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梅花釀,我已經命人給人備好了,你自己去酒窖裏取吧。”墨遲頭也不抬地看著手中的奏折道。
暘穀看著眼前這個沒有一絲人氣兒的男人,手中的扇子輕輕搖了搖。
“知道了。”話音落後,書房裏再次恢複了安靜,許久之後,墨遲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看著他:“你還有事?”
對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暘穀看著他麵無波瀾的臉,想起來的時候水也的囑托,歎了口氣:“今年除夕,你……”
“不了。”墨遲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一般,開口打斷他的話。男人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一片雪白,眼裏倒映出了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他背對著暘穀,暘穀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能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裏,奇異地多了一點溫度:“我答應過他,要每年和他一起過除夕的。”
男人口中的“他”,聽得暘穀心裏一陣酸澀,兩人再次無話。
晚上暘穀走的時候,手裏提著兩壇子的酒,站在宮門前,看著他麵前一身明黃色龍袍,容貌俊美的男人,想了想,最後還是輕輕開了口:“你難道就真的想這樣一輩子活下去嗎?”他話語裏帶上了一些情緒。
墨遲漆黑深邃的眼睛靜靜地同他對視,相比於暘穀不知緣何而起的怒意來說,他情緒平靜得算得上詭異。
墨遲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偏頭看了一眼遠處蕭條無比的冷宮,眼裏翻湧著深沉的痛苦和愛意。
轉身離去的時候,暘穀隻聽見了墨遲低沉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到他的耳邊:“你回去吧,替我向水也問好。”
暘穀看著對方孤寂的背影一點點的走遠,終是在這漫天雪花中,紅了眼眶。
雲初走了,也將他的生命帶走了,暘穀想,若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身體裏還跳動著雲初的心髒,這個男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跟著雲初走……
當初他和水也在得知雲初被害之後,震怒之下一度想殺了墨遲給雲初報仇,可是在看見男人那副失魂落魄又瘋魔無比的樣子,他們兩人突然覺得,讓他活著,也許對他而言才是最大的懲罰。
在男人來到江南找到他們,向他們說起了自己的計劃的時候,暘穀和水也是震驚的。自古帝王都是紫微星轉世,有著龍氣庇護,凡人和妖輕易動不得,否則輕則遭到天道警告,重則,墜入無間地獄為自己的罪行贖罪。可是一心想為雲初報仇的墨遲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他籌劃了一切,和那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做交易,許以對方用不盡的錢財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然後找到了被皇帝滿門抄斬的忠義侯流落在外逃過一劫的葉恒,和對方聯手,在他同公主大婚當天,血洗了皇宮。
暘穀和水也親眼見證了這場動亂,一身紅衣的男人踏著腳下數不盡的屍體和尚未幹涸的鮮血,俊美的臉上冷靜和瘋狂詭異的交織在一起,然後用那把當初剜下雲初心髒的刀,親手結果了皇帝的性命,而那個灰衣道士,被他帶到了雲初的冰棺前,剜心而死,死後被挫骨揚灰,屍骨無存。
至於那個差一點成為他妻的公主,因為她胸腔裏那個屬於雲初的心髒,而得以苟活,卻在冷宮,受盡了煉獄般的折磨,生不如死。
墨遲沒有殺她,他要讓她好好的活著,因為,那是雲初心髒的容器,他要讓她生不如死地活在這世上,直到自己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會帶著那顆心髒,一同下葬,埋入腥濕的黃土。
除夕,一個熱鬧無比的節日,原本應該歌舞齊平燈火輝煌的皇宮,卻因為宮中的那位殺神一般的天子,寂靜得像是一座死城。
在這樣壓抑沉悶的情況下,冷宮那邊傳來的皇後瘋了的消息,就像一粒小小的石子投進了寬闊的湖泊一般,半點波紋都沒有掀起。
這個消息傳到墨遲的耳中的時候,男人一身白色錦袍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手中捏著一個酒壺,一旁歪歪扭扭地倒了一地的酒壇,站在他麵前的大太監哆嗦著身子將話說完,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墨遲像是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一般,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中那已經見了底的酒壺,漆黑深邃的眼底像是氤氳了朦朧的霧氣,不甚清明,卻能讓人看出他那快要溢出眼底的思念。
許久之後,空**的寢宮,響起了男人低沉沙啞的笑聲,一聲一聲,最後,皆化作了絕望無助的哭泣。
他逼瘋了那人,也終於,逼瘋了自己。
次年春,京城局勢動**,當朝天子突發疾病生命垂危,太醫院太醫皆束手無策,前朝忠義侯之子葉恒被連夜召進京,寸步不離皇帝身側半步。
三月,柳絮飄飛的季節,喪鍾鳴,帝皇駕崩。
跪滿了文武百官的寢宮裏,葉恒看著那明黃色的龍**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早已沒了聲息的男人,想著對方臨死之前同自己說的話,眼裏滑過一抹暗芒,唇角輕抿。
新帝葉恒繼位,沿用國號雲。
十日後,先皇下葬,冷宮中的皇後無故慘死,心髒被人剜走,凶手至今尚未查明。
氣溫冰冷,空曠的皇陵裏,已是當朝天子的葉恒站在冰棺之前,看著躺在棺槨中神色平靜的男人,保持著長久的沉默。
男人懷中躺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皮毛稍顯暗淡,蜷縮著四肢,雙眼緊閉,依偎在對方的胸口,極顯依賴,而男人一手緊緊地抱著它,另一隻手中握著一個朱紅色的盒子,裏麵,躺著的,是一顆已經不會再跳動的心髒。
葉恒在皇陵呆了很久,直到外麵有人來催,他這才輕輕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你托我辦的事,我都已經做到了,希望你能在那邊,找到他……保重……”
低沉的餘音逐漸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偌大的皇陵,又回到了它那原本沒有一絲生氣的冰冷模樣……
“暘穀!!!”
