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酒德麻衣數。
覆蓋青鱗的手臂緩緩後拉。
偉力洶湧而澎湃,黑龍龍角受製,他想進,撕碎前方一切存在,卻進不得,他想退,飛到空中,重新進攻,也退不得。
後拉,宛如壓到極限的彈簧,猛地鬆開,龐然巨物的黑龍,竟被高高拋起。
樓層轟轟作響,數重阻礙轉眼突破,整座高天原搖搖欲墜,舞池一片混亂,女客人們尖叫著四散逃跑,雕刻天使聖徒的石板砸落,有人嚇得腿軟,坐在地上掩麵痛哭,過去許久,想象之中的劇痛未曾襲來,半信半疑睜開眼,入目是豔麗妖異的浮世繪內襯。
“女人。”
夜叉瞥一眼她。
“這裏不是你該在的地方,快走。”
女人還是腿軟,嚐試雙手撐地,幾下了,還是站不起來。
她哭更凶了。
妝花得根本不能看。
“切。”
夜叉冷哼一聲。
“女人。”
夜叉亮著黃金瞳,緩緩彎下膝蓋,壓在肩膀上的巨石也跟著下沉,夜叉脖頸處血管暴突,沉嗬一聲,憋住一口氣,夜叉扛起巨石,將之扔出。
夜叉一把拎起女客人,推出去。
“快走。”
女人踉蹌兩步,回頭看一眼夜叉,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跑回來,手忙腳亂掏出香奈兒的絲巾,給夜叉擦去額上的血。
夜叉皺眉。
“叫你走,你還在幹什麽!”
這句話他是用吼的。
女人哆嗦一下。
“可……可是您在流血。”
夜叉抹一把,確實,滿手都是血,他卻滿不在乎,哼了聲。
“不痛不癢。”
女人目露疼惜。
“你走。”
夜叉留下這一句,便不再多管,需要他做的事還有很多。
女人目送夜叉背影遠去,咬咬牙,轉身匯入疏散人流,順著極道引導,逃出高天原。
跑了沒兩步,嫌高跟鞋礙事,女人一把脫掉鞋子,拎在手上,赤著一雙腳飛奔。
“店長先生!”
有極道對做頭鯨喊。
“請您跟我們走吧!”
座頭鯨用力推開這人。
“開什麽玩笑!”
座頭鯨一邊咆哮,一邊掃視舞池,看到客人有危險,立刻不顧一切衝去。
他是普通人,好在周圍有極道全程關注著座頭鯨一舉一動,如此一來,座頭鯨非但自身沒有生命危險,而且還能救出不少客人。
如今的高天原是蛇岐八家臨時總部,地位相當於從前的源氏重工,鑒於源氏重工遇襲的恥辱,蛇岐八家特別加強高天原的防衛。
劃分出來真正歸屬於蛇岐八家的區域不算,連作為牛郎會所的舞池,穿行其中的侍者也一律換成蛇岐八家極道,客人們或許有所察覺,一夜之間,老麵孔侍者統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從沒見過的人,但客人們沒有一個表示意見,畢竟新侍者們太帥了,而且個個氣質非凡,總給人種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的既視感,客人們非常吃這一口,這兩天找侍者要個酒都能興奮得臉頰泛紅,倒是座頭鯨迷惑不已,撓著頭想這兩天怎麽高天原賣酒生意蒸蒸日上?明明他也沒做什麽啊。
也多虧了新侍者,高天原才能頂過突如其來的災難,不至於釀成悲劇。
他們都是混血種,或許讓他們和純血龍類戰鬥屬於白給,但救個人還是沒問題的,類似夜叉的行為,在此時的高天原頻頻上演。
他們甚至直接開啟黃金瞳,也不想著什麽隱藏混血種恪守亞伯拉罕血統契啦。
畢竟外麵天上好幾頭龍肆無忌憚飛著,再恪守血統契,怎麽看都沒必要。
座頭鯨身邊跟著好幾個極道。
他們都是來保護這位高天原的店長先生。
畢竟這位可是大家長和S級的好友,若座頭鯨出了什麽意外,他們覺得自己也可以切腹謝罪啦。
他們也不是沒勸過座頭鯨離開,事實上勸了很多次,但怎麽說呢,當高天原崩塌開始時,座頭鯨就實話了,他根本聽不見外界任何聲音,座頭鯨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裏。
沒有人知道此時這位店長先生都在想什麽。
正如沒有人能體會此刻座頭鯨的情感。
他很難過。
這座牛郎店對座頭鯨具有特殊意義。
座頭鯨如今對於牛郎行業的熱愛,其中很大一部分,得歸結於這座教堂。
今天教堂崩塌了。
座頭鯨感覺他的心好像也死了。
極道們麵麵相覷,點點頭,他們準備一起上扛著這家夥就走。
座頭鯨一下子清醒。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座頭鯨劇烈掙紮,幾個極道很驚訝,他們再三檢查過,這座頭鯨確實隻是普通人,絕對不是混血種。
話說回來,一個普通人哪來的這麽大力氣?
