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遲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境中的內容紛至複雜,他的身邊人影來來往往,他就像一縷孤魂站在人群之中,像一個旁觀者,看著那些人的喜怒哀樂。
男人低著頭看向空無一物的手心,緩緩抬手附上了心口的位置,哪裏一片空落落的疼,就好像缺失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聲音忽遠忽近,時而像是在天邊,時而又像是在眼前。墨遲不知道對方是誰,隻是覺得那個聲音讓他很熟悉,他控製不住的抬腳走上前,追隨著聲音的來源。
“墨遲……”
“墨遲……”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急切,墨遲腳上的步子也越來越快,到了最後,他幾乎是用跑的。
身邊的人群飛速的向後退去,一切仿佛都成為了殘影,墨遲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前方中的某一點,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一道亮光從不遠處照顧來,墨遲身子微不可察的頓了頓,隨即速度變得更快,他知道,那裏一定就是出口。
光芒越來越亮,刺眼的亮光讓墨遲下意識地抬手遮住了眼睛,身邊的一切瞬間變得安靜。
許久之後,男人慢慢的放下了手,而後睜開了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乳白色天花板上那一盞精致奢華的施華洛奇的水晶吊頂。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墨遲眨了眨眼睛,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裏還有著尚未褪盡的茫然和惶恐。
男人單手撐著身子從**坐起來,低著頭看著蓋在身上的被子,胸膛劇烈的起伏。
金色的陽光從一旁的窗戶穿過,斜斜地打在了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半張臉,在另一邊投下了一抹黑色的影子。
房門突然被人敲響,墨遲整個人像是被人驚醒一般,抬頭看向不遠處那扇緊閉的房門,下一秒,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來人一身黑色挺拔的西裝,俊朗的臉上神情嚴肅,眼裏帶著恭敬,在看見**坐著的男人時,眼裏閃過一絲驚訝,而後立馬低下了頭。
“總裁,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馬上就來。”墨遲看著對方開口,聲音幹澀沙啞,像是許久未曾開口說過話一般。
助理點了點頭,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墨遲聽著對方遠去的腳步聲,目光在屋子裏掃了一圈。
這是他在公司的休息室。
床頭櫃上放著一隻黑色的鬧鍾,上麵的時間顯示的是2020年6月10號下午2點。
墨遲記得這天他早早的來到了公司,公司最近正在招標,準備在新區開發一家大型水上遊樂園,策劃部寫出的方案出了一些問題,資金的預算也超了兩個百分點,整個公司都在為了這兩件事情忙碌。
方案和設計稿的問題是不大,就是資金方麵,公司經過開會商討後決定和其他公司一起合作,或者找人融資。
而方才助理說的會議,就是針對合作融資的這件事。
墨遲起身來到洗手間,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子中那個麵無表情的自己,眼底一片情緒翻湧。
各部門的經理已經在會議室等著他們的總裁,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一些嚴肅,墨遲推開門進來,看著麵前回頭齊刷刷看著他的員工,步履沉穩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後朝一旁的助理投去了一眼。
身後的助理在接收到他的目光後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宣布會議開始。
這場會議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會議結束後,其他經理都抱著自己的文件起身離開,會議室裏就隻剩下了墨遲和助理兩個人。
男人抬手解開西裝外套上的口子,將領帶扯鬆了一些後單手支著腦袋靠在會議桌上,眉宇間有著揮之不去的疲憊,一雙好看的眉頭擰做了一塊兒。
“接下來還有什麽事?”墨遲開口問身後的助理。
助理翻看了一下行程表:“晚上八點有一個慈善晚會。”
墨遲捏了捏脹痛的鼻梁:“晚會你代我去。”
助理點頭應下:“好的總裁。”
“行了,沒什麽事就先下去吧。”墨遲道。
等到助理轉身離開後,墨遲抬頭看著麵前空無一人的會議室,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再一次湧上心頭,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兜裏的電話突然間響了起來,墨遲拿出手機,看著上麵的來電顯示,滑過接聽。
“喂,媽?”
“墨遲啊,還在忙嗎?”
墨遲:“沒有,已經下班了,我正準備回去。”
墨母:“回去?媽給你說的事你是不是忘記了?”
