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遲是在一片璀璨卻不刺眼的光芒中醒來的,彼時天熹微,九重天上,金色的陽光裹挾七彩的祥雲從雲海上緩緩升起,遠處鳳凰聲啼,清脆的聲音直穿雲霄,然後落在了墨遲的耳邊。
男人眯著眼睛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心裏還在暗想天生異象,會不會有什麽重大的事情發生,結果下一刻就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帶著歡喜雀躍的聲音叫他的名字。
“墨遲!”
墨遲耳尖動了動,放下手,轉頭,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下一秒,整個人就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往日栽種桃樹的地方,已經沒有了小桃樹的聲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形清瘦單薄的少年。
少年一頭長長的墨發披散在身後,發梢及地,耳邊還別著一束桃花,緋紅盛開的花瓣和一身緋色的衣衫相得益彰,巴掌大的小臉上眉如遠黛,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圓圓的杏仁眼,黑白分明,眸光清澈,小巧的鼻頭,鮮嫩如同花瓣一樣的嘴唇。再往下,是修長白皙的脖子,玉色的腰帶勾勒出少年盈盈一握的腰肢,他光著腳踩在褐色濕潤的泥土中,小而圓潤的腳趾頭因為不安和忐忑微微蜷縮在一起,可愛得緊。
墨遲呆呆地看著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失去了所有的言語和動作的能力,滿眼隻剩下了那個看著他目光澄淨的少年。
“小……桃樹?”漫長的震驚過後,墨遲終於回神,他看著麵前因為他驚疑和不確定的語氣而撇了撇嘴有些不開心的少年,心裏已經確定對方就是他的小桃樹。
從少年給自己的巨大震驚中平複下激動的心情,墨遲對著人輕輕招了招手:“過來。”
小桃樹有些生氣男人這麽久才認出他來,但是還是抬腳朝對方走了過去,他第一次化形,還不太習慣操控自己現在的身體,四肢及其的僵硬。
同手同腳的來到墨遲跟前後,少年不小心踩到了拖地的衣擺,一個重心不穩直直地朝著墨遲撲了過去。
墨遲急忙伸手將他接住。少年冰涼柔軟的發絲滑落在他的臉上,帶起了一陣桃花的清香,墨遲看著麵前神色慌張帶著不知所措的少年,那雙小鹿般的眼睛濕漉漉的,一下就撞進了他的心裏。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漂泊了漫長歲月的靈魂仿佛在那一刹那找到了歸屬,冥冥之中,墨遲聽見了有一道聲音在對自己說:“墨遲,就是他了。”
雙手掐著少年的腰微微用力將他抱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嚇得小桃樹臉色一白,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了男人的脖子,緋紅色的薄紗下兩條白生生的小細腿也自覺的纏上了對方的腰。
他這一連串的舉動徹底取悅了墨遲,男人唇角上揚,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裏全是少年小小的身影和璀璨的笑意:“小桃樹,你是我的小桃樹嗎?”
小桃樹生氣的瞪了他一眼,然而卻沒有一點威懾力,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隻小青蛙。
“不是!”
“哦?”墨遲看著他挑了挑眉,惡趣味的抱著人往上顛了顛,在看見對方又被嚇了一跳的小模樣忍不住低低笑了,“不是我的小桃樹,那我最愛的小桃樹去哪裏了?哦……本君知道了,你是個賊對不對,是你偷了本君的小桃樹,是不是,嗯?”
小桃樹快被他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氣死了,幻化出人形後喜怒哀樂都能通過麵部表情最直接的表達出來,他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男人,想起這段時間來對方對自己若即若離的態度和那些總是逃避的目光,心裏一委屈,就那麽紅了眼眶。
墨遲:“……”
被三界傳言沒有心的男人在看見小桃樹“撲簌簌”的淚水時,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心疼。
從來沒有哄過人的墨遲手忙腳亂的抱著懷中的人低聲輕語的哄,結果對方就像是被打開了淚匣子開關一樣,眼睛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真真像極了兩顆鮮嫩多汁的桃子。
墨遲心都快被他哭化了。
“小桃樹不哭了好不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哭了好嗎……”
“嗚嗚嗚……”
墨遲:“……”
最後墨遲已經被哭到欲哭無淚了,他抱著小桃樹坐在了園中的躺椅上,輕聲細語的低哄,什麽好話都說盡了,就希望對方能不哭了。
那個時候的男人還不知道很多時候,有些人你不讓他哭他就哭得越凶。
半個時辰後,天光大亮,終於哭累的小桃樹打了一個哭嗝,委委屈屈的抓住了墨遲的衣擺,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嘴唇都哭得幹裂了。
墨遲心疼得不行,卻又舍不得說一句重話,隻能有哄了一會兒後認命的抱著少年回了寢殿。
小桃樹的化形比墨遲預料中的來得快,他還沒來得及準備對方的衣裳,於是隻能找出自己以前穿過的舊衣服給人換上。
對方的身形比他小了許多,套上他的衣服後就香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看著有幾分滑稽。
墨遲幫人換好衣服後猝不及防的聽見了少年肚子裏傳來的聲音,他沒忍住勾了勾唇角,很快又在少年哀怨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收斂,然後轉身給人去拿吃的和喝的去了。
吃飽喝足後的小桃樹終於心滿意足的打了一個嗝,然後新奇的打量著墨遲寢殿裏的一切,裹著滿是墨遲身上好聞的味道的杯被子在**滾來滾去,眯著一雙哭腫了的眼睛笑得開心。
墨遲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被裹成蠶寶寶的少年。男人一顆軟成了一片,他合上門抬腳走過去,然後撩開衣擺在床邊坐了下來,等到少年滾滾過來的時候一把將他撈進了懷裏,連人帶著被子抱了一個滿懷。
“哎呀你幹什麽呀!”被抱住的小桃樹不滿意了,扭了扭身子想從對方懷裏掙脫,結果沒能成功。
墨遲抱著懷中的人,抬手撫上他紅腫的眼眶,動作溫柔,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溫柔。
“剛才為什麽哭,嗯?”
小桃樹掙紮的身子一下就不動了,甚至還把腦袋往杯子裏縮了縮,希望對方看不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