天花板掉個不停,危機四伏,座頭鯨劇烈掙紮,他們也隻能暫時將之放下,否則之後出現什麽意外那就不好了。
重獲自由的座頭鯨,擦了把眼淚,很快,剛毅的神色重新回到這位牛郎之神臉上。
“不要小看我啊!”
他大聲說。
“我以前也是當過兵的!”
座頭鯨加入到疏散客人的工作之中。
宮本家主和櫻井七海跳開。
一塊巨石砸在他們之前戰力的地方。
宗教壁畫四分五裂,聖徒的臉爬滿裂紋,宮本家主低頭看一眼,神也會死的吧。
卡塞爾的高天原在作為牛郎會所前,這裏還是一座教堂,曆經一個世紀,得到東京都認證,每一麵牆壁,每一座浮雕,都充滿曆史沉澱的味道。
不過再如何富有曆史韻味,也逃不開終焉的結局。
世間萬物從誕生那一刻起就在步向死亡。
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那條覆蓋青鱗的手臂拋飛黑龍。
在場幾個混血種動也不動。
他們看一眼黑龍,也隻看一眼,之後目光重新投向煙塵深處。
心髒好似收緊了。
呼吸也放得極輕極淺。
煙塵以某種特定的頻率旋轉,好似一個巨大漏鬥。
在漏鬥的盡頭,是S級。
但真的還是S級麽?
宮本家主和櫻井七海對視,他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擔憂。
還有一抹藏在最深處的恐懼。
卡塞爾的S級都是怪物。
這是混血種世界的共識。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提到昂熱,總叫人噤聲,一方麵是對於強者的敬畏,或者,恐懼,另一方麵,也是混血種們對昂熱這種存在的擔憂。
從來沒聽說過混血種活百三十歲還能活蹦亂跳的。
誰都認為,昂熱不是普通混血種。
但這個問題再往身裏想一想。
如果昂熱不是普通混血種,那麽他又是什麽?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昂熱壓根就已經不是什麽混血種啦。
他是超越混血種的存在。
超越混血種的存在是什麽?
龍麽?
這是半個世紀以來頻繁出現在混血種們腦海裏的猜測。
現在他們猜測的對象又多了一個。
那就是路明非。
這位新的S級,甚至比昂熱那個老不死還誇張。
S級殺了青銅與火之王。
這種事就算放在龍類活躍的時代,也堪稱奇跡,更何況是如今,龍類大多躺在墓裏半死不活的二十一世紀。
之前那個猜測放在路明非身上,甚至顯得可笑。
說路明非是龍麽?可如果隨隨便便一頭龍類就能殺掉青銅與火之王,那麽四大君主憑什麽統治天空大地和海洋?
但又有問題了。
如果路明非不是龍。
那麽他到底是什麽?
龍類都無法殺死的四大君主,一個混血種,就能殺死麽?
宮本家主對此很有興趣。
他是科研工作者嘛,好奇心本就比常人更加旺盛。
直到如今,一個可能性,或者說,一個真相真正展現在眼前。
到這種時候。
宮本家主忽然發自內心的感到惶恐。
煙塵旋渦最深處···那條青鱗手臂的主人,是路明非麽?