墨遲起身,抓過一旁的鑰匙往外走,低沉磁性的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什麽事?”
“你張叔叔家的女兒今天回國,晚上七點的飛機,人一個小姑娘家大晚上的在機場不安全,你去接一下她。”
“媽,”墨遲叫了一聲,他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了,不過他清楚他爸媽的意思,是想撮合他和對方,“我和張小姐不熟,她可以讓她的朋友去接她。”
墨母:“見麵之後不就熟了嗎?我都已經和人家說好了,你必須去,不然顯得你媽言而無信曉得嗎?”
墨遲合上會議室的門,抬腳走向電梯,空****的走廊上一片安靜,除了他的腳步聲之外再無其他,頭頂的燈光輕輕冷冷的拉長了他的身影。
“墨遲。”清冷好聽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墨遲心跳陡然加速,他倏地抬頭,目光緊緊看向四周,然而空無一人。
電話裏的墨母還再絮絮叨叨的嘮叨,見他半天不說話後疑惑地叫了他兩聲。
“我告訴你啊,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我一會兒把人電話發到你手機上,你必須給我去接人,不然,等我回家了有你好看!”老太太是真的有些發火了,說完這句話後“啪”的一聲就掛了電話。
墨遲捏著手機,一張俊美的臉在蒼白的燈光下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是因為墨母的話,還是因為剛才的那道聲音。
最後,他還是去了機場。
機場大廳裏,人來人往,墨遲一身銀灰色西裝,站在通道口處,大廳的電子顯示屏上正在滾動著一趟趟航班的信息。
而那個張小姐的飛機,已經進站了。
墨遲站在乘客出口處,看著提著行李慢吞吞往外挪的人群,低頭查看手表上的時間。
男人身形挺拔修長,寬肩窄腰大長腿,五官又生得俊美,身上更是有著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慵懶矜貴,即便隻是隨隨便便往那裏輕輕一站,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然而對方卻對此毫無所覺。墨遲抬頭看著麵前黑壓壓的人群,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些心悸發慌,就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通道口的人逐漸變少,然而他要等的人卻一直沒有出來。
墨遲目光緊緊地盯著麵前的通道,就在他懷疑他媽是不是給錯航班信息的時候,通道裏突然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對方穿著一身純黑色的手工定製西裝,身形頎長,五官精致俊朗,尤其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眸光清亮,冷冽和溫柔交織,有著一種異樣的美。
墨遲目光呆呆地看著對方,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隔絕在了另外一個世界,他的眼裏,就隻剩下了不遠處的那個人。
胸腔裏的心跳陡然加速,一下又一下,靈魂深處發出的渴望讓他整個人都開始戰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呐喊。
心裏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他缺失的東西,找到了。
男人提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從通道口出來,目光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什麽人,而後,準確無誤的和不遠處的墨遲直直對上。
四目相對,墨遲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一陣劇烈加速後幾乎達到了頂峰,他必須牢牢閉緊了嘴才能防止它從喉嚨裏蹦出來。
兩道目光隔著人群對上,像是跨越了千萬年的時光。
墨遲紅著眼眶,鼻頭止不住的酸澀,他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看著對方對方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驚喜,最後定格為了他曾經最為熟悉的笑。
男人推著箱子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在距離他隻有三步遠的地方時停下了腳步,那雙清亮的眼睛已經噙滿了淚水。
墨遲看著麵前的人,張了張嘴卻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最後,還是男人丟掉了手中的行李箱,在周圍人驚訝的目光和低呼聲,不顧一切的飛奔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懷中的人攬著自己的脖子,力道大得仿佛要將他融進自己的骨血。
墨遲身子被撞得後退了幾步,他穩住了身形,抬手輕輕回抱住了懷中的人。對方顫抖的身子先是微微一怔,而後顫抖得更為劇烈。
墨遲感覺到了脖子間的濕潤。
男人雙手緊緊地抱著他,清冷好聽的聲音哽咽沙啞,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
“墨遲……”
“墨遲……”
聲音和夢境中的重合在了一起,宛如泣血。
墨遲抱著懷中的人,張著嘴,淚水無聲地流了一臉,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對方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許久之後,才輕不可聞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雲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