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的最後就是兩人一起躺在了那張寬大柔軟的龍床之上,相互依偎在一起。
從夢中醒來的墨遲再沒了睡意,借著昏黃的燭光低頭一看,懷中的人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卻微微顫抖。
墨遲一顆心酸酸澀澀軟得一塌糊塗。
“睡不著?”他微微緊了緊手臂開口。
雲初聽見他的聲音後一下就睜開了眼睛,那雙明亮的眸子裏清明無比:“你不也是。”
墨遲笑:“我想多看看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情話讓雲初一下子紅了臉,墨遲眼尖看見了,抬手輕輕掐了掐他軟嫩的腮幫子,目光落在那半張銀色麵具上,停頓了一瞬。
“怎麽了?”雲初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勁,微微抬眸看著他,墨遲的手指輕輕蜷縮了兩下。
“一直都沒問過你,一定很疼吧?”
他沒說什麽,但是雲初一下就明白了,明亮的眸子有一瞬間的黯淡,但是很快就不見了。少年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聲音在安靜的寢宮裏即便是刻意壓低也清晰可聞。
“都過去很久了,早就不記得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帶過,卻讓墨遲有一瞬間心口疼得呼吸不上來,雲初察覺到了他粗重的喘息,想要掙紮著抬頭看他,被他一把緊緊地抱在了懷裏,頭結結實實地貼在了他的胸膛,聽著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
“你說過,你很怕疼。”
雲初的神情隨著墨遲的話變得有些恍惚,許久後,他才道:“你都還記得……”
那是兩人相遇不久後的一件事,墨遲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宮殿,小孩怕生,他隻能屏退了所有宮人,親自給人上藥。
瘦瘦小小的少年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已經結了痂,有些卻是已經開始化膿了,饒是墨遲這樣情緒很少外露的人眉心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藥用的是上好的金瘡藥,藥性極強,墨遲曾見過士兵受傷後用這個藥時疼得哭爹喊娘的樣子,可是他麵前的這個小孩卻始終一聲不吭,如果不是墨遲看見他額頭上像下雨一樣的汗水,他真的會以為這個小孩沒有痛覺。
“你很堅強,很少有人能受得了這個藥帶來的疼痛。”上完藥後墨遲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雲初正在小口小口的吸著冷氣,唇色蒼白,在聽見墨遲的話後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他說:“不,其實,我是個很怕疼的人。”
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這麽多年,青澀的懵懂也被人悄悄地放在了心裏的一角,雲初以為對方早就已經忘記了,卻沒曾想,原來他都還記得。
墨遲嗯了一聲:“有關雲初的,所有的我都記得。”
雲初聽著他的話沒有作聲,墨遲知道對方不相信自己。
“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太過自負,總想著悄悄地將所有的事情做好,我就能護好你,卻讓你受了很多傷,而我,更是其中最大的凶手。”墨遲聲音輕且柔,雲初聽著他一直絮絮叨叨的說,原本沒什麽感覺的,最後竟然升起了一點委屈。
他想,這個男人真的是很過分了,什麽都不問他就擅自做了決定,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打著對自己好的旗號,結果兩個人白白蹉跎了這麽些年,幸好時間還來得及……
“所以你以後不許再像之前那樣了。”雲初在男人懷中動了動身子,將頭埋進了他的頸窩,聲音軟軟的。
墨遲勾起了唇角,眼裏有淚光閃過,他伸手輕輕抬起雲初的頭,在對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了虔誠珍惜的一吻:“再不會了。”
雲初輕輕的嗯了一聲,抱著人沒再說話了。
兩人聊天聊到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才先後又睡了過去,元宵後有三天的時間不用上早朝。
雲初對於一睜開眼就看見心愛之人在枕邊這個事實感到愉悅。
寢宮的門被人輕輕打開又合上,雲初探起頭,不多時,曹公公壓低的聲音在帳外輕輕響起。
“皇上,阿依國三皇子求見。”
睡夢中的男人似是被驚擾一般不耐地皺起了眉頭,雲初急忙挑開簾子。
床邊的曹公公看見他也不驚訝,隻是將頭垂得比之前更低了。
雲初壓低了聲音:“讓他先去禦書房等著,皇上一會兒就過來。”
“是。”曹公公點頭應下後轉身離開,雲初低頭看見男人沒有被吵醒,這才小心鬆了口氣。
等到墨遲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炷香之後的事了,雲初見他醒了,才向他說了阿賽魯的事。
兩人到禦書房的時候,阿賽魯正坐在元清對麵,手裏捧著一碗熱粥,一點一點的吹涼了之後喂給對方。
聽見開門的聲音後屋內的兩人朝門邊看了過來,元清立馬起身行禮:“皇上,雲大人。”
投喂媳婦被人打斷,阿賽魯有些不高興:“皇上盡可來得再晚一些,這樣的話我和元寶還能在皇宮蹭頓晚飯。”
阿賽魯皮笑肉不笑,墨遲不做理會,牽著雲初的手走到書桌後坐下,這才看向他:“三皇子若是願意,留在雲國也不是不可。”
阿賽魯:“……”
“算了算了,你這雲國的皇帝可不輕鬆,本皇子才沒那個閑情逸致呢。”阿賽魯要搖著手拒絕,墨遲看著他,想到前世的事,唇角輕輕勾了勾。
“那麽,兩位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聽見墨遲這樣問,阿賽魯才想起他和元清這次今宮的目的,元清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檀木盒子,然後讓阿賽魯交給了墨遲。
墨遲看著呈到自己麵前的東西,挑了挑眉:“這是何物?”
“回皇上,此乃我阿依國的一種奇草,名為塑聲花,隻生長於阿依山的雪山之巔,能讓失聲之人重新開口說話。”
墨遲心中一跳,麵上卻是半點神色不顯:“朕為何從未聽人說起?”
“很簡單,因為這種藥,也是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
“草民和雲公子很是投緣,不忍雲公子受受此困擾,臉上的傷草民或無能為力,但是喉嚨的話,草民還是有把握能將雲公子醫治好的。”元清對著桌後的男人行了一禮,聲音清和溫潤。
雲初目光落在那一枚小小的黑色盒子上,許久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