宮本家主感覺到這是遠超他想象的秘密。
遠東有句話,秘密知道越多,越容易死。
他忽然想把腿就走。
理由太多啦。
疏散普通人,他的實驗室,還有身為蛇岐八家家主的職責。
更何況,這裏都有S級了,再多他少他,還有什麽意義。
但宮本家主沒有走。
不隻是他,櫻井七海也沒走。
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隻是低著頭,凝望煙塵深處。
好似等待裁決的凡人。
無形的峰吹拂大地。
煙塵四散。
從中走出一個人形生物。
但不是人。
至少從外形來看,不是。
尾巴甩在地上,砸開一個坑,碎石四濺。
這位存在抬起頭。
那張臉依稀還能辨認出路明非的樣子。
除開青色鱗片和龍角的話。
“少……少爺?”
酒德麻衣遲疑。
她從沒見過這副模樣的路明非。
你能在此時的路明非身上,同時找到神明和魔鬼的痕跡。
彎曲螺旋的龍角,豎起的黃金瞳,曲線起伏的肌肉輪廓,反關節的膝蓋,宛如鋼鞭的尾巴。
以及覆蓋全身有如鎧甲的青鱗。
這是路明非。
這又不是路明非。
他宛如從神話中走出的神明,聖徒,魔鬼,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總之不是凡物。
那關節那鱗片以及人類不該也不能擁有的龍角龍尾,此時和人類的元素結合,非但不叫人覺得突兀,也不畸形,反而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美感。
路明非站在那裏。
他就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或許上帝是在創作出路明非後,決定收手,因為他認為自己再也創造不出超越路明非的存在,於是失去興趣。
路明非此時狀態,有些類似半死侍,都是身體出現龍化,但兩者有本質區別。
半死侍是畸變,他們手臂變成龍爪,卻不和諧,讓人覺得惡心,發自內心的不舒服。
但路明非不是。
龍類是美的,路明非也是美的,這種美並非用以形容女子的美,而是一種對於美好甚至偉大事物的讚歎。
路明非呼吸,噴吐出空氣,帶著火星。
那雙冰冷的黃金瞳掃視四周,與他對視的每個人,酒德麻衣薯片妞,宮本家主和櫻井七海,無一例外的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這是生物在麵對上位捕獵者時的本能。
最後路明非看向病房,繪梨衣如仍躺在**,高天原崩塌,並未影響到繪梨衣,病房內升起透明護盾,這是蛇岐八家不惜代價建立的煉金矩陣,不是龍類進攻,隻是巨石墜落,傷不到女孩。
路明非看向病房的目光柔和下來,流露幾分溫柔。
眾人提起的心這才放下。
路明非起跳,幾個閃身,出現在眾人之間。
如有實質的壓迫感籠罩他們。
“少爺!”