墨遲從夢境中醒過來的時候,還未從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回過神來,就聽見了耳邊一聲帶著焦急和擔憂的驚呼,他轉過頭,就看見一身紅衣的暘穀被道士的法術擊中,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了好遠,被飛身而上的水也一把接住。
“你怎麽樣?”水也看著他擔憂的問道。
暘穀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鮮血,抬頭看向對麵一臉陰鷙的男人,眼裏猩紅的光芒一閃而過。
“我沒事。”暘穀回過神來衝水也安撫地笑了笑,掙開他的懷抱站了起來,然後看著對麵不遠處的道士,揚起了一抹冷笑,眼底殺意畢現。
手中的玉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暘穀雙手快速結印,那雙碧綠色的眼睛變成了豎瞳:“妖道,你真的,惹到我了。”
暘穀輕輕開口,聲音低沉妖異,紅色的衣袂和墨色的發絲無風自動,賈道士看著他突然暴漲的妖力,嗤笑了一聲,揚起手中的拂塵直接攻了上去,綠色的光芒和黑色的光死氣纏在一塊,一旁的水也看著戰鬥中的暘穀,沒有片刻遲疑,加入了戰鬥。
符籙和陣法對他們妖怪有著天生的壓製,即便是之前葉恒已經破壞了那道最主要的陣法,現在的水也和暘穀以二敵一,也才能勉強同對方打個平手。
四周的烈火熊熊燃燒,頭頂的房梁在無法承受重量之後斷裂下落,狠狠地砸在地上,漆黑燃燒的木塊濺開了一地的火星,空氣中的溫度變得熾熱滾燙。墨遲看著陷入激戰中的三人,撐著無力的身子從地上坐了起來,躺在他身旁的公主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墨遲麵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看見了那個道士掉在了一旁的匕首,通體雪白,在猩紅的火光下反射著森冷的光澤。
妖力暴漲後的暘穀讓賈道士應對起來極其吃力,再加上一個實力和他不相上下的水也,時間一長,賈道士便逐漸處於劣勢,水也和暘穀見狀,當下便抓緊了機會,攻擊越發的淩厲,賈道士很快便節節敗退。
在被水也的蒼雪劍一劍刺穿肩頭後,他身子後退了幾步,而後才堪堪穩住了腳步。
“爾等孽畜,竟然也敢傷我?!”
暘穀看著他冷笑一聲:“本座不止要傷你,還要取你的狗命!”
