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辰站在雨裏,任由雨水將自己的頭發打濕,也不進門,就是怔怔的看著這一幕。

腦海中,全都是曾經的過往。

翁秋蟬打著傘,拉住了他的手,微笑問道,

“想什麽呢?”

聶辰忽然一笑,說道,

“我想起那天晚上,有人往我頭上倒洗腳水了,當天晚上一夜,我凍的是瑟瑟發抖啊,都沒睡覺。

第二天晚上,我學精了,把被子堆成一個人的樣子,然後就躲在那個角落裏,安靜的等著。

到了深夜,我果然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端著一盆水,往我**一倒。

一邊倒還一邊惡狠狠的說道,臭聶辰,讓你欺負我,讓你嚐嚐老娘的洗腳水!

大家猜猜這件事是誰幹的啊?”

眾人哈哈大笑,不用說,看到翁秋蟬那臉紅到脖子根的樣子,也知道是誰了。

歐陽明笑道,

“真沒想到,溫柔賢良的王妃,當年竟然也有如此調皮的一麵啊。”

聶辰笑了,說道,

“是啊,那時候我們倆,就跟兩個小孩子一樣,她看我不順眼,我看她不順眼,我欺負她,她欺負我,都不肯吃虧,每天都是嘻嘻哈哈,鬥來鬥去的。

那個時候啊,她可是個大小姐的刁蠻脾氣呢。”

說到這裏,聶辰臉上笑容消失了,拉著翁秋蟬的手,說道,

“可是啊,為了我,她才變成了現在這樣,短短兩年間,她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刁蠻大小姐,成了一個穩重端莊睿智的王妃,成了真正的當家主母。

她幫我照顧屬下們的家事,幫我管理內政後勤,幫我管好家裏的事情,幫我上陣殺敵。

不管我做什麽,她都義無反顧的支持我。

我攻城掠地,地盤越來越大,兵馬越來越多,卻不知道,她肩頭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了。

她是個最好的夫人,也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漢王啊。”

聶辰將翁秋蟬擁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眾人心中對翁秋蟬也是極為佩服的,這位漢王妃,真的是天底下頂好的女子。

人們都看到了她最好的一麵,都隻看到了她飛的越多高,卻忘記了她飛的有多累,也忘記了,她今年才二十二歲。

這個年紀,放在前世,是一個大學生剛剛畢業的時候,最稚嫩的時候。

而她,卻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挑起了大梁,做了那麽多事情,還生了個孩子。

就在這時,眾人身後傳來了叫囂的聲音,

“誰啊,誰來了啊?哪來的什麽大人物啊……哎吆哎吆,鬆手鬆手!”

眾人會有回頭看去,隻見一個身穿錦袍的瘦瘦的青年,被侍衛按在地上。

“瘦猴?你咋被按在地上了呢?”

聶辰驚訝道。

侍衛們見聶辰認識他,趕忙鬆開了。

最早的聶辰侍衛確實都是清風寨出身的,也都認識瘦猴,但後來死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幾個也都一身傷退役了。

畢竟聶辰經常親自衝鋒,鼓舞士氣,自己身上也有傷,侍衛們都是在拿命護他。

所以現在的侍衛都不認識瘦猴了。

瘦猴看到聶辰後,驚訝道,

“二當家,大小姐,你們回來了?”

他興奮的跑過去,滿臉欣喜之色。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聶辰心裏也是倍感親切。

瘦猴扭頭對侍衛蠻橫的說道,

“哼,還打我呢,我當初跟了大小姐五年呢,我可是老人了。”

翁秋蟬白了他一眼笑道,

“瞧把你威風呢,跟了我幾年,也沒見你混出個什麽名堂啊。

當初的斥候隊長,非要留下來管理清風寨的兵工廠,你要是還在軍中,這兩年的軍功夠你當個統領了。”

瘦猴笑道,

“打打殺殺有啥意思啊,我這人念舊,在清風寨生活這麽多年,舍不得離開啊。”

“你就是貪圖安逸,想享受罷了,等會兒我就讓人查賬,看看你有沒有貪汙。”

“沒事,隨便查,我瘦猴身正不怕影子斜。”

瘦猴笑嘻嘻說道。

聶辰帶著眾人,向著後山走去,後山上,才是他們這次來的重點。

一路來到了那四座墳頭前,侍衛從馬車上拿下來黃紙花圈香爐等物。

天上還下著蒙蒙細雨,但這點小雨並不影響紙張的燃燒。

聶辰和翁秋蟬,跪在墳前,向著那四座墳,磕頭行禮。

如今這世上,也隻有這幾座墳墓,能夠讓聶辰屈膝下跪了。

“爹,娘,女兒看你們來了。”

翁秋蟬站起身,趴在大當家的墓碑上,閉著眼睛,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依偎在父親的懷裏一樣。

有爹的時候,她是女兒,可以蠻橫,可以撒嬌,沒爹了以後,她是夫人,是母親,是大人了。

奶娘抱著小聶驍下來了,聶辰接過他,讓他看著麵前的幾座墓碑,悠悠說道,

“兒子啊,看看這幾座墳,這是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要是還在的話,看到你後,該多高興啊。”

小聶驍咧嘴笑了,像是在向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打招呼一樣。

“大當家啊,我的老嶽父,看看吧,這是我和秋蟬的孩子,我們現在有孩子了,我們也當爹娘了,你當年殷殷教導的人啊……

也長大了。”

“可不是嘛,都當王了啊。”

崢川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平野軍的十位將軍。

“他要是看到你這麽厲害,九泉之下,也會瞑目的。”

“平野軍全體將軍,向第三兵團將軍翁桓,行禮!”

崢川大喝一聲,眾人齊齊摘下頭盔,向著大當家的墓碑鞠躬。

柴榮走了過去,拿著一壇子酒,自己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倒在了墳墓邊上。

“老夥計啊,咱倆認識二十年了,也一起征戰這麽多年。

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啊。

你戰死沙場,也是個歸宿,我也渾身是傷,也快該退役了。

喝吧,咱老哥倆,再喝最後一次酒,以後啊,就難見麵了。

那時候啊,咱倆年輕氣盛,總要比出個高低來,看看誰更厲害。

現在,我承認,你更厲害,你都當外公了,女兒女婿也有出息了,我老柴,不如你啊。”

那一天,柴榮和不少大當家曾經的戰友們,都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