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這些猜測路明非隻是悶在肚子裏,從未與他人提起。

如果真的是兩個路明非的異時空同位體互吊世界,他也沒辦法證明,拿不出證據,說出來也是無用。

而路明非對酒德麻衣計劃的補充,就在這裏。

此方世界的其他人並不知曉武者路明非和混血種路明非的區別,他正好利用這一點,比起酒德麻衣費盡心思四處點火去吸引蛇岐八家注意力,不如交給他,他的話甚至什麽也不用做,隻需要亮出路明非的名,蛇岐八家八成當時就把什麽帆船村拋到腦後,點齊人馬過來找人。

畢竟蛇岐八家之所以封鎖港口,最初目的就是為了莫名出現在桑尼號上的路明非。

再者說了,他可不隻是亮出自己的名這麽簡單。

路明非把四葉草戒戴上手指。

幸運麽……

路明非沉思著,取出掛在胸口的錦囊。

錦囊內是青銅麵具碎片,以及……

路明非拿出一枚剔透圓珠。

他放在眼前端詳。

是錯覺麽?

有那麽一個瞬間,路明非好似在圓珠裏看到了一個閉幕沉睡的少女。

這是……

路明非陷入沉思。

“都走了。”

酒德麻衣立在他身邊。

“少爺。”

“好。”

路明非望著醫院熊熊燃燒的大火。

“我們也動身吧。”

兩個人看著平安精神病院在大火中淪為廢墟。

火是比水效力更強的清潔劑,再大的罪行和秘密,一把大火下去,統統燒個幹淨。

這火焰張牙舞爪,要撲向森林,迎頭卻是撞上路明非命人準備好的防火帶,勢頭一消,慢慢便要熄滅。

路明非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精神病院。

“這隻是開始。”

……

“大人!”

“說。”

“平安精神病院那邊……”

平頭男人目光凶惡,皺著眉。

“哪裏?”

“你再說一遍!”

這人吞咽一口唾沫,硬著頭皮開口。

“平安精神病院那邊……出事了!”

平頭男人捏碎茶杯,茶水和鮮血混在一起,往下流。

幾塊碎渣深**入手掌。

平頭男人卻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看也不看鮮血直流的手掌一眼。

“平安精神病院……”

他喃喃。

“具體發生了什麽,給我說仔細點!”

“是!”

他們與往常一樣,一周一次例行與平安精神病院進行通話,但這次卻是出了問題,平安精神病院那邊沒有回答。

意識到不對,立刻派人前往探查,等趕到目的地時,哪裏還有什麽醫院,原地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

當時看到這一幕的風魔家成員人都傻了,呆立著,許久說不出話來。

甚至有人已然絕望到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風魔家作為忍者世家,掌握蛇岐八家中相當一部分的武力,訓練出的忍者部隊是大家長手中最為鋒利的刀刃,與此同時,風魔家內部實行的也是高壓統治,辦事不利的下場很是淒慘。

平頭男人一邊聽著屬下匯報,一邊吸吮著手掌流出的血。

作為擁有風魔之名的男人,風魔熊二的血統毋庸置疑,放在卡塞爾的血統評價體係,他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A級。

這也是他成為封疆大吏,管理家族秘密研究所的底氣之一。

當然,作為統帥,光有武力可不行。

這片土地混血種的血統有問題,風魔熊二很清楚這一點。

作為A級,他卻有怪癖,血腥味可以使風魔熊二興奮起來,疼痛也是。

風魔熊二抽絲剝繭,他有著不符合外表的縝密心思和聰慧頭腦。

平安精神病院淪為廢墟,說實話隻是一個研究所而已,也沒什麽特殊的課題和人才,損失也就損失了,風魔熊二並不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主要還是這件事背後代表的意義。

平安精神病院是風魔家的秘密產業,本家並不知道其存在,損失一個醫院無所謂,但若是平安精神病院的事被捅到台麵上,叫本家的人知道……

傷腦筋啊……

風魔熊二咬著手掌,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下屬畢恭畢敬低頭,目光盯著鞋尖,絲毫不敢偏移。

匯報到了最後。

“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

“您請過目。”

下屬雙手遞上照片。

風魔熊二拿眼一掃。

他輕咦一聲。

這是……

風魔熊二奪過照片,仔細端詳。

“S級……”

下屬不看不聽不聞,好似木頭。

“沒錯了,是你,肯定就是你,S級。”“”

風魔熊二笑起來。

“故意留下線索,彰顯身份,該說是自信呢,還是自負呢?”