“簡直癡心妄想!”賈道士狂喝一聲,看著並肩而站的兩人,眼裏迸發出了孤注一擲的光芒,而後癲狂地笑了起來。
水也和暘穀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隨後就看見那人祭出了自己最後的本命武器:拘魂幡。
兩人瞳孔驟然緊縮,作為兩隻活了近千年的妖怪,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件上古禁器的殺傷力有多大。
拘魂幡,以生人燃燒自己元神,召喚地府三千惡鬼,拘以目標魂靈,煉化為自身所用。
“哈哈哈哈哈……成為我的傀儡吧!”元神燃燒的痛苦讓男人神色變得猙獰無比,他看著兩人放聲大笑。
電光火石之間,濃黑如墨的霧氣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般,衝著不遠處的兩人直接襲擊而去,來不及躲閃的水也隻能轉身將暘穀緊緊護進懷裏。霧氣當中那些猙獰可怖的麵孔不斷地在眼前放大,那一刻,暘穀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無力。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屬於兩人的死亡的到來,然而等了許久,想象中的痛苦都沒有感受到,他緩慢遲疑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瞪大了雙眼。
一身絳紫色朝服的男人站在道士身後,俊美的臉上神色平靜,漆黑深邃的眼裏倒映著眼前的熊熊烈火,有種詭異的美。
他手中拿著的匕首,從道士的身後,直直地刺進了他的心口,雪白的刀尖從前麵穿出,沾上了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地上,然後瞬間被熱氣蒸騰湮滅。
賈道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機械地低頭,看著插在自己心口的匕首,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瘦削的身體轟然倒地,最後映入他眼簾的,是墨遲那雙平靜到可怖的雙眼,精心策劃了這麽久,最後卻化為了烏有,賈道士眼裏迸發出滔天的恨意,最終卻還是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本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水也放開點懷中的人,看向墨遲,對方抬起頭,同他們對視了一眼,然後兩眼一閉,直接昏了過去。
暘穀/水也:“!!!”
精致華美得如同牢籠的雀樓在水也和暘穀扶著昏倒的墨遲逃出去之後,摧枯拉朽一般的徹底坍塌了下去,然後被烈火焚燒化作了一抔塵土。
在這轟然坍塌的聲音中,金鑾殿上的皇帝也不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被鮮血濺上了臉的葉恒麵無表情地拔出了長槍,宮殿外,第一縷陽光撕裂了最後的黑暗,為大地,帶來了新的曙光。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攙扶著墨遲的暘穀和水也拚著最後的力氣離開了皇宮,卻沒想到會在宮門口遇到了原本應該在家裏休息的雲初。
青年一身白色的外袍胡亂地穿在身上,蹲在宮門口仰著頭看著門裏的世界,身邊是早已死去的將士,他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裏麵,像隻被遺棄的小狗。
在看見兩人肩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時,雲初倏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下一秒,就紅了眼眶。
他雖然笨,可是卻知道他愛的人都是為了他好,所以他願意成為他們心中所希望的樣子,一輩子都做一隻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小狐狸。他們想讓他知道的,他就願意知道,瞞著他的,他也會裝不懂,所以,他乖乖睡覺,乖乖站在這裏等人,即便,他很想衝進去,進去找阿遲,進去找水也,找暘穀……
“我有……乖乖聽話的……”雲初看著水也和暘穀,癟了癟嘴,然後在兩人溫柔寵溺的笑容中,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嗚哇……”
這一次劫難,終於還是被他們有驚無險的化解了。
天啟元年夏,六月初七,宮變,帝王被殺,其女死於大火之中,與雀樓一同湮滅,忠義侯之子葉恒擁兵上位,改國號:元
史書記錄了這一次的事變,而關於當初皇帝親封的駙馬爺,書中卻無半點著墨,就像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般。
遠在京城之外的一處小山村,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蓊鬱蔥蘢的山腳下,坐落著一間小小的茅草屋,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幹淨整潔,屋子的一旁用黃土砌了一間小小的雞圈,裏麵有著十幾二十隻養的肥肥胖胖的土雞,有公有母。
柳條編織而成的門扉外,一個身穿白衣,眉眼精致的男子毫無形象地趴在門外,對著裏麵的雞兩眼放光,嘴角掛著一縷可疑的**。圈裏的土雞像是感受到了來自男子身上的惡意,“咯咯咯”“咯咯咯”地叫個不停,場麵一片混亂。
屋裏的人聽見聲音從房間裏出來,看著整個人子都趴在了門上的男子,無奈失笑:“雲初,你別老是去嚇它們,不然明天又沒雞蛋吃了。”
雲初聽見男人的聲音轉過頭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阿遲,我們真的不能殺一隻來吃嗎?”
墨遲:“……”
男人被他那副渴求的小表情徹底逗樂了,上前兩步拉著他的手將人抱進懷裏,低頭在那柔軟的唇瓣上吻了吻後,才溫柔道:“想吃?”
雲初瘋狂點頭:“想!”
墨遲笑:“那就殺一隻,晚上做叫花雞給你吃好不好?”
