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甚至不知道兩人是怎麽吵起來的,隻知道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墨遲牽著手站在了玄關處,身後是被氣得臉色通紅的老人。

墨老爺子站在亮著的水晶燈下,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直直的指著他們,繃緊的指尖不停的顫抖,臉上的顏色幾乎要和他的衣服一個樣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雲初是第一次見到墨老爺子被氣成這個樣子,拋卻了所有的風度和冷靜,再也不複之前的高高在上。

他燃著憤怒的目光直直落在墨遲身上,指尖卻指著雲初,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開口:“你真的要為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人,忤逆從小把你養大的爺爺?忤逆你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

墨遲聽著他飽含憤怒與失望的話語,隻是輕輕揚了揚唇角,眼底一絲溫度也無:“爺爺說錯了,我沒有要忤逆您,我隻是在反抗,反抗你的操控,您養我長大,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是,您不能因為這個,就妄圖操控我的人生,您自己的人生過得失敗,就想把所有的遺憾在我身上得到補足,這是什麽道理?”

“你放肆!”墨老爺子聽著他的話,瞳孔一陣緊縮,厲聲打斷他的話,“我是你爺爺!”

“是,但並不代表您就可以肆意妄為。”墨遲看著他,張口,低沉磁性的聲音一字一字的落在墨老爺子的耳邊,他說:“我得先是個人,再是您的孫子,我有人權和自由,無人可以剝奪。”他咬重了最後一句話。

墨老爺子聽著他的話氣得發抖,最後卻笑了起來,笑得咬牙切齒:“你同我說自由?!你現在的一切都是墨家給你的,離了墨家,你什麽都不是,你覺得就憑那樣的你,有資格談自由嗎?”

雲初站在墨遲身後,看著怒氣相向毫不退讓的兩人,目光裏滿是擔憂和無措,他第一次在墨遲身上看見如此強勢冷銳的樣子,漆黑深邃的眸光離滿是冰冷,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就這麽同墨老爺子對視,性感的薄唇說著一句又一句在別人看起來叛經離道的話。

雲初聽見他說:“既然您一口一口的說我的身份,那我不要這個身份就是了。”

墨老爺子:“?!!”

雲初:“!!!”

“你再說一遍?!”墨老爺子隻感覺眼前一陣發黑,緊緊拽住手中的拐杖才不至於讓自己摔倒,他看著麵前這個同自己生活了二十三年的男人,像是今天才認識對方一般。

“再說多少遍也不會變,”墨遲看著他,感覺到手心裏緊張到僵硬的手,他安撫的捏了捏對方的手指,目光卻還是看著墨老爺子,沒有絲毫的退讓。

“您不是說離了墨家,我就什麽都不是?那我就證明給你看看,我墨遲,離了墨家,到底還是不是墨遲。”

“阿遲……”客廳劍拔弩張的氣氛讓雲初心裏麵感到了強烈的不安,心髒傳來一陣緊縮的疼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光加白皙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小綿密的冷汗,他輕輕叫了一聲墨遲的名字。

墨老爺子聽見他的聲音,憤恨的目光陡然落在他的身上,他現在後悔將對方帶進家門了,取血有很多種方法,他選了最愚蠢的一種。墨老爺子現在悔不當初。

墨遲聽見了他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了他難受的表情,微微變了臉色:“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雲初抓著他的手,淺淺的喘了一口氣,那陣抽痛來得快取得也快,若不是額頭上的汗水還在,雲初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夢魘了。

“沒事,我……”

墨老爺子看著兩人在他麵前旁若無人的親近,血壓驟然爆表,指著兩人的手指不停的顫抖:“好好好,真是好得很!”他連說了三個好字,顯然是已經氣道毫無理智了。

“你所說的人權和自由,就是拋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與這個世界背道而馳,違背陰陽,同一個男的在一起是嗎?”

違背陰陽?

墨遲在唇齒間咀嚼著這四個字,而後舌尖抵著後槽牙,輕輕笑了起來。

好像每一世,都會有人對他說他和雲初的愛情是違背陰陽,有違常理。

“我就真的很好奇,為什麽我隻不過是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在你們眼裏就是這麽的十惡不赦?我們的愛情,到底是礙著你們什麽了?”

墨老爺子被他的話問得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瞪著眼睛回了一句:“總之兩個男人在一起就是不正常,就是有病!”

“嗬!”墨遲真的沒忍住笑出了聲,大病初愈後的臉色在冰冷的燈光下折射出不健康的白色,他抬起頭,看著眼前恨不得親自動手將他拽上所謂的正途的老人,眼底墨色流轉。

“不正常?有病?有違陰陽?”他一字一句的重複著墨老爺子之前說過的話,每說一句,就輕輕笑了一聲,低沉的笑聲在寬敞的客廳裏響起,透著幾分偏執和瘋狂,讓人聽了忍不住毛骨悚然。

雲初看著麵前的男人,心裏驚疑不定,帶著絲絲的害怕,然而更多的,卻是心疼。

他沒見過男人這樣,卻忍不住的想哭,就好像,就好像,好像他們有過很多次,被人這樣說過一般。

他想起了這次兩人爭吵的最初原因,就是因為墨老爺子讓墨遲過年後去見意味世交的孫女,然後,被墨遲毫不留情的駁了麵子。

再然後,就是墨老爺子含著警告和試探的話語和墨遲毫不遮掩的坦白。

恍惚過後的雲初這才明白,原來,引起這件事的最初原因,就是他啊……

“那我就走不正常的路,走有病的路,走一條有違陰陽的路。”墨遲看著墨老爺子,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握緊了手中那隻冰涼汗濕的手,目光堅定,語氣沉著,“礙不著你們這些走正常的,走沒病的,走不違陰陽的人的眼!”

說完之後,他頓了頓,複又強調了一句:“我的事,容不得人插手,我也不允許誰插手。”

“我可以允許人踩著我的頭,但是我絕對不允許,有人,說他半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