的資曆、能力和社會地位,是不行的,隻是依仗著劉氏宗室這一條,“摸彩”摸得了一個皇帝的寶座;你王洪文資曆很淺,隻是依靠“文革”中造反起家。你要有自知之明。如果不學習,少長進,結果也會像劉盆子那樣,即使身居高位,仍然不務正業,最後將以失敗而告終。
當時,毛澤東對王洪文確是抱有希望的,但同時,心中也有隱憂:在我們黨的曆史上,選拔一個工人擔任黨內的高級領導職務,是有過先例的,王洪文能不能勝任呢?毛澤東對此當然很擔憂。
徐景賢給朱永嘉出了一個主意:隻做古文翻譯,不發表任何議論,除了把《劉盆子傳》用白話文詳細講解一遍以外,其他什麽話都不說。
第二天,在王洪文辦公室裏,朱永嘉逐字逐句地講解著《劉盆子傳》,王洪文聽得很仔細,還自己捧著《後漢書》看了許久。聽完了,看完了,王洪文若有所思,一聲不吭。
王洪文的政治嗅覺當然很靈敏,他隻聽了一遍,就明白了毛澤東叫他讀這篇史傳的用心所在了。但是他也是胸有城府的人,在朱永嘉麵前,他不動聲色。讀完了,他也不發表讀後感,故意談了一些別的事情,這項讀書活動就算結束了。
但是,王洪文後來不聽毛澤東“不要搞‘四人幫’”的忠告,不學無求,一意孤行地和江、張、姚一起搞陰謀詭計,妄圖篡奪黨和國家的最高權力,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終於變成了現代的“劉盆子”。
毛澤東多次向高級幹部推薦《三國誌·郭嘉傳》
《三國誌·魏書·郭嘉傳》是毛澤東愛讀的一篇人物傳記。1959年,他曾多次推薦《郭嘉傳》給高級幹部閱讀。
據《郭嘉傳》記載:郭嘉是三國時期曹操賞識和重用的一位英才,可以說他們是一見如故。經荀彧推薦,曹操初次見郭嘉,論議天下事,便感歎道:“使孤成大業者,必此人也。”郭嘉在袁紹麾下碰壁以後,見了曹操,也高興地認為曹操“真吾主也”。曹操隨即讓郭嘉擔任自己的首席軍事參謀。
郭嘉沒有辜負曹操的厚望。他每臨大事,神機妙算,穩操勝券,令曹操喜不自勝。《三國誌》作者陳壽評價他是“深通有算略,達於事情”。可惜,郭嘉在38歲那年不幸病逝。曹操大哭,並表曰:“自從征伐,十有一年。每有大議,臨敵製變。臣策未決,嘉輒成之。平定天下,謀功為高。不幸短命,事業未終。追思嘉勳,實不可忘。”及至赤壁戰敗,曹操再次大哭,對手下說:“郭奉孝(郭嘉,字奉孝)在,不使孤至此。”悲傷痛惜之情,溢於言表。
1959年,伴隨著“大躍進”狂瀾,國家政治、經濟生活中出現了一些問題。這年春天,毛澤東一度潛心研讀《三國誌》,試圖從中獲取經驗。他結合實際工作中出現的一些問題評點三國人物,談得比較多的是郭嘉。
1959年3月2日,毛澤東在鄭州召開的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向大家詳細介紹了郭嘉,幾乎把《郭嘉傳》裏描寫郭嘉為曹操謀劃的史實都複述了一遍。毛澤東說:
三國時,曹操一個有名的謀士叫郭嘉,27歲到曹操那裏當參謀,38歲就死了。赤壁之戰時,曹操說這個人如果在,就不會使我處於這種困難境地。許多好主意就是他出的。比如,打不打呂布,當時議論紛紛。那時袁紹占領整個河北和豫北,曹操在許昌,呂布在徐州。郭嘉建議先打呂布,說袁紹這個人多端寡要,見事遲,得計遲,不要怕,袁紹一定不會打許昌。於是曹操就去打呂布,把呂布搞倒了。如果不先打呂布,如果呂布跟袁紹聯合起來同時攻擊,曹操就危險了。郭嘉這個計策很成功。然後又去打袁紹。袁紹渡了黃河,在鄭州與洛陽之間曹操打勝了。接著引出是不是去打袁紹的兩個兒子袁譚、袁尚的問題。郭嘉說不要打,我們回師,裝作打劉表,把軍隊擺到許昌、信陽之間,他們一定要亂的。果然,曹操的軍隊一挪動,幾個月,兩兄弟就打起來了。袁尚把哥哥包圍在山東平原(德州),哥哥眼看要亡黨、亡國,就派了一個代表叫辛毗的,跑到曹操這裏來求救。曹操去救,乘勢奪取了安陽,消滅了袁尚的部隊,袁尚本人跑到遼東去了,然後再去消滅了袁譚。這個計策也是郭嘉出的。就在這個時候,郭嘉得病,38歲就死了。這個人很有名。《三國誌·郭嘉傳》可以看。
毛澤東為什麽在這種時候大談郭嘉呢?他明確指出:現在,我是借郭嘉的事來說人民公社的黨委書記以及縣委書記、地委書記,要告訴他們,不要多端寡要、多謀寡斷。謀要多,但是不要寡斷,要能夠當機立斷。端可以多,但是要拿住要點。