薯片妞邊跳邊擺手。
模樣活脫脫一個見到偶像的小迷妹。
路明非毫不留情的掠過薯片妞。
他對酒德麻衣點點頭。
酒德麻衣領悟路明非意思。
“放心吧,少爺。”
“沒有人能傷害上杉家主,除非踩過我的屍體。”
路明非一笑。
那張介於龍類與人類之間的臉笑起來,竟這般迷人。
路明非龍尾抽打地麵。
少爺沒理我……
薯片妞氣得咬手帕。
不過……
少爺好帥啊。
薯片妞更加用力的咬手帕。
龍化後的路明非,姿態頗似古代將軍,一身青鱗宛如戰甲,軀體雄壯,以前路明非還是少年模樣,身形隻能說瘦弱,但龍化狀態的他,渾身肌肉隆起,給人以磅礴的力量感,好似神話傳說中戰天鬥地的魔神。
特別是路明非的臉。
青鱗在路明非麵部有特殊異化,整體觀之,竟宛如麵甲。
對於酒德麻衣和薯片妞這等異常關注路明非的人來說,龍化後路明非的臉,格外熟悉。
像,太像了。
】和少爺那一張神奇的青銅麵具,太像了。
她們還記得之前路明非用那張青銅麵具都做了什麽。
戴上青銅麵具和不戴青銅麵具的路明非,判若兩人。
就算之後青銅麵具破碎,路明非在尼伯龍根與青銅臣屬廝殺,他還是將之前試煉獎勵,改為青銅麵具樣式。
或許青銅麵具對路明非有某種不為人知的增益,也或許隻是路明非單純的習慣。
總之青銅麵具和路明非存在某種神秘聯係這是肯定的。
而現在,路明非龍化後的臉,竟也變成青銅麵具模樣。
不得不叫人浮想聯翩。
被路明非拋上半空的黑龍,此時方才調整好姿態。
他穩住身形。
黑龍盤旋,憤怒的龍吟,無處不在的元素隨之流動,他即將釋放言靈,且是混血種聞所未聞的種類。
其實這也很正常。
畢竟言靈周期表問世至今也隻是千年內的世,在此之錢,言靈於混血種完全就是黑箱,甚至每個組織每個傳承對於言靈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命名規則。
比如言靈蛇,也有人管它叫真空之蛇。
混血種對言靈了解的太少。
截至目前的言靈周期表還是大片大片空白。
比如言靈天演,很多混血種學者都知道有這樣一個言靈的存在,但誰也說不清天演應該排在哪個位置,序列號幾何。
如今他們碰上真正的龍類,在龍類手中施展出前所未見的言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路明非深深下蹲,然後起跳,他的衝擊力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地麵出現一大圈蛛網裂紋,在路明非消失後幾秒,整片地麵又全體下陷,這一幕更是叫人駭然。
黑龍瞳孔鎖定,他捕捉到路明非。
黑龍俯衝,龍軀傾斜,比刀更鋒利的側邊劃過空氣,截斷路明非去路。
於是路明非身形出現在半空。
路明非豎起手臂,擋住黑龍側翼。
青鱗和龍翼碰撞。
聲勢堪比傳奇的煉金器具。
兩者都是裹挾巨大慣性,一撞之下,竟是身形頓在半空,宛如電影畫麵定格。
遠處大廈窗邊,一個記者,滿臉興奮,舉著相機對準高天原。
“龍!”
“是龍!”
“我肯定要出名了。”
“這構圖真棒!”
“明年的普利策獎肯定非我莫屬!”
興奮自言自語的他忽的一頓。
“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
“我看到了什麽!”
記者把眼睛瞪到最大。
“那是……”
“人!”
定格的路明非和黑龍動了。
退後的是龍。
黑龍仰天咆哮。
黃金瞳竟是不敢置信。
路明非卻也不好受。
沒有飛行能力,和一頭會飛的龍戰鬥,說到底還是太吃虧了。
路明非翻滾著落地,兩條反關節類似龍類的腿在地上滑行出好長一段距離,終於停下。
天空落下淅淅瀝瀝的雨。
酒德麻衣等人麵色一變,連忙四散以躲避。
雨水落地,竟然有著恐怖腐蝕性,混泥土的地麵,還有牆體中的鋼筋水泥結構,在接觸到雨水的第一時間,騰起濃霧,發出刺穿人耳膜的銳響。
這些不是雨水,是龍血。
路明非是唯一還站著,動也不動的人。
他感受著龍血落在身上,特殊的腐蝕感,路明非用指甲劃開手腕,如果那酷似龍爪的玩意還能說是指甲的話。
