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兵部尚書石天修永遠是那麽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無論是麵對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還是一名普通的邊關小卒,這似乎與生俱來的笑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龐。乍一看,他無論如何都不像這個世上最強大武力的掌握者,反而更像一位和氣生財的店鋪掌櫃。
但看久了你便會發現,同樣的笑容,在麵對不同人的時候,其實仍有著些微的差別。比如現在,他的笑容便顯得格外的燦爛:“你的機會到了……”
“不去。”
可惜,如此燦爛的笑臉也沒能起到它應有的作用,僅僅用兩個字便斬釘截鐵地打消了他一切的企圖。
大明的軍伍之中人人皆知,石天修的笑容可不是那麽好接的。而放眼整個禁軍,敢如此打斷兵部尚書,一點麵子都不給他這位頂頭上司留的,除了禁軍第一高手、八十萬禁軍總教頭霍驚雷之外。再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此刻,霍驚雷手上正握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徑自入神地在紙上畫著什麽。麵對這位高高在上的頂頭上司,他竟是頭也不抬,一口便把笑臉背後的所有潛台詞全部頂了回去。
石天修的笑意不變。甚至沒有露出一絲尷尬,隻蹺起左手的大拇指:“人言‘驚雷無聲’,果然名不虛傳,竟能猜出我的來意。不過你不妨再猜猜看,我既然早知你會拒絕,為何卻還敢來請你出山呢?”
雖然名義上石天修乃是帝國軍人的最高統帥,但是麵對這禁軍第一高手,他卻從來不敢托大,竟是自稱“在下”。
霍驚雷五官英挺,隻是麵色略白,鼻梁高直,眼睛竟然不是普通的黑,而是依稀帶著些藍,看上去倒與那些西洋來客有幾分相似。隻看他無根無基,卻能屢成大事,以二十出頭的年紀便在論資排輩風行的禁軍中脫穎而出,顯然不是光靠一身武功便能成的,若論心機深沉,他自信不下於麵前的這個老狐狸。此刻聽到石天修自信滿滿的話語,霍驚雷心下猜疑,麵上卻不動聲色。淡淡一笑道:“請大人明示。”
石天修撫一撫長髯,不緊不慢地道:“此番俺答臣服,聖上寬宏大量,遣使與俺答會盟於邊關。盟約若成,實乃萬民之福。”
霍驚雷冷笑一聲道:“我不懂什麽萬民道理,隻知俺答欠我大明無數血債,雖如今聖上寬宏,不讓賊酋血債血償,但讓霍某去保護他,霍某這個粗人自覺還沒有如此心胸。”
石天修失笑道:“你若還算粗人,那天下豈還有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其實我此番來請你,是去邊關會盟不假,但卻不是為了保護俺答,而是請你去對付一個人。”說到此處,石天修刻意左右看看,待關子賣了個夠,方微微低頭。隻輕聲說了一個字:“蓮!”
霍驚雷怵然一驚,原本散漫的眼神霎時轉為淩厲,雖仍未說話,石天修卻是心下一寬,知道自己已經成功說服了這京城的第一高手。
霍驚雷少年得誌,武功智計均是一時之選,雖然年紀輕輕,卻可以說是無往不利。除了那次——
隆慶二年三月,湖廣布政使徐同聯手七大宗門之一的金刀盟,禁絕白蓮去,是你自己去。霍驚雷笑罵道:“難道要我去跟俺答談判不成?”石天修的笑容不變:“跟俺答談判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侯爺!”
“白衣侯?!”霍驚雷大驚,想不到這次事件竟然還和這個傳說中的神秘人物扯上了關係,“白衣侯去了,還要我去做什麽?白蓮教雖然勢大,但難道還能在白衣侯的眼皮底下殺人不成?”
石天修罕見地收起了笑容:“白衣侯在想什麽,可是沒人知道的。”說到這裏,他長歎了一口氣,卻不再說話。霍驚雷笑道:“那你要我做什麽?去跟白衣侯作對?你不怕他回來拆了你的老窩?”
石天修苦笑搖頭道:“如果說當今天下是一座風雨飄搖的小屋,那我們便是泥水匠而已,所能做的隻是修修補補,你明白麽?”
霍驚雷不答,轉頭望向北方。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即將來臨的,將是一場他從未曾經曆過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