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爾安靜下來。
他們聽著傑克說話。
麥當勞的送餐車速度很慢,仿佛是傑克口中慢悠悠的生活。
卻和眾人想象的隱門西方行走相去很遠。
“我故意的。”
傑克說。
他掃了一眼後視鏡,把眾人神情納入眼中。
“之前的你們,可沒辦法接受傳承。”
“你們繃得太緊了,就算大家都是習武之人,但武者武者,者還是人,我們度過的是人的一生,這一生不是隻有打打殺殺,習武之外的時間,和習武一樣重要。”
陽光暖煦,傑克舒服的眯起眼。
“這些話本來應該是陛下和你們說,沒辦法,現在隻能由我來。”
“我肯定不能何必下比,你們啊,多擔待。”
“從上次我就想問了。”
蘇恩熙說。
“一直陛下陛下的,你說的是少爺麽?”
“哦,也就是路明非。”
“對,是他。”
傑克說。
“一切發生的太快,陛下高舉眾生天,你們之中好幾人已是非人,非人去到外罡的道路,或許你們在古籍看過,但是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
傑克笑了笑。
“對了,忘了說,我也是外罡啦。”
眾人詫異。
“也是托陛下的福,我有幸得到隱門先輩傳承,僥幸成就外罡。”
“但是。”
傑克搖搖頭。
“我還是差了點,心性沒跟上,三長老叫我繼續在紅塵曆練。”
“所以你賣炸雞。”
芬格爾說。
“就是紅塵曆練了?”
芬格爾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看到傑克坦然的點頭,他承認了。
“我知道,你們聽到紅塵曆練肯定會以為這個很厲害,抱歉,我得澆盆冷水了。”
“別被紅塵曆練這四個字唬住了,古人嘛,總喜歡用一些看上去很厲害的詞,明明很簡單的道理,說的七繞八繞。”
“說白了,這紅塵曆練,就是生活。”
“專注於當下,你正在做什麽,就全身心的去做,體位這種感覺,積累經驗。”
“嗯,換成我們隱門先輩的話說,就是在紅塵中打滾,染上一身紅塵氣,紅塵氣越重,你的心性根性也越重。”
“但是,你必須得把握好其中的度。”
傑克說。
他在用盡量簡潔明白的語言闡述。
眾人聽得仔細。
他們恍惚明白傑克為什麽把車開得這麽慢了。
傑克是在利用車上的這段時間為他們上課,正如傑克所說,這些本是路明非給他們上的武道課,如今隻能傑克補上。
不過,傑克或許還有其他什麽用意,否則上課在哪裏不能上,之前在店裏不是也可以嗎?
“我說的這個度,是出世與入世之間的度。”
“在古時候,我們的文人常常如此,得誌時為國為民,失意時寄情山林。”
“這就是出事和入世的一種表現。”
“總而言之,你們可以在紅塵中打滾,這是必要的,否則如果你從不在這個世界,又哪裏來得超脫一說?”
“但你不能在紅塵中沉迷。”
“你得保持一種清醒的態度去經曆。”
“如此一來,你才有可能明悟自我,成就外罡。”
傑克想了想,補充說。
“當然,這條路很玄妙,一言兩語我也說不清,畢竟這條路連唯一正確的解都沒有。”
“你們聽說過榮格學派的理論吧,人格麵具什麽的,每個人其實都有很多個自我,非人到外罡的道路,不是說你明悟真正的自我就成功了,真正的自我這玩意兒本身就是偽命題,一個人的自我有很多,舉個例子,開創無望天的陛下是明悟自我,開創眾生天的陛下也是名無自我,在陛下開創眾生天後,難道我們就可以說無望天是錯的嗎?”
