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

“或許也隻有S級您的校長先生了吧。”

“玩弄時間的言靈,那位傳奇的話,或許能在一瞬間帶我們離開,在時間的領域裏行走,連爆炸的氣浪也追不上。”

“所以。”

“身為那位傳奇得意門生的您,做得到嗎?”

櫻井小暮看著路明非。

那雙笑著的眼中,似乎深深藏著一抹希望。

源稚女也勉強支撐起身體,希冀的看向路明非。

在兩雙目光注視下,路明非坦然搖頭。

“我做不到。”

源稚女好不容易亮起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

他整個人頹然癱軟在路明非背上。

像是一條抽去渾身骨頭的蛇。

這種無力感,有多少年……有多少年沒體驗過了。

源稚女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又要沉入深沉的噩夢了。

鹿娶神社,年輕巫女,荒廢的學校,正義的哥哥和邪惡的我。

真難過啊。

櫻井小暮還是笑著。

隻是那雙眼底深處的期望消失了。

她向路明非點頭。

“很抱歉,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給您添了很多困擾吧。”

“真是不好意思。”

櫻井小暮其實是一個習慣於為他人著想的女孩吧。

到這種時候了,路明非說做不到,櫻井小暮沒有絲毫埋怨,竟是在反過來安慰對方。

可明明快死的人是她啊。

源稚女喃喃著。

“愚蠢的女人。”

確實,真的很愚蠢。

櫻井小暮低頭看一眼倒計時。

05:11:82

“哎呀,時間不多了。”

“五分鍾的話,如果是S級您,肯定可以帶著大人離開吧。”

櫻井小暮鬆了口氣。

“真好。”

“不過,大人,後麵的路也得小心。”

“王將不可能簡單的放任你們離開。”

“我能想到的,前麵肯定還有很多危險。”

“大人務必小心。”

說著說著,櫻井小暮想起什麽,她愣了下,笑起來。

“真是的。”

“我到底都在說什麽啊。”

“您可是S級。”

“連青銅與火的皇帝都死在您手裏。”

“王將怎麽可能對您造成威脅。”

櫻井小暮搖著頭。

“快點走吧。”

“大人。”

櫻井小暮這時候是對源稚女說了。

“很抱歉。”

“以後不能一直陪著您啦。”

“再找一個女人吧。”

“我知道的。”

“像您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會缺少女人的。”

“夠了麽?”

櫻井小暮張張口。

她看向路明非。

剛才那句話是路明非說的。

“這樣”說下去沒完沒了了。

“你夠了麽?”

櫻井小暮自嘲的笑。

她看一眼所剩不多的倒計時。

“也是。”

“時間不多了。”

“大人您也該離開了。”

“是我的錯。”

“我說太多了。”

“我是個囉嗦的女人啊。”

櫻井小暮歎息。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

“沒想到,快死的時候,我會有這麽多的話。”

“怎麽說也說不完。”

“好想全部說給大人聽。”

“所以,我其實是一個怕死的人吧。”

櫻井小暮想了想,然後點頭。

“對啊,我就是一個怕死的人。”

“好害怕。”

櫻井小暮抱住自己。

“好害怕以後都見不到大人啦。”

櫻井小暮笑著,流下淚來。

路明非在她麵前伸出手。

“太小聲了。”

“他聽不到。”

櫻井小暮驚愕抬頭,看到路明非平靜的臉。

這臉上神情是那樣叫人安心。

好似天塌地陷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

這個人也會滿不在乎的來一句。

“我在呢。”

這就是,卡塞爾的S級麽?

源稚女昏迷了。

路明非向櫻井小暮伸出手。

他說。

“我帶你走。”

“有什麽想說的,等到了安全地方,你再講給這家夥聽。”

櫻井小暮流下淚來。

她下意識想把手放在路明非的手上。

但縮回去了。

櫻井小暮瘋狂往後退。

“請不要這樣!”

“請不要這樣!”

櫻井小暮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您看,我都是怪物了。”

“就算出去還有什麽意義呢?”

“時間不多了。”

“請帶著大人走吧。”

路明非認真的看著櫻井小暮,不曾把手收回。

“你忘了麽?”