腕部流下大量的血,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路明非把自己的血和黑龍血混合,竟是有如兩軍對壘,兩者水火不容,立刻開始廝殺。
路明非靜靜看著,兩者血液的戰鬥很快落下帷幕,剛開始黑龍血占據上風,連戰連捷,大肆滅殺路明非血液活性。
很快的,戰局發生變化。
似乎是抵達某個臨界點。
路明非血反過來開始吞噬黑龍血。
而且不是簡單的滅殺活性。
路明非血竟然是把黑龍血轉化成自己的樣子。
當最後的黑龍血被轉化,路明非血竟是比其最初來得更多。
路明非深呼吸。
暴血還能網上推。
他在白王試煉的登天之階就已明了。
龍血武道也是在那時創下。
當時路明非把龍血武道一直推出暴血模式。
卻從未在現實中真正應用。
一方麵是沒有對手,殺雞焉用牛刀,一方麵也是因為,路明非未曾在現實中見過真正的龍,沒有參考,找不到龍血武道真正前行的方向。
現在有了。
龍血武道不是九州武道,這是結合龍族世界特點創出的武道,集合龍類和武者,所以表現在外,路明非就是這樣一副半人半龍的樣子。
那麽,暴血模式繼續深化。
路明非背部肌肉隆起,如有自我生命般活動,轉眼間鼓起兩個包,下一秒綻放,一雙翅膀舒展而出,最開始還很柔軟,隨著幾下習慣性的煽動,翅膀硬化,刮起狂風。
路明非緩緩騰空,他在嚐試著掌握這一雙翅膀飛行,九州武者外罡便可禦空,路明非並不對飛行感到陌生,隻是用龍類翅膀飛行,和外罡武者禦空,還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很快,路明非掌握個中訣竅。
他仰頭看向黑龍。
黑龍也來看他。
兩者同時震動翅膀。
半人半龍,和完全體的龍,他們在空中碰撞。
他們用龍爪撕開彼此的鱗。
用龍牙咬向彼此脖子。
天空好似下了一場龍血的雨。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裏的戰鬥。
逃出高天原的客人們,傻傻站著,仰望天上的戰鬥,也有人拿出手機攝影,但很快就有蛇岐八家的人上前,禮貌又堅定的收走手機。
事實上隻是普通人的她們隻能看到黑龍,視力有限,她們看不清在那和黑龍搏殺的家夥是誰。
除了座頭鯨。
這家夥舉著望遠鏡,一邊對準天空戰場,一邊大力拍打著旁邊極道肩膀。
座頭鯨非常興奮。
“看到沒看到沒。”
“那邊那個。”
“是我老板!”
極道憂心忡忡,懶得理他。
很多人都在擔憂。
特別是混血種。
知道的越多,越是害怕。
因為他們很清楚純血龍類意味著什麽。
反倒普通人最幸福,所謂無知者無畏嘛,他們根本就不明白一頭真正的龍類對這個世界到底意味著什麽。
或許在他們印象裏龍類都隻是童話故事裏睡在財寶山上時不時擄個公主回來的大型奇幻生物。
但不是的。
龍類岑靜統治這個世界。
他們回來了。
可不是拿點財寶,搶個公主,這就完了。
這對龍類來說也太過小打小鬧。
龍類要的,是整個世界。
“S級能贏麽?”
夜叉調整著繃帶,剛才救人,前兩天的傷全裂開啦,他還能站著隻能說混血種都是一群怪物。
“你在說什麽傻話。”
烏鴉奇怪的看了夜叉一眼。
夜叉麵色一沉。
“很難麽?”
“果然。”
“那畢竟是龍……”
越聽越離譜,烏鴉連忙叫停。
“等一下等一下。”
‘’你給我等一下。
烏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夜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傻話。“”
“S級怎麽可能輸。”
夜叉瞪大眼。
就見烏鴉指著墜落的龍血龍鱗。
“你就沒發現麽?”
“這些全都是黑龍的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夜叉這才終於意識到。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墜落的所有龍鱗龍血,竟全部屬於黑龍。
也就是說。
這場看似激烈看似凶險的廝殺,其實,隻是路明非在單方麵毆打黑龍。
宮本家主和櫻井家主麵色都有些怪異。
這就是……龍?
無數人視為末日的龍?
他們怎麽覺得也不過如此呢?