“不是,無望天和眾生天都是陛下的自我,或者說,都是筆下的本心,甚至也沒有高低強弱的區別,隻是陛下的不同側麵。”
“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們在多條外罡道路間選擇,我們不是陛下,尋常人成就外罡已是難比登天,更別說一而再再而三了。”
“不過話說回來。”
傑克小聲嘀咕。
“仔細想想,陛下該不會是精神分裂吧,多重人格什麽的。”
“哈哈哈,你們就當什麽都沒聽到。”
傑克爽朗的笑。
除了他沒人笑得出來。
他們嚴肅的望著窗外,不知何時,送餐車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天黑了,明明剛才還是正午,淡淡的光灑下來,天上不是星空,是山巒河流,這是諸神的神國,但撐住神國的眾生天不見了。
變故最先在道路發生,楚子航第一個覺察,他有熟悉感,這時楚子航想起來,送餐車已經很久沒轉彎了,他們在一條筆直的道路上行駛,好像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楚子航後背的烙印在發燙。
記憶好像被人動了手腳,少了一段,他們上一秒還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下一秒所有的建築都不見了,枯朽的行道樹立在兩旁,好像曬幹的骷髏。
“我說,老兄。”
芬格爾望著窗外頭也不回,他總覺得窗外的黑暗藏著什麽玩意,那玩意在盯著自己。
芬格爾拍了拍傑克。
“你是不是開錯路啦。”
芬格爾幹笑。
“我們好像走到別人家啦。”
“上課時間,禁止喧嘩。”
傑克說。
“拜托,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上課!”
蘇恩熙抓住傑克肩膀試圖搖晃,可惜搖不動。
“這是尼伯龍根啊!”
“是神裔,肯定是神裔!”
“你到底在做什麽!”
“你準備開著車把我們給送貨上門嗎?”
芬格爾悟了。
“難怪你開著送餐車。”
楚子航提起村雨,車內環境不方便拔刀,沒關係,楚子航按動機關,村雨刀鞘自動崩解。
“我也想有一把好刀啊。”
傑克欣賞的看著村雨。
車內氣氛好像一點就找的火藥桶,每個人都做好了即將踏上戰場的準備,就連蘇恩熙也握緊了手槍。
如今的神裔遠非昔日可比,大災變後,盡管諸神尚未真正降臨,但神裔已經能從諸神處獲得力量,他們真正展現出作為神明後裔的威能。
主管戰鬥的凱撒,若非身份特殊,神裔手下留情,很可能早已經戰死了。
或許神裔內部還有人存著留下凱撒性命的打算。
畢竟凱撒是好幾個家族的共同產物,他們為凱撒的誕生付出了極大代價,凱撒身上也凝聚了他們成為神明的野望,是真正的神明而非神明後裔的神裔。
越是如此,越是堅定凱撒必須殺死他們的決心。
凱撒是相當優秀的領袖,她很明白如何衡量敵我雙方的實力,他知道以他們如今的實力絕非神裔敵手。
好在神裔也不能隨便出手,神裔必須通過類似尼伯龍根的小型空間降臨。
混血種們在這一點做文章,勉強限製住了神裔。
可是現在,他們就這樣開著車進了尼伯龍根。
不是羊入虎口麽?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傑克按了按楚子航的手。
“我們還沒下課,請同學們認真聽講。”
“可是,老師!”
蘇恩熙看車窗外影影綽綽的怪物,一會左邊,一會右邊,一會後麵,蘇恩熙焦急的轉動腦袋。
“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啊!”
“所以了。”
傑克說。
“你們還不抓緊時間聽我上課。”
“前麵前麵前麵!”
蘇恩熙指著正前方的道路,在那裏,一座小山似的龐然大物擋住眾人前路。
龐然大物睜開黃金瞳。
一雙,兩雙,三雙……
密密麻麻的黃金瞳俯視送餐車。
“哈嘍……”
蘇恩熙招了招手,露出他此生最溫柔的笑容。
酒德麻衣很欣慰。
“保持住,薯片,記住你現在的感覺,掌握如此笑容的你一定能成功脫單找到男朋友的!”
“現在不是脫單不脫單的問題啊!”
蘇恩熙抓狂了。
“你看不到麽,我們就要坐著送餐車去給那家夥加餐了啊。”
明明剛才還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酒德麻衣現在卻恢複了從容,她甚至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手上的武器給重新收了起來。
“你啊,薯片,太久沒出過外勤了,這點定力都沒有。”
“沒聽我們的行走大人說嗎?”