“好!”雲初歡呼,漂亮的眼睛彎成了兩汪好看的月牙,墨遲看著他開心的樣子,也跟著輕輕笑了起來。
當初他在雀樓昏迷,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和雲初已經在回山陰縣的船上了,同行的還有水也和暘穀,對方辭去了江南的官職,和他們,一起回到了原先生活的地方。
墨遲剛醒來的時候身子還很虛弱,他知道那是幻妖丹留下的後遺症,是不可逆的,水也將藥交給他的時候就已經同他說過了,但是他不在乎,隻要能護得雲初周全,他怎樣都無所謂。
水也和暘穀對雲初隱瞞著他身體的情況,一直在找尋救治他的方法,隻可惜收效甚微。但是事情在他們回到了山陰縣之後發生了轉變,墨遲的身體竟然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來,最後徹底痊愈了,或者說,比原來更好。水也和暘穀見了隻覺得驚奇,卻也不知作何解釋,最後隻能歸結於對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晚上的時候墨遲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水也和暘穀提著一壺酒上門蹭飯,待到酒足飯飽之際,兩人才心滿意足的提出告辭。
雲初不甚酒力,早在第一杯的時候就已經暈頭轉向了,墨遲將兩人送走後看著燭光下看著他傻乎乎笑的人,眉眼之間皆是如水的溫柔。
上前將人抱起放到**,墨遲聽著小醉鬼口中嘟囔的話,唇角輕揚:“傻瓜,我也愛你。”
這一世的墨遲,活到了一百歲,他老得都已經走不動路了,雲初依舊是那樣的年輕俊美,沒有絲毫的變化。
墨遲走的那一天,水也和暘穀從外麵匆匆趕來,依舊一身白衣的雲初坐在床邊,雙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無聲地流著淚。墨遲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能用那雙雖然渾濁卻依舊漆黑深邃的眼睛,溫柔地看著雲初,輕輕地對他笑,眼裏全是不舍。
暘穀看著眼前的一幕,隻覺得心裏膈應得難受,他抬手搭上雲初的肩,輕聲開口:“小雲朵,你別難過,等到墨遲轉世了,你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對於他的話,雲初隻是搖了搖頭。
墨遲能感受到體內生命的快速流失,他知道自己就要走了。
雲初感覺到男人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他淚眼朦朧地看著墨遲,隻看見對方輕輕張了張口,而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雲初呆傻地忘記了眨眼,許久之後,淚水決堤。
墨遲對他說:“別哭。”
水也看著眼前嚎啕大哭的青年,眼裏滿是疼惜和不忍,想上前出聲安慰,然而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麵前的人卻突然噴出了一口鮮血,鮮紅的**染紅了白色的衣衫,一頭青絲急速地發灰變白,而又失去了光色,變得枯敗,而他整個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
“雲初!!!”水也和暘穀徹底變了臉色。
不過須臾之間,雲初就已經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和**的墨遲相差無幾。
他目光留戀地看著**的男人,輕輕笑了:“早在回來之時,我就知道我們兩人會有那麽一天,阿遲在船上吐血咳嗽,我都看見了,可是你們都瞞著我。”雲初的聲音輕輕的,卻讓一旁的兩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們是不想讓我擔心,所以我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水也,你和暘穀一直都在找法子救阿遲,怎麽就忘了,九尾狐的妖丹,可以續命呢。”
“你……”水也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雲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雲初看著他,輕輕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幾分自豪。
“我把妖丹分作兩半,一半給了阿遲,原以為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地在一起,卻沒想到,終究還是逃不過天道生老病死地循回……但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他走了,我跟著他去也就是了。”雲初回頭,看著墨遲那張滿是皺紋的容顏,神情帶著眷戀,“暘穀說等到他轉世,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可是,我不喜歡那樣,雲初還是雲初,但是轉世後的阿遲,卻再也不是阿遲了,我都知道的。”
水也和暘穀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們沒想到,被自己從小寵到大的,一直無憂無慮甚至可以說是沒心沒肺的小狐狸,竟然什麽都懂。
“……所以,我要跟他一起走,這樣,我就能一直和他在一起了……”生命快速的流逝,雲初說到這裏忍不住開始喘氣,他顫抖著身子,動作緩慢地爬上了床,然後靠著墨遲躺了下來,拉過男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就像平時對方抱著自己睡覺一樣,做完這一切後,他眼前一陣暈眩,視野逐漸變得模糊。
在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看清站在窗邊神色隱忍眼眶猩紅的兩人後,雲初輕輕笑了笑,而後小小聲道:“我要走啦,水也,你和暘穀要好好的啊,我和阿遲會在天上一直看著你們的,我走後,你們把我和阿遲葬在一塊兒吧,找個有花的地方……然後,要記得每年都提著雞來看我們……最好是叫花雞……我和阿遲……都……喜歡……”
**的人說著說著,就再也沒了聲音,暘穀看著相擁而眠的兩人,淚水,終是無聲地爬滿了整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