腦海裏升起這樣一個念頭的兩人,連忙甩頭,努力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裏甩出去。
不不不。
錯覺,都是錯覺。
之所以會產生龍類也不過如此的念頭,是因為現在毆打黑龍的是路明非,是S級。
如果換個人,別說旁的,換他們自己上,估計也就是那頭黑龍幾爪子的事。
甚至黑龍很可能連爪子都不用,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個言靈,他們就得完蛋。
路明非出手前的酒德麻衣就是最好證明。
這麽一想,其實不是黑龍弱,而是路明非太強。
黑龍已經遍體鱗傷。
全身上下甚至找不到一塊完好鱗片。
龍類可以再升,傷勢自動愈合,但快速再生的鱗片,肯定遠遠比不上之前來得堅硬。
原本鱗片都擋不住路明非了,何況是新生的。
這場戰鬥越打黑龍就越是虛弱。
他的傷勢在積累。
與之相比,路明非卻是越戰越強。
路明非在借著這次機會,熟悉和龍類的戰鬥。
同時他也是在熟悉四重的暴血模式。
說到底之前的路明非雖在九州登頂天下第一,但當時他的對手從始至終都是人類,如今對手換成龍類應該怎麽戰鬥,對路明非而言完全是一片陌生領域。
尋常人碰到陌生領域,往往會感到茫然,甚至裹足不前,這也就是所謂舒適圈的道理。
路明非不是。
新的戰鬥模式,新的敵人,路明非心中隻有歡喜。
一個武者最可悲的不是失敗,是找不到一個對手。
天下第一也就是意味著絕對孤獨。
現在很好。
龍類給路明非前所未有的戰鬥體驗。
一切都是新的。
這讓路明非由衷的歡喜。
當然,也不能簡單粗暴的說一切都是新的。
路明非也嚐試著將九州武道一些招式,融入進來。
比如鞭法和龍尾結合。
當然,槍法也可以和龍尾結合。
簡單認為使槍就得大開大合的都還沒入門,一杆上好的槍,定是軟硬兼具,直挺挺的槍身,那是連棍棒也算不上。
某種意義上,龍尾和槍,的確存在一定的共性。
明悟到這一點,路明非心中愈加歡喜。
他好似發現一座新大陸。
樂此不疲的嚐試九州武道和龍血武道結合。
龍類極少使用兵器,因為他們自身龍軀就是上好兵器。
路明非也越來越是明悟到這一句話的真正含義。
既然龍軀便是上好兵器,那麽路明非將九州武道中兵器招式,化用在龍軀上,也很正常吧。
兵器譜,五行天,百無禁忌。
路明非首重兵器譜。
許多兵器譜招式,他都用來,以這半人半龍姿態使出。
有的行,有的不行。
路明非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正在興頭上,開心到不行。
黑龍不傻。
龍類本就是極其善戰的種族,沒一頭龍都是天生戰士。
黑龍看出路明非在做什麽。
也正是看出了,使的黑龍更為憤怒。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淪為玩物。
“停下!”
“你在幹什麽!”
黑龍對路明非咆哮。
那雙黃金瞳滿是滔天怒火。
“和我戰鬥。”
“殺了我。”
“像個真正的戰士!”
路明非懸停空中。
他偶爾震動雙翅,龍類翅膀天生繪有煉金矩陣,語氣說他們是靠著翅膀提供的那點生力飛行,倒不如說他們靠的是翅膀之上的煉金矩陣。
因此龍類就算不煽動翅膀,也能做到滯空。
這也能解答混血種學界爭吵了無數年的問題。
他們無法想象龍類都是怎麽飛起來的,特別是在近些年飛機大量製造的前提下,有人曾經製作龍類模型放進風動裏進行實驗,結果令人大跌眼鏡,龍類翅膀結構連最基本的空氣動力學都無法滿足,甚至於,他們翅膀完全就是和空氣動力學相悖的。
學者們認為,要麽傳說中的龍類形象有問題,和事實嚴重不符,要麽龍類飛行從來都和翅膀什麽的沒關係。
很大部分學者支持後一個理論。
他們舉出很多例子,比如傳說中的龍類形象可不隻是西方龍的大蜥蜴,還有東方龍。
若東方龍,甚至幹脆沒有翅膀。
他們連提供升力的來源都沒有,又靠什麽飛行?