酒德麻衣吹著指甲。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對啊。”
傑克說。
“稍安勿躁。”
傑克比出手槍的手勢,對向前方,蘇恩熙迷惑了,她不知道傑克這是在做什麽,玩過家家麽?你是想把敵人活活笑死嗎?
“砰。”
傑克自己給自己配音,聽得出他的口技很業餘,傑克卻是樂在其中,手指微微上揚,這是模仿不存在的後坐力。
“轟!”
龐然大物應聲爆炸,化作羽毛漫天飛舞。
送餐車駛過。
“我們說道哪了?”
傑克想了想。
“哦,是出事和入世。”
傑克撓撓頭。
“我知道我水平有限,比不得陛下,你們都是直接聽陛下課過來的,有什麽沒聽懂的地方盡管說。”
送餐車一片寂靜。
“你們都聽懂了?”
蘇恩熙和芬格爾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傑克灑脫一笑。
“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以諸位的才情稟賦,按部就班邁入外罡,也是尋常吧。”
“可惜了,如今時間不夠。”
傑克看看天上,幾個光團從天而降,自四麵八方圍來。
傑克急說。
“總之,非人到外罡,重點便在於清醒的經曆,隻這一句話,切記切記。”
傑克轉頭去看楚子航。
“會開車吧。”
這一幕好像是多年前重現。
楚子航握住方向盤。
“當然。”
傑克笑了。
“往前開,一直往前,隱門在前麵。”
“剩下的事交給我。”
傑克開車門,翻身站上車頂,楚子航同時間調換位置,補上駕駛座。
楚子航握上方向盤,在送餐車短暫的失控後,立刻重歸正路。
下雨了。
雨刷器啟動。
有什麽重物砸在車頂。
送餐車猛的一震。
蘇恩熙跟著從座椅上跳起來,又落回去,她抬頭呆呆的看車頂,一個栩栩如生的螺旋羊角的怪物頭顱。‘’
“真猛啊。”
芬格爾感慨。
蘇恩熙微妙的盯著芬格爾手上正把玩的攝像機。
“你不會想拍下來吧!”】
“當然想。”
芬格爾很爽快的答應了。
隨後他又萬分可惜的咂咂嘴。
“但是不行。”
“外麵神仙打架,我出去不是給行走大人添亂麽?”
蘇恩熙拍拍胸口,嚇人,這外麵都是神裔,是真正的龍潭虎穴,也隻有傑克這等外罡好漢才能招架,如果換作她一個弱小可憐且無助的管賬丫鬟,一定會在一分鍾內被神裔撕得渣也不剩吧。
芬格爾盯著車頂一個接一個的神裔浮雕若有所思。
浮雕是傑克造成的,每一下神裔與送餐車重擊,都會在車頂留下一個浮雕,到現在已有四個,模樣各異,都是神話形象,或者是惡魔羊頭,或者是蛇發魔女,或者是獨眼怪物。
從中可以稍微瞥見傑克與神裔戰鬥的激烈。
“你在想什麽?”
蘇恩熙看看沉思的芬格爾,再看看浮雕,蘇恩熙很稀奇,她在芬格爾臉上看到了沉思的神情,太陽從西變出來了麽?
“你不好奇麽?”
芬格爾目光深邃。
蘇恩熙眨眨眼,抿了抿嘴,下意識壓低聲音。
“你發現了什麽?”
“這個。”
芬格爾果斷指著浮雕。
蘇恩熙瞪大眼睛,很可惜,她毫無所獲。
“太奇怪了。”
芬格爾喃喃。
蘇恩熙再三催促,芬格爾說。
“行走大人不是說這輛車很普通麽?”
“嗯嗯。”
“既然很普通,為什麽……”
芬格爾說。
“為什麽她和神裔都打成這樣子了,車還沒爛?”
蘇恩熙慢慢瞪大眼睛,她憤怒了,蘇恩熙想一巴掌呼死芬格爾,聽聽你在說什麽,原來你沉思半天還都是在沉思這些無足輕重的事情!
“有意思。”
凱撒說。
蘇恩熙吃驚的看著同樣看著浮雕出神的凱撒,不是吧,貴公子大人您也對這種白癡問題感興趣?
