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冽出去後很快就找來了管家,讓人備好馬車,將人接去了自己的府上。

墨遲和雲初就這樣在林府住了下來。

雲初在老管家給兩人布置房間的時候,要了一間離墨遲最遠的,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墨遲站在院中,無言地看著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裏光芒晦暗不明,老管家知曉麵前兩人的身份,誰都不敢得罪,尤其是這位傳說中喜怒無常的當今天子,不得已,他隻能將目光看向麵無表情的男人。

墨遲一直看著雲初,許久之後才輕輕收回了目光,看向老管家道:“就按他說的去做吧。”

老管家點頭應了一聲,急忙帶著下人去準備了。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之間,墨遲和雲初已經在林府呆了一月有餘,這段時間裏,兩人的關係因為床底下的那個吻而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界,沒有刺殺,沒有任務的日子能讓人心裏閑得發慌。

這樣一種情況下,人們總是控製不住地去回憶自己的以前,好的,壞的,難忘的……

而雲初,想得最多的,是那個每天有事無事總會來他住的地方晃上一兩圈的男人。

他真的不懂,那個男人,明明是九五之尊,卻好像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就為了能和他多說上幾句話,到底值不值得。

有時候,雲初也會用一種很迷惑不解的目光看著墨遲,問出了心裏一直想問的問題。

他不指望對麵的男人能夠回答,問完之後就偏頭看向窗外,院中有著一顆巨大的楓樹,秋天的尾聲,樹上已經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椏。

坐在他對麵的墨遲抬眸看著他,從他的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雲初線條優美的側臉,和因為動作微微拉伸的脖子。

男人笑了笑,將剛出籠的桂花糕往雲初的方向推了推,聲音低沉而溫柔:“雲初,喜歡一個人,想對一個人好,是從來不需要考慮值不值得的。”

雲初回頭,一不小心就跌進了那雙溫和沉靜的眸子裏,那裏麵,倒映著的,全是他小小的身影。

那天墨遲一如既往的在晚飯之前離開後,雲初一個人在窗邊坐了很久,窗外帶著涼意的夜風不要命了似的爭先恐後往屋裏灌,將他一頭梳得整齊的長發吹得發絲飛揚。

麵具後的皮膚也感受到了些許的涼意,雲初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微弱昏黃的燭光下,纖長的睫毛帶著不安的顫抖。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隻有雲初知道,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防,隱隱有了鬆動的痕跡,坍塌崩壞,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秋日過後就是嚴冬,眼看著天氣一天一天的冷了起來,林冽差人往雲初和墨遲住的地方送了一堆過冬的物資,其中送給墨遲的,還有一件純白色的狐裘大氅,上麵的皮毛根根潔白分明,沒有一絲雜質,一看就不是凡品,那是不久前林冽帶兵圍剿土匪的時候從那些山匪的庫房裏搜出來的。

原本是打算充公的,隻不過一次偶然間林冽看見了墨遲被凍得青紫的嘴唇,就讓管家將它從庫房裏翻了出來。

林冽的本以是想讓墨遲穿著避寒,卻沒想到這件大氅早上才剛被送往墨遲的住處,下午,就出現在了雲初的院子裏。

剛好從門外路過的林冽看見了桌上放著的大氅,眸色微動。

“雲公子。”林冽看著他,打了一聲招呼。

雲初正坐在桌邊,單手托著腮,看著桌上的東西發呆,在聽見有人叫他後回過神來,看見門外的林冽,他急忙站了起來:“林大人。”

“方便我進來坐坐嗎?”林冽看著他,換掉了一身官袍的男人眉眼清秀雋逸,一身書香氣息,溫潤得像一塊漢白玉。

“當然。”雲初頓了頓後回過神來。

林冽笑了笑,抬腳走了進去,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雲初動手給人倒了一杯茶。

做完一切後,兩人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房間裏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安靜。

“今年的冬天很冷。”許久之後,林冽冷不丁開口,雲初正盯著麵前茶水中起伏的茶葉發呆,聞言抬起頭看著男人,隨後慢了半拍的點頭:“是啊……”

林冽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桌上的大氅上,語氣帶著意味不明的試探:“皇上很關心雲公子。”

雲初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東西,沒說話。

林冽也不介意,自顧自道:“下官聽說雲公子和皇上已經認識很久了?”

雲初點了點頭:“七年。”

“七年啊,”林冽語氣似感歎,他問雲初:“雲公子覺得,七年的時間,能了解一個人多少?”

雲初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麽問,目光微垂,搖頭不語。

林冽輕輕笑了笑,低沉的笑聲同墨遲的有幾分相似,雲初有片刻的失神。

“下官同皇上認識了三年,初進京時,常聽起別人說起當今的天子,多的是昏庸無道治國無為,我那時候滿身淩雲壯誌想要施展偉大抱負,卻在聽起旁人對皇上的描述後心裏產生了遲疑。”林冽的語氣帶著回憶往事的感慨,他說:“我有想過要不要原路返回,回老家做一輩子的教書先生,也總比替一個昏庸無能的皇帝辦事來得自由暢意。”

“可是我心裏總是有些不甘心,那些話,都是別人說出來的,真正的天子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沒見過,所以,心裏總是有著懷疑的。”說到這裏,他側目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雲初,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雲公子說是與不是?”

雲初點了點頭。

“所以啊,我就決定自己親眼去看看,紫宸殿上看見皇上的第一眼,我覺得,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所以我決定留下來。”

“三年前我被貶,雲公子可知其中緣由?”

雲初:“因為寫錯一個字。”

林冽失笑搖頭:“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

“翰林院原本最得龍心的學士隻因寫錯一字就慘遭被貶,一,坐實了當今天子喜怒無常的事實,二,幫著朝上那群大臣除去了他們的眼中釘,從而讓他們降低了對皇上的防備和警惕,簡直最好不過了。”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