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之後,南辭真的做到了他說的,他出錢,給墨遲的母親看好了病,幫著人購進文房四寶,資助他進京趕考。直到墨遲的母親駕鶴西去,男人也高中狀元,成為了皇帝身邊的大紅人,他依舊留在對方身邊。

墨遲曾經想過對方是不是抱著什麽目的接近自己,或者是他身上有什麽男人想要得到的東西,可是每當他有這個猜測的時候,沒過多久,南辭總會用不大不小的事件來大小他的猜測。

直到墨遲有一次外出替皇帝巡視周邊城鎮的時候,誤入了一家青樓,在裏麵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他才如醍醐灌頂。

南辭一直不求回報的留在自己身邊,會不會是因為對自己心生愛慕?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生根發芽。

自那之後,墨遲看南辭,總覺得哪兒哪兒都透著不對勁,男人的一舉一動落在他的眼裏都是帶著勾引和暗示。

那段時間的墨遲苦惱急了,他很確定自己不喜歡南辭,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樣才能在不讓自己的好友傷心的情況下拒絕對方的心意。

男人整日的愁眉苦臉和唉聲歎氣引起了南辭的注意,終於在一次他喝酒微醺後,南辭問他因何事煩心,他忍不住說了出來。

墨遲永遠也忘不了當南辭聽見他的擔憂後,那副如遭雷劈的表情和魔音貫耳般的笑聲。

他這才知道,自己鬧了一個怎麽樣的笑話,原來,南辭對他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

直到他七老八十,遠離廟堂,隱居世外,南辭還是跟在他身邊。

墨遲終其一生都沒有成親,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陪在他身邊的,是自己交了一輩子的好友。

視線變得模糊,墨遲看著白發蒼蒼,背脊佝僂的南辭再一次變回了那個年輕的模樣,絳紫色的衣衫,風流倜儻,盛著星河的眼睛極致的漂亮,笑意淺淺的看著他:“歡迎歸位,滄瀾神君。”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墨遲顫抖著睫毛睜開眼睛,在看見眼前色彩絢爛的光芒時,一瞬間以為自己到了地獄。

“醒了?”清冷的聲音自前方響起,墨遲心裏一驚,微微偏頭,這才看見自己麵前黑乎乎的後腦勺。

他正被人背在背上,背著他的人帶著他往前走,四周一片安靜,絢麗的光紋一圈一圈的在周圍**漾,帶著幾分夢幻。

“雲初?你也死了?”這是墨遲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想到的。

背著他的人身子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更冷了:“本尊活得好好的!”

墨遲有一瞬間的無言,遲緩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轉,昏迷前的記憶湧入腦海,他看著麵前的人:“雲初,你不是離開了嗎?”

怎麽又回來了……

雲初沒有說話,隻是繼續背著他往前走,墨遲見他沒有回答,也不再追問,他抬頭看著他們眼前所處的場景,知道兩人還在鏡子中。

“南辭的記憶,送出去了嗎?”沉默的空氣讓人感覺心裏有些壓抑,墨遲開口打破這份安靜,隻可惜雲初並沒有想領他這個情。

“有那個時間關心別人,不如多關心一下自己,”說到這裏他到底還是沒忍住,開口:“你知不知道本尊若是再晚到一步,你就沒命了。”

墨遲無聲地勾了勾唇角:“但是你還是來救我了。”

一句話,讓雲初閉上了嘴。

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隻是繼續往前走。

現在的昆侖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墨遲和雲初就是被困在裏麵的兩顆棋子,他們永遠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說不清走了多久,墨遲聽見雲初原本平緩的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腳上的步子也逐漸慢了下來,他心裏心疼得不行,唾棄現在身受重傷的自己。

抬起手輕輕拍了拍雲初的背,墨遲的聲音寢宮溫柔如水,帶著心疼和自責:“雲初,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雲初沒說話,也沒放他下來,墨遲知道他,男人做下的決定,是怎麽也不回反悔的,於是他隻能換了一個方法:“我感覺傷口有些疼,可能是被顛簸到了,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休息一下吧。”

果然,雲初在聽見他的話後腳上的步子頓了頓。男人沒說話,隻是左右看了看,四麵八方都一樣,他也不挑了,就在原地將墨遲輕輕放了下來。

被人背著的時候就疼痛不已的身體在落了地之後更疼了,墨遲臉色白了白,忍痛神情輕鬆的躺在了地上。

雲初也跟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以往總是一身白衣不染纖塵,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的男人此刻已經再沒了那一副清冷除塵-的模樣,墨遲看著他布滿了大大小小口子,已經變為紅色的衣衫,喉嚨一陣哽咽。

男人嚐試著動了動身子朝對方靠近:“雲初,你有沒有受傷?”

雲初正在盤腿調息,他是魔族,在鏡中受了傷後很難恢複,聞言睜開眼睛看著地上的人,清冷沒有一絲情緒的目光好像在說“你明知故問”一樣。

墨遲輕輕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苦澀:“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雲初:“道歉,是這個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墨遲:“說得也是,不然等我們這次出去之後,我以身相許吧。”

“魔君大人不要嫌棄。”

雲初:“本尊很嫌棄。”

看著恢複了一點精神的雲初,墨遲低聲笑了。

鏡子裏的時間無法區分,兩人隻能估計著休息,覺得差不多了就繼續往前走,這一次,墨遲說什麽也不讓雲初背著自己了。

雲初見他堅持,沒有半分退讓的樣子,隻能作罷,折中改為攙扶著對方。

眼前的路好像一直沒有盡頭,墨遲臉上的表情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嚴肅,在走之前他將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放在他們休息的地方,等到不知道走了多久後,墨遲看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熟悉的物件時,停住了腳步。

雲初顯然也明白過來了:“我們一直在繞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