“是力。”
開車的楚子航說。
“力量掌控到了微妙處,可以一掌打的豆腐內部稀碎,卻維持豆腐表麵的完好。”
“原來如此。”
芬格爾說。
蘇恩熙不動聲色戳了戳酒德麻衣。
“我說,長腿,這問題有那麽重要麽?”
正對浮雕出神的酒德麻衣無奈的回頭看一眼蘇恩熙。
“你啊你,以前就叫你跟著少爺習武了,你偏不聽。”
蘇恩熙心虛的縮縮脖子。
“你仔細看。”
酒德麻衣指浮雕。
“這些可都是寶藏。”
蘇恩熙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她很認真的去看浮雕,越看越迷茫。
“不能瞎看,聽我說。”
酒德麻衣說。
“你試著體會行走出手的意境,這些是行走故意留下,否則你以為以行走和神裔的戰鬥,考慮到我們還在車裏,行走為什麽不轉移戰場,至今仍停留在車頂。”
蘇恩熙恍然。
“原來是他故意的。”
酒德麻衣更一言難盡了。
她搖搖頭,繼續給蘇恩熙解釋,教她怎麽從浮雕看出傑克的出手痕跡,試著想象傑克的運力技巧。
酒德麻衣很耐心,給人教導的過程,也是她整理自身所學的契機。
何況蘇恩熙此刻也特殊,別看蘇恩熙人在這裏,實際上蘇恩熙的大腦正進行超量級計算,每分每秒都得處理無比龐大的信息,幾乎占據了蘇恩熙大腦算力的六成。
六成是一個很極限的臨界點,再多,很可能給蘇恩熙造成永久性的不可逆損害。
蘇恩熙正充當著中轉站的角色,卡塞爾的諾瑪和隱門的常羲,以蘇恩熙為中轉站,進行數據交換。
同時蘇恩熙利用兩大人工智能的算力,達成數據隱身,以躲避神裔方人工智能貞德的探測。
正是有蘇恩熙的工作,才能支撐眾人完成,在神裔眼皮子底下脫身的超級魔術。
“安全了。”
芬格爾說。
他審視著窗外。
窗外仍是黑暗,但與之前的黑暗不同,這是絕對的嘿,不存在任何怪物,網上看也沒了諸神的國度,天上也一片嘿。
“擺脫那些家夥了。”
蘇恩熙累垮了,她擰開礦泉水從頭頂往下澆。
礦泉水一接觸蘇恩熙的頭便化作水蒸氣。
芬格爾看的嘖嘖稱奇。
“話說,為什麽都這個溫度了,你的頭發還是好端端的,沒燒起來。”
“要你管。”
蘇恩熙說。
“不知道美少女的發型是禁忌麽,我隻可能改變發色,絕不可能變成光頭。”
蘇恩熙癱下來,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車頂浮雕,之前還怎麽也看不懂的浮雕,這回理解起來完全不成問題,蘇恩熙眼前仿佛出現傑克揮拳踢腿按住神裔的頭,一幕幕畫麵電影一樣閃過蘇恩熙眼前。
用力的方式,勁力的流轉,精氣神的配合。
“簡直是藝術。”
蘇恩熙說。
送餐車在這絕對的黑暗開了很久。
“話說,真的沒關係嗎?”
蘇恩熙再次打破寂靜。
“我們就這樣把那家夥丟下了。”
“這裏就有七個。”
蘇恩熙指的是車頂的浮雕,一個浮雕代表一個神裔,也即是說,傑克麵對的神異至少是七個。
“那家夥隻有一個人吧。”
“他是外罡。”
酒德麻衣說。
“外罡又怎麽了,外罡相當於龍王,好吧或許比龍王強,但神裔也差不多了。”
“沒聽過雙拳難敵四首麽!”
“這麽一想,確實,它很危險啊。”
芬格爾點著頭。
“是吧,你也覺得他很危險吧。”
“然後呢。”
芬格爾說。
“既然我們的行走大人很危險,那麽我們更應該往前走,現在的我們可沒辦法幫上他,就算回去也隻能送菜。”
“別忘了我們的任務,進隱門,拿到外罡傳承。”
蘇恩熙長長吐出一口氣。
“是是是,我當然記得。”
“看不出來,你還是這麽感性的人。”
“哈,老娘可是超溫柔的。”
芬格爾笑了笑。
“看出來了。”
“那麽,溫柔的薯片公主。”
“隱門呢?”