“逆轉死侍化,對我來說不難。”

“既然你是這家夥的副手。”

“應該也知道前陣子的事吧。”

“所以,不要怕。”

“沒什麽怪物不怪物的。”

“交給我就好。”

櫻井小暮漸漸停止顫抖。

她悄悄瞄著路明非。

櫻井小暮想起來了。

確實,前陣子路明非和風魔家的戰爭,猛鬼眾在其中提供了相當多的情報支援,作為三號人物龍馬的她,甚至許多情報都是直接出自櫻井小暮之手。

所以,櫻井小暮也清楚,路明非不是安慰,他真的有逆轉死侍化的技術。

“可是……”

櫻井小暮聲音變了,死侍化改變她的喉嚨,曾經的嬌媚婉轉,如今卻粗糲得好似含了一把沙子。

“炸彈。”

櫻井小暮猶豫的說。

“如果我也走的話。”

炸彈會立刻引爆。“”

“我們都會死。”

“沒有人能活下來。”

“哦,你說這個。”

路明非腳放在倒計時上。

03:28:90

櫻井小暮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

“不!”

“不不不!”

櫻井小暮慌得手足無措,該往哪裏擺也不知道。

“千萬不能踩下去!”

“大人!”

“請冷靜!”

“任何裝置受到影響,炸彈都會立刻引爆!”

“您一定……”

“櫻井!”

源稚女不知何時睜開眼。

“閉嘴!”

櫻井小暮不說話了。

“請放我下來,路兄。”

‘’多謝。

源稚女勉強的站在地上。

他努力讓自己站得直一些。

明明隻是源稚女,懦弱無能的男孩,並非那極惡之鬼。

但源稚女此刻表現而出的堅強,就算風間琉璃見了,也大概會收起冷笑吧。

櫻井。“”

“我在的,大人。”

源稚女緩緩邁步。

他真的到了窮途末路。

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奇跡。

這是精神統禦軀體而出的奇跡。

源稚女的樣子有些狼狽。

但無論是誰見了此時此刻的他,都會肅然起敬。

得發自內心的承認。

這家夥,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啦。

櫻井小暮跪坐於地。

他深深低頭。

櫻井小暮害怕讓龍王大人看到此刻醜陋的自己。

心跳得好快好快。

然後差點停了。

源稚女站在她麵前。

“櫻井!”

源稚女說。

“抬頭。”

“是!”

身體先於意識給出反應。

果然,隻要是麵對龍王大人,無論他是源稚女還是風間琉璃,隻要是麵對龍王大人,櫻井小暮就怎樣也沒法反抗。

服從這個男人,是櫻井小暮活下去的全部意義。

她把頭抬起。

於是那張密布鱗片的臉也呈現在源稚女眼前。

櫻井小暮像是直到現在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她就好像見到陽光的吸血鬼。

櫻井小暮怎麽能夠容許,容許如此醜陋的自己出現在大人眼前。

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櫻井小暮悲鳴。

她下意識低頭。

在她低頭前。

源稚女叫她。

“櫻井!”

“是!”

“抬起頭!”

櫻井小暮咬著嘴唇。

“可是……可是我……”

源稚女臉上的堅冰融化了。

他的笑好溫柔。

源稚女溫柔的對櫻井小暮說。

“你在擔心什麽呢,櫻井。”

“別忘了。”

“我們是鬼啊。”

“身為鬼的我們,在冰冷漆黑的長夜相擁取暖。”

“這不是理所應當嗎?”

淚水不爭氣的從櫻井小暮眼眶湧出。

“來,抬起頭。”

她聽到大人這樣對自己說。

於是櫻井小暮把頭抬起。

源稚女撫去櫻井小暮眼角的淚。

而後手指撫過櫻井小暮臉上堅硬冰冷的鱗。

很粗糙,邊緣鋒利,比起生物,這更像是戰爭用的盔甲。

櫻井小暮緊緊抿唇。

源稚女笑容溫柔。

“很好看哦。”

“沒有的事。”

“我說,很好看。”

“怎麽,連我說的話也要反駁麽?”