同年4月,在上海召開的中共八屆七中全會上,毛澤東向中共高級幹部推薦《三國誌·魏書·郭嘉傳》。據薄一波回憶:毛澤東介紹《郭嘉傳》讓大家看,意思是希望黨的各級領導幹部做事要多謀善斷。毛澤東說,多謀善斷這句話,重點在“謀”字上。要多謀,少謀是不行的。要與各方麵去商量,反對少謀武斷。商量又少,又武斷,那事情就辦不好。謀是基礎,隻有多謀,才能善斷。謀的目的就是為了斷。要當機立斷,不要優柔寡斷。應當根據形勢的變化來改變我們的工作計劃。反對黨內一些不良傾向,也要當機立斷。毛澤東還談到1958年定的高指標,陳雲是不同意的。他由此講到做工作一定要“多謀善斷,留有餘地”,要善於“觀察形勢,當機立斷”,找到“一個較好的工作方法”。
7月11日晚,毛澤東在廬山與周小舟、周惠、李銳談話時,說到1958年經濟計劃被搞亂了,緊接著說:國亂思良將,家貧念賢妻,這是《三國誌·郭嘉傳》上的話。曹操在赤壁之戰吃了大敗仗,於是想念郭嘉。
其實,《郭嘉傳》中並沒有這句話,是毛澤東記錯了。不過由此可以推想毛澤東當時的心態。郭嘉是曹操身邊的重要謀士,被曹操稱為“奇佐”。有郭嘉在,曹操就不會犯錯誤。經濟計劃之所以亂了,是因為沒讓陳雲這樣的“奇佐”管經濟,所以毛澤東又想起陳雲來了。
幾天後,毛澤東找李銳等談話,話題再次集中到郭嘉身上。他說:世上沒有先知先覺,無非是多謀善斷,留有餘地。《三國誌》裏《郭嘉傳》值得一讀。郭嘉這個人足智多謀,初在袁紹麾下不得施展,他說袁紹“多端寡要,好謀無決,欲與共濟天下大難”,就跑到曹操那裏。曹操說他“每有大議,臨敵製變。臣策未決,嘉輒成之。平定天下,謀功為高”。可惜中年夭折,曹操大哭。“大躍進”出點亂子,不要埋怨。否則就是“曹營之事不好辦”,或者叫作“欲與共濟天下大難”!
毛澤東推薦讀《郭嘉傳》,其實不隻是稱道郭嘉的“多謀”,也有讚賞曹操的“善斷”之意。如上所述,毛澤東批評袁紹優柔寡斷,見事遲,得計遲,常常處於被動,吃了敗仗。而曹操就不同了,如果沒有他的當機立斷,郭嘉再好的主意,也不會得到實施。郭嘉之所以棄袁投曹,就是因為在袁紹那裏,其謀、其智派不上用場。知人善任,納諫用謀,是領導者的大事。有了“郭嘉”們的“多謀”,再加上“曹操”們的“善斷”,二者結合起來,領導工作就會如虎添翼,就能不斷解決難題,打開新的局麵,創造新的業績。
毛澤東向羅瑞卿推薦《三國誌·呂蒙傳》
1958年,毛澤東到安徽視察,同行的有張治中和羅瑞卿。在火車上,毛澤東認真地閱讀了《三國誌·吳書·呂蒙傳》。閑談時,他介紹說:三國的“呂蒙是行伍出身,沒有文化,很感不便。後來孫權勸他讀書,他接受了勸告,勤學苦讀,以後當了東吳的統帥”。他接著提出要求:“現在我們的高級軍官中,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行伍出身,參加革命後才學文化的,他們不可不讀《三國誌》和《呂蒙傳》。”
毛澤東還當麵向羅瑞卿薦讀《呂蒙傳》,告誡說:“公安幹警應成為有文有武的人,才能適應社會主義建設新時期的要求。”
《呂蒙傳》載於《三國誌》。呂蒙是東吳大將,但他少時不曾讀書,十五六歲就跟隨他的姐夫孫策征戰,孫策很賞識他的勇敢。孫權繼位後,呂蒙多次立功。後來,呂蒙接受了孫權的勸告,在戎馬倥傯之中攻讀不輟,讀書頗多。
呂蒙自從奮發讀書以來,文化水平不斷提高,見識日廣,更加多謀。周瑜死後,魯肅接任統帥。起初,他對呂蒙並不重視。及至在怎樣對待蜀國大將關雲長的問題上,呂蒙向魯肅獻了“三策”,使魯肅吃驚不小。他說:我以為你隻會打仗,想不到你如今已不再是“吳下阿蒙”了。孫權更是讚頌不已:沒有人能像我們的呂蒙那樣,年長後還能下定決心刻苦自學,“富貴榮顯,更能折節好學,耽悅書傳,輕財尚義”。
呂蒙通覽經典之後,為孫權出謀劃策;指揮作戰,膽識俱增,成為東吳傑出的統帥。
呂蒙是孫權鼎足江東過程中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他的主要貢獻就是策劃和主持了襲取荊州的戰役,使孫權的勢力從局促的江南向長江上遊拓展,獲得了一片寶貴的戰略緩衝地帶。同時也解除了來自荊州上遊的威脅,為孫吳政權的穩定奠定了基礎。後來呂蒙早逝,使孫權十分惋惜並深感沉痛。
《三國誌》作者評價呂蒙說:“勇而有謀斷,識軍機,譎郝普,擒關羽,最其妙者。……有國士之量,豈徒武將而已乎!”