“早說了不要給人隨便取奇奇怪怪的外號啊!”
蘇恩熙踹了芬格爾。
“隱門?這裏不就是隱門?”
芬格爾仔細看著窗外一無所有的漆黑。
“原來隱門是這樣深淵一樣的地方嗎?”
“不,還沒到。”
不知何時坐在副駕駛的零說。
“還在前麵。”
蘇恩熙庫庫庫的笑起來。
“被我騙到了吧。”
蘇恩熙說。
“你個笨蛋,這都忘了,想想行走大人最後說的話吧。”
“你這話聽起來跟他死了一樣。”
芬格爾想了想。
“行走大人說,剩下的交給他了。”
“前一句啊。”
“一直開別回頭。”
“對了。”
蘇恩熙遠眺前方的路,向著黑暗深處無限前進。
“往前開,就是隱門。”
楚子航把著方向盤,目光堅定,脊背挺直。
芬格爾第三十六次問,蘇恩熙第三十六次答。
“到了麽?”
“快了。”
紙牌胡亂的散落四周,後座的四人借紙牌打發時間,全是蘇恩熙贏,凱撒額頭貼滿紙條,他請酒德麻衣為自己拍照,說這是珍貴的照片,凱撒計劃和諾諾分享。
芬格爾嚷嚷著不公平,他要求蘇恩熙禁止使用言靈。
“作弊!”
芬格爾大喊。
“略略略。”
蘇恩熙吐舌頭。
“就算你禁止也沒用,我可沒開天演哦。”
蘇恩熙洋洋得意。
經大災變後,蘇恩熙的天演產生神秘變化,“天演”超越簡單的“言靈”範疇,成為蘇恩熙的本能,楚子航五次打回去科學部對蘇恩熙的研究申請,有教授猜想蘇恩熙的生命形式已從人類,或者說,已從混血種,向人工智能演化。
但蘇恩熙還是血肉生命,於是在此出現異常,有可能,蘇恩熙將成為奇跡般的同時具備血肉生命和人工智能兩種特征的存在。
“不信你問楚會長啊!”
蘇恩熙叫囂著。
“我沒開天演。”
芬格爾知道蘇恩熙的情況,從狗仔之王進化為新聞總長的芬格爾,人類一方所有資料,他都會過目。
紙牌也沒意思了。
車裏沒人說話。
蘇恩熙看了會窗外風景,除了黑暗還是黑暗,說到底也沒風景可言。
“薯片。”
蘇恩熙驚覺,酒德麻衣正抓住她肩膀,蘇恩熙差點撞上車窗。
原因不是慣性,楚子航開車很穩,送餐車一直向前從未轉彎。
“你是?”
酒德麻衣注視蘇恩熙雙眼。
剛才是蘇恩熙自己撞上車窗,用力很猛,蘇恩熙似乎是想撞開車窗到外麵去。
“我怎麽了?”
蘇恩熙喃喃。
“我好像是在做夢。”
“外麵有人在叫我。”
蘇恩熙說。
“不對,是我在向外麵的黑暗掉進去,外麵是深淵。”
酒德麻衣思考。
“是仰望者效應?”
“不。”
芬格爾說。
“我們是在隱門,這點沒錯。”
“隱門不存在仰望者效應。”
“薯片公主的,是深海綜合征。”
蘇恩熙顧不上芬格爾的稱呼問題。
“深海綜合征……”
蘇恩熙檢索到相關詞條,她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什麽了。
深海綜合征,長期於深海作業的人很容易患上,這是一種心理性疾病,症狀為,哪怕患者沒有移動,患者也會產生自己正在不停下墜的幻覺,伴隨呼吸急促、體溫升高、心跳加速、甚至窒息等生理症狀。
“你們不覺得這黑暗。”
芬格爾看著窗外。
“很像是深海麽?”