現在的路明非完全可以扔出論文把混血種學界炸得天翻地覆。
對,沒錯,龍類飛行壓根就和翅膀沒關係,靠的全是翅膀上的煉金矩陣,或者這玩意應該不叫煉金矩陣,而是別的什麽,比如天賦圖文。
畢竟翅膀的紋路是天生出現在龍類身上的,又不是他們後期自己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甚至龍類不隻是翅膀上有這些紋路。
鱗片上有。
龍角上也有。
甚至骨骼上也有。
這就不得不叫人深思了。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龍類高度發達的煉金術,其實隻是對他們龍軀的模仿。
煉金矩陣隻是龍類天賦圖文的普世化應用。
這種可能性不低。
畢竟誰看見自己身上有花花綠綠的圖案紋路,隻要是個正常人,肯定都會想著研究研究吧。
比如現在,路明非看著對麵黑龍暴露在外的金色骨骼,其上如藤蔓生長的紋路,路明非就很想研究一下。
但這都是在聽到黑龍那一番話之前的事了。
當黑龍吼出“殺了我”後。
路明非心態就變了。
他收起興奮和新奇。
以嚴肅對敵心態對待黑龍。
像一個真正的戰士那樣。
路明非咀嚼這句話。
輕輕震動翅膀。
“很好。”
路明非麵對傷痕累累的黑龍。
‘’繼續吧。
黑龍敏銳的覺察到路明非態度變化。
黃金瞳流露出明顯的歡喜。
他仰天嘶吼。
明明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龍軀,卻被他不知從哪裏壓榨出力量來。
他們再次對撞到一起。
這次廝殺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凶險。
黑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如果能給路明非造成傷害,哪怕隻是有這種可能,黑龍都會不顧一切的這樣去做。
但最後結果往往不如人意。
論身體素質,四重暴血的路明非,已經追上三代種的黑龍。
論戰鬥意識和技巧,黑龍更是遠遠無法與路明非相比。
這是一場在最開始就注定結局的戰鬥。
黑龍的所有努力都隻是掙紮。
他堅持戰鬥的唯一下場隻可能是接近死亡。
黑龍和路明非在半空廝殺,這一幕看去竟是給人以強烈悲壯感。
如向風車衝鋒的堂吉訶德。
快看!“”
“那是……”
“小心啊!”
在地麵觀戰的混血種們紛紛驚呼。
他們用盡全力呼喊試圖提醒路明非。
混血種們看到,不知何時,飛來一群的龍,他們靠近路明非和黑龍的戰場,遠遠環繞,卻也不靠近。
混血種們感覺三觀都要崩塌了。
今天到底什麽日子?
以前從來都隻是存在於傳說中的龍類,如今居然群體出現。
誰做了什麽嗎?
捅龍窩啦?
混血種們看不懂這些龍類是在做什麽。
黑龍明明是同類吧。
都快死了啊。
他們也不上錢救一下。
一個個亮著黃金瞳,遠遠觀戰。
或許這隻是在麻痹路明非。
他們隨時可能參戰,隻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路明非露出疲態,或者破綻,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出手,殺死路明非。
所以混血種們都很緊張。
他們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提醒路明非。
事實上也不用他們提醒。
路明非大概是最先知曉龍類接近戰場的人。
地麵的混血種沒有一個在感知領域能比得上路明非。
路明非沒有在意。
現在他的對手是眼前這頭黑龍。
首要任務就是和眼前這頭黑龍分出勝負。
當然,在此之前,如果出現什麽變故,路明非肯定會做出應對。
一人翼龍廝殺還在繼續。
“話說。”
“他們都是你的同類吧。”
“怎麽隻是看著,也不上來一起打?”
路明非對黑龍說。
“你快死了,他們也不做點什麽?”