鮮紅的舌頭舔舐嘴唇和鼻尖,細長不似人舌。

風魔熊二點燃黃金瞳。

冷血動物的豎瞳牢牢盯住照片,宛如鎖定他的獵物。

“看到這個了麽?”

風魔熊二把照片放在桌上。

下屬迅速掃上一眼,閃電般收回目光。

“卡塞爾的那位S級。”

“大人,您的意思是,精神病院是這位的手筆。”

風魔熊二咬開傷口,貪婪的吸吮起來。

“英雄嘛,很正常。”

“你應該也看過吧。”

“正義的英雄先生打敗壞蛋,拯救美少女的故事。”

“井上君,我們是壞蛋了啊。”

下屬深深低頭一言不發。

笑聲從風魔熊二的口齒間傳出,低低的,晦澀的,含糊不清,滿是瘋狂。

“這是戰書啊,井上君。”

“來自卡塞爾S級的戰書。”

“既然是這位的話,想必我們的秘密,不會傳到本家耳朵裏了。”

“英雄肯定都是要用自己的力量解決壞蛋的嘛。”

風魔熊二放下翹在桌上的雙腿,施施然站起身,雙手整理酒紅色西服,鮮血將之染紅。

“走,我們去會會這位英雄先生。”

“S級麽?”

“真是叫人期待啊。”

下屬緊緊跟隨。

他聽著風魔熊二的自言自語,神經質似的,下屬麵色如常,大人就是這樣的,在碰到令他感興趣的事時,就會興奮到什麽也忘了。

卡塞爾的S級麽?

下屬在心裏為這個少年默哀。

在引起大人興趣的家夥裏,最久一個堅持了多久來著……

三天?還是四天?

希望這個S級堅持的時間能長點吧。

“井上君啊,聽說我們的英雄先生還是屠神者呢。”

“沒聽過吧。”

“哈哈哈。”

“人家可厲害了,青銅與火的皇帝都死在他手裏呢。”

風魔熊二越說笑得越開心。

“傳言而已,大人不必當真。”

下屬說。

“至今仍沒有任何證據說明S級殺死青銅與火之王,卡塞爾也拿不出皇帝的龍骨十字,屬下看來,屠神者之流,無非是卡塞爾的造勢手段罷了。”

“再如何傳奇,那位校長先生也老了,他不可能保持著巔峰狀態一直到永遠,卡塞爾需要一個接班人,密黨也是,他們需要有人接過昂熱老去後空懸的旗幟。”

“很顯然,這位S級就是他們挑中的接班人。”

“屬下認為……”

風魔熊二擺擺手,下屬閉緊嘴巴。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

“無所謂。”

“S級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等我們抓到他,就知道了。”

風魔熊二又開始興奮的撕扯起傷口。

“真想嚐嚐S級的血……是什麽味道啊。”……

路明非蹣跚著腳步走出鐵門。

鮮血的小溪從門縫裏流出,像蜿蜒的蛇。

酒德麻衣沒有上前攙扶,她默默立在車旁,當路明非走近,幫其拉開車門。

“少爺,請。”

“嗯。”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

在這死寂的夜裏傳出去很遠。

發動機啟動,輸出強勁的動力,有如猛獸仰起頭顱嘶聲咆哮。

酒德麻衣的目光透過後視鏡,看到後座的路明非,哪怕受傷,累到脫力,也依然挺直脊背。

她不曾嚐試攙扶,因為這是無異議的事,失憶後的路明非比起之前更加鋒芒畢露,也更加驕傲,攙扶這種事對路明非來說,毫無意義。

“三小時後,開始手術。”