幾人都有下意識不看窗外的黑暗,除了蘇恩熙,加之蘇恩熙本就是想象力特別豐富的類型,深海綜合征最先找上她,也就不足為奇了。
蘇恩熙調整呼吸,忽然,她想到了,蘇恩熙看向楚子航,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楚子航的側臉,一如既往,楚子航一樣的挺直背,一樣的握方向盤,一樣的目視前方。
“楚會長……”
“嗯。”
“沒事沒事。”
蘇恩熙賠笑,她在後視鏡和楚子航對視,楚子航在審視她,蘇恩熙下意識挺胸抬頭,啊啊啊我在做什麽我又不是被檢閱的士兵!
蘇恩熙不服氣,可惡老娘這是被看扁了啊,蘇恩熙鼓足勇氣看回去,試圖在楚子航眼中找到疲倦,或者痛苦。
蘇恩熙失敗了,她很沮喪,楚子航的雙眼平靜無波,蘇恩熙懷疑她在楚子航眼中看到的是一座意裏千年的冰山,蘇恩熙意識到,楚子航的內心世界,遠比他表現出來的還要堅強。
“快到了麽?”
芬格爾第N+1次問。
“還沒。”
蘇恩熙第N+1次答。
“啊!”
從芬格爾口中發出六十年沒吃肉的喪屍吼聲,他如喪屍般伸手。
“話說,我們開多久啦……”
“一百年吧。”
蘇恩熙無精打采。
他們沒去看手機或手表,進入黑暗後,一切計時設備都失效了。
“一百年啊。”
芬格爾說。
“我們還沒餓死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對哦!”
蘇恩熙彈起來。
為什麽我們不會餓!“”
“還有,比起這個,為什麽這輛車還有油!”
他們神色一變,確實,餓不餓的不重要,反正他們是混血種短時間餓不死。
但車沒油可是大事,沒了車,他們怎麽去隱門。
“放心。”
零說。
“油很多。”
“不,應該說。”
零看燃油表,讀數一動未動。
“油沒少。”
他們很驚訝,他們懷疑送餐車是否在行駛,但是周圍是一樣的黑暗,缺乏參照物,他們不能確定。
“會長,會長!”
楚子航沒反應。
楚子航一樣的直視前方,一樣的架勢。
楚子航在向前開。
他們不知道楚子航是怎麽了,想叫醒他,又擔心打擾到楚子航,左右為難。
“相信他。”
凱撒說。
“楚子航不會讓人失望。”
凱撒說的斬釘截鐵,每個字每個音節都是裹挾流星砸落大地的氣勢。
蘇恩熙真想鼓掌,想熱淚盈眶,這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友情麽,太令人感動了。
“也對,相信他。”
酒德麻衣說。
“別忘了,我們的會長先生可是行走指定的司機。”
蘇恩熙點著頭,芬格爾欲言又止。
“原來是特別指定的麽,我還以為是因為楚老大在副駕駛,行走圖方便……”
蘇恩熙一肘捅在芬格爾擂間。
“閉嘴!”
芬格爾揉了半天,垂頭喪氣。
“話說回來了,相信歸相信,我們倒是什麽時候才能到隱門啊。”
“到了。”
芬格爾後續的話堵在了嗓子裏。
幾雙目光齊刷刷投向楚子航。
楚子航結冰似的眼神融化了。
他眨眨眼。
在光與暗的交界,楚子航看到雨落狂流的高架橋,龍類的他倒在水泊,起不來。
“輸給你啦。”
龍類的楚子航說。
永不熄滅的黃金瞳熄滅了。
“跨過我的屍體,前進吧”
龍類的他閉上眼。
楚子航攥緊他的手。
楚子航拉起龍類的他。
“我們一起。”
楚子航說。
龍類的他那雙熄滅的黃金瞳重新燃燒。
他笑了。
無盡的光升起,驅散黑暗。
送餐車向前,路兩旁桃林芳菲,到山穀,眾人下車,找到小口,麵麵相覷。
“桃花源記?”
楚子航在前,眾人依次而入。
他們進入桃花源。
“諸位。”
老者說。
“隱門已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