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見人的唇角擦幹淨後,墨遲這才停下了動作,他將手上的方巾重新放回懷裏,看了一眼桌上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食物,眉頭微皺:“再吃一點?”

雲初搖了搖頭:“不了,沒什麽胃口。”

“是因為身上的毒?”墨遲問他。

雲初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墨遲放在膝蓋上的手手指神經質的**了一瞬,他看著雲初臉上那張銀色的麵具,抬手將它揭了下來。

雲初看著他的手,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麵具被拿下,那塊猙獰醜陋的印記便顯露了出來。墨遲抬手撫上去,手指在上麵輕輕挪動,雲初睜開眼睛看著他。

“有想過解掉自己身上的毒嗎?”墨遲問他。

雲初看著他看不出什麽表情的臉,心裏有些悵然,說不在乎,到底,還是嫌他這張臉不漂亮……

輕輕將頭撇到一旁,雲初垂眸,將眼底的失望和難過悉數掩去,輕輕扯著唇角笑了笑,聲音帶著自嘲:“有啊,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連羊駝子都沒有辦法,我想,又能有什麽用。”

墨遲聽著他的話,手停在半空微微僵住,他看著眼前的人,腦海裏響起之前羊駝子說過的話,抿了抿唇角,沒將他身上有毒的事說出來。

“一定會有辦法的。”墨遲說。

雲初看著他眼底的堅定,眼睫忽地顫了顫,忽而就笑了起來。帶著一種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開口問眼前的男人:“我這樣,其實是真的很醜吧。”

墨遲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呼吸陡然一窒,隨即便是一陣悶悶的抽痛,像是有人拎著千斤重的棒錘狠狠敲打在上麵一樣,他怎麽能忘了,他的雲初,細膩而又敏感。

對著一個頂著一張因毒毀了麵容的人說這話,無異於是在問他想不想將臉上的傷治好,這和再一次將人的傷疤揭開,有什麽區別?

“對不起……”墨遲停在半空中的手緩緩緊握成拳,他看著麵前的人,神色痛苦而又懊惱。

雲初笑了笑:“為何道歉?”

“我……”墨遲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他看著雲初,最後隻是傾身,一把將人抱進懷裏,聲音低沉沙啞:“我說錯話了……”

“你沒說錯。”雲初被他抱著,下巴擱在對方的肩膀上,他輕輕眨了眨眼睛,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虛幻,他說。

“不是的,”墨遲搖了搖頭,“錯了,就是錯了。”

雲初聽著他的話,唇角的笑容隱去,眼底的自卑開始冒出了頭:“其實,如果真有可能,我何嚐不想……”他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是墨遲卻知道。

用力將人抱得更緊了些,墨遲在人耳邊輕輕的,溫柔的,一字一句道:“你放心,就算讓我傾盡一切,我也會治好你的。”

雲初聽著他的話,眉頭皺了皺,他伸出手將人推開,清亮的目光落在男人臉上,帶著些許探究:“是不是羊駝子和你說了什麽?”

“沒有。”墨遲看著他,揚了揚唇角,表情無異,“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威脅我讓我好好照顧你,不然就將我踢出山門。”

這個羊駝子……

雲初想著老人指著比他高出兩個頭的男人跳著腳威脅對方的樣子,心裏湧過一股暖流。算了,看見他對自己好的份上,這次就先暫且放過他好了。

墨遲看著他微揚的唇角,跟著笑,重新將人抱進懷裏,笑道:“不過他應該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將我踢出去了。”

這輩子……

雲初靠在他懷裏,明明知道這一輩子還很長,未來的事都還是未知,可是他不知怎得,聽著男人的話,他真的相信,他們兩人,這一輩子,都會在一起。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日升日落之間,轉眼半月已過。

當初將墨遲救上山時,雲初沒有刻意隱瞞他的身份和來曆,於是很快,江湖上武林盟盟主叛出武林盟,其父大義滅親,重掌武林盟的消息經過加工和誇大之後,傳進了寒血教。

很快,全教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教主救上山的那個男人,就是叛出武林盟的人,一時之間,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變了,教裏的四位長老更是直接找上了雲初,神色嚴厲態度堅決,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殺掉墨遲,為他們之前慘死在名門正派手中的兄弟和手下報仇。

寬敞明亮,古色古香的書房裏,氣氛一片僵硬,書桌上的香爐裏青煙嫋嫋,霧靄氤氳間,遮去了坐在書桌後的男人眼底的神色,站在他麵前的是四個穿著各異的老人,,此刻,其中三位老人臉上的神色如出一轍,都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坐在書桌後的男人。

“教主,墨遲必須死!”站在最左邊的二長老上前一步,聲音鏗鏘有力,一臉的大義凜然。

“我讚同。”

“我也讚同!”他身邊的大長老和三長老見狀,齊聲開口道。

雲初一襲白衣,銀色的麵具遮去了他臉上冰冷的神色,看著麵前幾人的目光卻冷得如同冬日裏的寒冰。

他看著眼前四個平日對教裏的事毫不過問,此刻卻恨不得替他做決定的人,冷笑了一聲。

“本尊竟不知他到底做錯了什麽,四位長老非要對他趕盡殺絕。”

“他是武林盟的人,就該殺!”

中間的人聲色俱厲道。

“就憑這個,大長老未免太過分了些?”雲初清冷的目光沉沉地看著他,眼裏積著冰雪。

大長老迎著他冰冷的目光,毫無畏懼:“武林盟的人虛偽狡詐,濫殺無辜,死不足惜!”

“好一個死不足惜,大長老現在對著一個無辜之人喊打喊殺,難道就不是濫殺無辜?”

“教主,”站在大長老身旁的三長老看著他,開口,聲音裏帶著警示,他說:“你別忘了,他是墨煙嵐之子。”

門外,正端著糕點走來的墨遲抬手正欲敲門,卻在聽見這句話時舉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放輕了呼吸,弱化了自己的存在,轉身,輕靠在一旁的轉角,借著門外栽種的一株萬年青,隱去了自己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