毛澤東非常讚賞呂蒙這種雖年長仍奮發讀書的精神。在毛澤東的推薦下,羅瑞卿回北京後,擠出時間熟讀了《呂蒙傳》,又派人將它譯成白話文,印發公安幹部學習,推動了公安係統幹部學習文化的熱情。這對改善公安幹警的文化素養,無疑大有好處。
毛澤東向彭德懷推薦《明史·海瑞傳》心情矛盾
毛澤東熟讀《明史·海瑞傳》,被海瑞等忠直之士在國難當頭之時表現出的氣概所打動。
1959年4月,上海會議期間,毛澤東大力提倡“海瑞精神”,號召大家就“大躍進”、人民公社化以來的種種失誤大膽陳言,將“五不怕”精神與海瑞的直言進諫結合起來。他說:“明朝皇帝對臣下嚴酷,廷杖至死,還是堵塞不了言路。無非是五不怕:不怕撤職,不怕開除黨籍,不怕離婚,不怕坐牢,不怕殺頭。因此,要學習海瑞精神,敢於批評嘉靖。”還說:“海瑞這個人對皇帝罵得很厲害,罵嘉靖是‘家家皆淨’,還把這話寫在給皇帝的上疏裏,很不客氣。皇帝看了,幾次丟在地上,又幾次拾起來看一看,想一想,覺得海瑞這個人還是好人。但終究把他關起來,準備殺掉。有一天,看監人忽然拿酒菜給他吃,他很奇怪,便問看監的老頭,才知道嘉靖皇帝死了。他大哭,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盡管海瑞攻擊皇帝很厲害,對皇帝還是忠心耿耿的。”
在這次會議上,毛澤東提到他曾建議彭德懷讀《明史·海瑞傳》,又問周恩來看過沒有,周恩來說看過了。
上海會議後,彭德懷到東歐訪問前,專門讀了海瑞的事跡,有半月時間,那本載有《海瑞傳》的《明史》常置在他的案頭。
毛澤東這樣不厭其煩地向大家推薦海瑞,從一個側麵反映了他期望黨內同誌講真話,以便及時糾正政策失誤的急迫心情。他還表示:“我的缺點,你們也要批評,現在搞成一種形勢,不大批評我的缺點,你們用旁敲側擊的辦法來批評也可以嘛。”
但在另一方麵,毛澤東對黨內出“海瑞”尚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早在1958年3月的成都會議上,毛澤東在提倡講真話的同時,就提醒大家講話要善於選擇說話的時機,不講策略也不行。他舉例說:“明朝反魏忠賢的那些人,不講策略,自己被消滅,當時落得皇帝不喜歡。”
就是在上海會議大力提倡“海瑞精神”期間,毛澤東還私下對人說:“講海瑞,我很後悔。可能真正出了海瑞,我又受不了。少奇等是在我身邊多年的戰友,在我麵前都不敢講真話。我把問題交給少奇、恩來他們辦,自己退到二線。但過一段後又‘不安分’,實際上還是一線。我想把整個中國要緊的事情辦定。建設社會主義從歐洲到中國還不是很清楚的,我們不能吃人家吃過的饃饃,活著,多搞一點,比少搞一點好。我有信心,但是,大家想的是否一致,我有顧慮。”
在毛澤東眼中,“三麵紅旗”在大方向上是沒有錯的,錯則錯在具體政策上,所以在原則問題上沒有討論的餘地。正因為如此,當時胡喬木分析說,毛澤東號召大家學海瑞,實際上還是要求不要出“海瑞”式尖銳的人物。
毛澤東在對“海瑞精神”上的矛盾心理,說明從曆史中吸取教益也並非一件易事,它受到當政者主客觀各種條件的製約。1959年廬山會議上,彭德懷上陳“萬言書”,結果被批判為“右傾機會主義”。毛澤東對此事件的解釋是:“海瑞搬了家了,海瑞是明朝的左派,代表市民階級和經營商業中的大官僚。現在搬到右傾司令部去了,向著馬克思主義作鬥爭。這樣的海瑞,是右派海瑞。”“海瑞曆來是左派,左派海瑞我喜歡。現在站在馬克思主義立場批評缺點,是對的,我支持左派海瑞。”1960年,明史專家吳晗應京劇表演藝術家馬連良之約,創作了以“左派海瑞”與“右派官僚集團”作鬥爭為主線的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然而,這出戲在“文革”前夕卻被視作為彭德懷翻案的“大毒草”遭到批判,成為“文革”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