“不敢。”

食指撫過下頜弧線,源稚女將之挑起。

“櫻井。”

“在的,大人。”

“最後一分鍾了。”

源稚女似乎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現在的話,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吧。”

櫻井小暮沉默著,眼中滿是悲傷。

“別擺出這副神情啊,櫻井。”

“還沒死呢。”

‘’我知道了,大人。

源稚女笑著。

·之前我怎麽跟你說的來著。“”

“要相信路兄。”

“如果是路兄的話,他答應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所以。”

源稚女凝望著櫻井小暮的眼。

“路兄。”

“可以請你回答。”

“我們會死嗎?”

看著某個角落的路明非收回視線。

想也不用想。

路明非理所應當的說。

“當然不會。”

聞言,櫻井小暮下意識脫口而出。

“可是您之前……”

“哦,那個啊。”

路明非無所謂的樣子。

“你當時問我能不能跑掉對吧。”

“跑掉是做不到。”

“但隻是炸彈而已,殺不死我。”

櫻井小暮不解。

“您或許不清楚,王將在下麵埋了多少炸彈。”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沒有人能在這場爆炸裏幸存的。”

“絕對沒有。”

路明非擺擺手。

“再多的炸彈,又如何。”

“所謂爆炸啊。”

“不就是火焰麽?”

“不就是……火焰……”

櫻井小暮喃喃。

她好似意識到了什麽,靈光一閃而逝,很可惜,沒能抓住。

距此極其遙遠的地下研究所。

櫻井小暮說極樂館的建築強度很高,但與這裏比較還是相形見絀,哪怕核彈爆炸,藏在研究所內的人,隻要關緊大門,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王將端著紅酒杯,欣賞著屏幕裏正在上演的大戲。

“這就是正義麽?”

“啊哈,S級。”

“看起來你和那孩子會是很不錯的朋友呢。”

“正義的夥伴什麽的。”

王將嬉笑著飲酒。

“但是,真可惜。”

“隻有半分鍾了。”

“這場大戲也隻能,到此為止啦。”

“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王將惋惜的說。

“誰叫你拒絕了我的邀請呢?”

“明明給我當狗就能活下去的。”

“真是愚蠢啊。”

“活下去有什麽不好?”

“果然,年輕人就是不明白。”

“隻有活到最後的人。”

“才是勝利者。”

王將對著一麵屏幕舉杯。

那是兩分鍾前的畫麵。

屏幕裏的少年直直望著攝像頭。

便好似與攝像頭之外的王將對視。

原來路明非早已發現在了隱藏在房間內的攝像頭。

王將抿了酒,放下麵具。

食指輕輕敲著膝蓋。

王將哼著柴可夫斯基的曲調,在心裏默數倒計時。

他太開心了。

S級啊,很有可能是比昂熱更強大的屠龍者。

雖然梆子無法起效,推翻路明非是零號的猜測。

但沒關係。

王將不在意路明非是誰。

就像他不在意邦達列夫和那群自稱神裔的家夥一樣。

被利用什麽的,在這個強者為尊贏家通吃的世界,不是很正常麽?

王將甚至,以此為榮。

在他看來,自己能被人利用,這很好,說明他有被利用的價值。

至於最後,當王將篡奪白王的座,在這無神的世界加冕為王。

王將很期待那些企圖利用自己的人,那些神裔,會是什麽表情。

王將太興奮了。

他喃喃自語,碎碎念,怎樣也停不下來。

或許是長年偽裝,過度壓抑了王將人格,使之扭曲。

王將有強烈的表演欲。

很多時候他就像是一個歌舞劇演員。

甚至無人時,也會自言自語,說個不停。

王將已經興奮的坐不住啦。

他站起身,來回踱步。

王將度秒如年。

這最後半分鍾太漫長了。

折磨得王將要發瘋。

他撓著耳朵,跳著腳,像是小醜,像是猴子。

王將迫不及待想去品嚐源稚女和路明非的屍體。

他都計劃好啦!

爆炸後,王將會立刻趕往現場,在廢墟裏挖出源稚女和路明非的殘骸,他相信,以皇血和S級的血統,爆炸會殺死他們,但不可能屍骨無存。

甚至王將還期待著兩副完整骨架。

這不是什麽天方夜譚,王將的見識不比任何人小,他曾見過真正的龍,那是何等偉大的造物,皇血和S級作為最是接近純血的混血種,他們的每根骨頭都是寶藏。

王將忍不住想去吸吮源稚女和路明非的骨架,哼著歌,榨取出這骨裏最後一點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