確實,黑龍快死了。
他全身鱗片大半脫落,一隻翅膀耷拉著,另一隻也快斷了,看起來很是淒慘。
或許整頭龍看上去最完好的地方,也隻有那一雙黃金瞳了。
說來也真是奇了。
明明這頭龍生命已如風中殘燭,但他的黃金瞳卻仍是如此明亮,好似兩團熊熊燃燒的火,戰意沸騰,這兩團夥今天一定得燒點什麽,要麽把路明非燒死,要麽就把他自己燒死,總之一定得死一個。
聽了路明非的話,黑龍哈哈狂笑。
“你在說什麽啊,凡物!”
“吾輩可是龍!”
黑龍瞬間收起狂態。
他此刻冷靜的宛如智者,或者貴族。
說來,龍類本就是貴族。
黑龍口吻高高在上。
“放心吧。”
“在吾戰死前,不會有任何一位龍參與戰鬥。”
“這個戰場隻屬於你和我。”
“不會有其他的龍插手。”
“否則。”
“他就是在侮辱我身為龍的尊嚴。”
“那就不死不休。”
黑龍說的鏗鏘有力,這一番話好似律令,說出口便會實現,除非他死。
“原來如此。”
路明非恍然。
“我明白了。”
黑龍有些意外。
“凡物,你明白了?”
“身為戰士,或者說,身為武者的榮耀嘛。”
“我理解。”
黑龍暢快大笑。
“很好。”
“吾在新時代醒來,能與你一戰,實乃快事。”
之後是長久的寂靜。
黑龍沉默的懸浮半空。
他低頭審視龍軀,這殘缺不全的軀體,那雙黃金瞳有明顯的眷戀,卻令人意外的,裏麵還有一抹滿意。
滿意?
為何滿意?
是因為這場與路明非的戰鬥麽?
黑龍最後看向路明非。
“新時代的戰士。”
“告訴我你的名字。”
“路明非。”
“路明非麽……”
黑龍說出人類的語言,準確的用漢語讀出路明非三字。
“吾記住了。”
“那麽。”
“你也記住吾之名吧。”
“玄墨。”
“玄墨……”
路明非點頭。
“我也記住了。”
黑龍似乎是笑了。
隻是那張嶙峋的臉過於堅硬,叫人拿不準,這神情是否為笑。
遠方夜空群龍好似預感到某件事即將發生。
他們繞著戰場旋轉,好似遠古的舞蹈。
龍們仰天嘶吼,這吼聲蒼涼渺遠,讓人想起殘陽如血,沙場的號角。
“他們……”
薯片妞喃喃。
“好像很悲傷。”
酒德麻衣吐出一口氣。
“龍啊。”
黑龍死之前,最後向路明非衝鋒。
這一幕似曾相識。
龍啊。
這一種族是驕傲的,他們把驕傲刻進骨子裏,所以絕對不允許自己隨意死去。
要死也隻能戰死。
路明非很能理解黑龍之前那一番話。
武者和戰士,是很像的兩類人。
路明非在黑龍身上看到昔日九州武者的影子。
不。
是玄墨。
於是,出於一個武者對同為武者之人,最高的尊重。
路明非沒有留手。
他權利殺死玄墨。
兩者的戰鬥。
起先,墜落的是血。
後來,墜落的是龍鱗和龍肉。
緊接著,有了龍骨。
最後,是整頭龍。
玄墨死了。
路明非懸停半空。
他的傷在快速愈合。
心緒莫名。
這就是龍。
誰接近了。
停在前方。
路明非緩緩抬頭看去。
又是一頭黑龍。
“吾名,選廣。”
黑龍說。
“路明非,你可否與我再戰?”
“公平一戰。”
這些話從高空傳來。
混血種們聽了紛紛義憤填膺。
在他們看來,這頭龍著實無恥,他們的S級受傷,玄廣自己毫發無損,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不公平,玄廣卻還有臉說那種話……
但是在混血種們出聲前。
黑龍玄廣龍爪撕開他的血肉。
大片龍血嘩啦啦灑下。
傷勢觸目驚心。
黑龍玄廣晃了晃。
他重新穩住身形。
玄廣黃金瞳明亮。
“路明非。”
“你我公平一戰。”
“可否?”
路明非目光從那傷口移開。
他輕笑。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