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自己走了大半月,墨遲就這樣守在雲初身邊守了大半月,這一段時間,對墨遲來說,不亞於一場酷刑。
他明知道兩人的最後的結局,卻無法做出改變,隻能站在上帝的視角,看著那原本該發生的一切,在命運不可抗拒的推動下,一點點走向漆黑的深淵。
天空陰沉得像是被潑上了墨水一般,窗外狂風大作,將院中院中那顆小小的樹苗吹得左右搖擺,力道大得恨不得將它連根拔起。
房間裏陰沉一片,雲初找出了蠟燭點亮,昏黃如豆大的光團照亮了小小的房間,火苗跳動之間,墨遲看見了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屋外狂風大作,沒多時便開始電閃雷鳴,雲初坐在桌邊,曲著雙腿抱著自己得膝蓋,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桌上的燭火,許久之後輕輕笑了起來,墨遲聽見了他的聲音,半個月來,第一次聽見他說話。
“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了,肯定是場大暴雨。”
青年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沒有說話,像是被砂紙打磨一般,帶著一顆顆粗糙的沙礫感,聽得墨遲狠狠地皺起了眉頭,他想開口說話,卻又聽得雲初繼續道:“跟著你我不委屈,茅屋晴不避陽夏不避雨,但是我很喜歡,因為有你在……”
墨遲聽著他的話,心髒驟然一疼,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一般,他想起來了,前世的自己,和雲初住在那間破舊的茅草屋裏,一起躲著突如其來的暴雨,那天的天氣,就和現在一樣!
“傻子……”墨遲猩紅了眼眶,上前輕輕將那抹無助的身影抱進懷裏,徒勞的想要給對方安慰。
雲初自然感受不到,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想起他和墨遲之前在一起的時光,雖然沒有錢,雖然很窮,但是他很快樂,可是現在,有錢了,不窮了,他的快樂卻不在了,他的阿遲,不要他了……
“哢擦——”刺眼的白光撕裂了灰色的蒼穹,整個大地都被這轟鳴的聲響震得抖了抖,下一秒,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瀑布般的雨水洗滌著這肮髒的大地,嘩啦啦的雨水掩蓋了外界一切,包括刀劍刺穿皮肉和屍體倒地的聲音。
地上的雨水逐漸被鮮血染紅,屋內的雲初輕輕動了動鼻子,還沒分辨出來那是什麽味道,緊閉的房門就被人從外麵毫不憐惜的一腳踢開。
門板碰撞道牆壁後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雲初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外的眾人,目光落在其中那個臉色蒼白,嘴唇鮮紅如血,一臉高高在上地看著他的女子時,徹底變了臉色。
墨遲站在雲初身後,還維持著將人抱在懷中的動作,唇角卻上揚出一抹悲涼的弧度。
眼前的一切一如他在係統那裏看到的一般上演,一臉高傲的公主趾高氣昂地站在雲初麵前,接過身後宦官遞過來的信件,像扔垃圾一般丟到了雲初麵前,上麵的字跡雲初就算閉著眼睛也認得出,那是墨遲寫的。
對方將他的位置告訴了公主,親自找來了道士,協助對方來取他的心髒。
白紙黑字,將雲初最後的一絲希望徹底碾碎,他茫然無措地抬頭,耳邊是那公主冰冷無情的嘲笑,站在一旁的灰衣道士手執拂塵,一臉悲天憫人地看著他,倒三角的眼裏卻全是貪婪,在他們身後,是倒了一地的屍體。
墨遲在裏麵,看見了陸堯。
淚水大顆大顆的從眼角滑落,雲初瘋狂地搖著頭後退,單薄顫抖的身子穿過了墨遲的身體,讓他痛不欲生。
青年不相信,那個笑著和自己承諾會對自己一輩子好的男人會這麽的狠心,狠心到要動手取他的命,他想出去,想去找對方問清楚,可是那個道士卻一揮手,明黃色的符紙上紅色的朱砂畫著符咒,將他困在了陣法中央逃脫不得,最後,直接被逼回了原形。
墨遲看著這一切,發了瘋一樣的上前撕扯著那些懸浮在半空的符咒,可是卻隻能一次次地穿過去,他碰不到,碰不到!
“雲初……雲初……”墨遲猩紅著眼眶看著陣法中央的白色狐狸目眥欲裂,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著雲初的名字,可是雲初聽不見,看不到。
雲初在陣法的折磨下奄奄一息,灰衣道士算著時間撤去了陣法,然後手腕翻轉,一把反射著森冷光澤的匕首就出現在他的手中,墨遲怔住了。
鋒利的匕首在男人痛苦的低吼聲中殘忍地插jin了那雪白的腹部,殷紅的鮮血染紅了白色柔軟的毛發,墨遲看著慘叫一聲後再無動靜的狐狸,徹底失去了神智。
屋外的雨下得越發的大了,混雜著電閃雷鳴,像是上蒼的哭泣,感知漸漸地回籠,墨遲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著前世的自己渾身濕透地從屋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在看見冰冷的地板上早已沒有了生息的狐狸時,跌坐在地,然後爬著上前,顫抖著雙手將那具皮毛暗淡,身體冰冷的屍體抱進懷裏,最後,絕望地痛哭出聲。
“雲初!!!”
天啟元年十月,當朝公主與狀元郎大婚,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慶,然而,原本所有人都以為兩人是天作之合的時候,變故突生。
前忠義侯之子葉恒,在城外集結兵馬,在婚禮當天,殺進了皇宮,據後麵知情人士所說,當日的皇宮橫屍遍野血流成河,金鑾殿的台階都被染紅了,而身為駙馬爺的男人,當場叛變,一襲鮮紅如血的婚服站在龍椅之前,用一把雪白的匕首,親手,結果了皇帝的性命,平息了叛亂,自己坐上了皇位,改國號:雲。
冬,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撒了一夜之後,整個皇宮都變成了一片雪白,燃著地暖的禦書房裏,一身白色常服的男人正在批改手中的奏折,氣氛一片安靜。下一秒,一身總管製服的大太監從門外匆匆走進來,俯身湊到男人耳邊低語了幾句,手中蘸著朱砂的毛筆微微一頓。
墨遲抬起了頭,漆黑深邃的眼裏是一片飄雪的冰原,寒冷刺骨:“宣太醫過去,別讓她死了。”
短短一句,字字凍人。
大太監躬身領命而去,在他走後,書房的空氣波動了一瞬,下一秒,一身鮮紅衣衫,容貌妖孽的男人出現在書架旁,看著他,眸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