“是。”

酒德麻衣把著方向盤快速換檔,高跟鞋把油門踩到底,車內卻穩如平地。

在他們後麵,一列車隊停在療養院門口,下來一幫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統一的製服堪比軍裝,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借著微弱星光可以勉強看清製服上的文字。

“天下第一家政公司”

“專業承接保潔,疏通下水道,清洗空調吸油煙機,有意者請撥打電話:……”

不多時,酒德麻衣的專業團隊抬著單價出門,上麵是昏迷的半死侍,以及尚未死侍化的孩子。

空氣中隱約飄著燃油氣味。

砰砰砰關上車門的聲音,整齊劃一。

為首的車子頂上放著一隻喇叭。

喇叭打開,一陣嗡嗡嗡的電流音過後,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

“洗地啦!”

車內,新來的人問前輩。

“這什麽意思啊。”

前輩高深莫測。

“不懂別瞎問,企業文化曉得伐!”

新來的連連點頭。

“喔喔喔,曉得曉得。”

說著他不無感慨的看向窗外。

雙目映出療養院內熊熊燃燒的大火。

“給小鬼子放火,咱這高低也是民族英雄了吧。”

他向往的喃喃。

“特麽真爽。”

前輩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腦袋上。

“瞎嘀咕什麽呢!”

“看好我們的客人。”

“小老板還要動手術呢!”

……

混蛋!“”

風魔熊二大發雷霆。

“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是!”

幾個下屬列成一排,低頭挨訓。

這都第幾個了!

“我們風魔家撒出去四支忍者部隊!”

“連對方尾巴都沒摸著!”

“你們全都應該切腹自盡!”

風魔熊二紅著眼,呼哧呼哧直喘氣。

一所平安精神病院算不上什麽,風魔家類似的秘密研究所多的是。

但現在不一樣。

那個卡塞爾的S級變本加厲,連續搗毀了四個風魔家秘密研究所。

這已經是傷筋動骨了。

風魔熊二感覺他的心都在滴血。

損失如此巨大,要他怎麽向家族交代!

風魔熊二野獸似咬開繃帶,迫不及待撕裂傷口。

熟悉的血腥味在口腔彌漫。

風魔熊二眯起眼。

“為今之計,也隻有找到你了。”

風魔熊二眼前出現卡塞爾S級那張年輕到過分的臉。

隻有上交這個S級,才有可能平息風魔家的怒火。

那麽……

他做出決定。

“來人!”

“給我再撒出去四個忍著部隊!”

井上抬頭。

“大人。”

“人手不夠了。”

“不夠?”

風魔熊二一把拎起井上衣領,把這家夥拎到眼前,惡狠狠開口。

“人手怎麽可能不夠!”

“那什麽港口,不是還有很多人麽?”

井上麵色一變。

“可是,大人,封鎖港口是本家的任務……”

“本家!”

風魔熊二隨手把井上扔在地上。

他不屑的從鼻子噴出一口氣。

“我從沒聽過什麽本家!”

“我隻知道老子是風魔家的人!”

風魔熊二目光陰狠的掃過眾人。

“你們幾個,最好也給我擺正自己的位置。”

“記住自己效忠的是誰。”

“你們的本家有且隻有一個。”

“那就是風魔!”

幾個下屬齊齊低頭。

“是!”

……

“少爺,尾巴多了。”

“哦,也就是說……”

酒德麻衣點頭。

“魚上鉤了。”

路明非咬著繃帶將之係緊。

他鬆開口,出了口氣。

連番的戰鬥路明非受了不輕的傷,說到底他也隻是肉體凡胎,受傷這種事,在最初就已想到。

酒德麻衣默默看著路明非嫻熟的給自己上藥。

路大少爺失憶的變化真是大,連續搗毀風魔家秘密研究所,除無辜的病人外,無意活口,狠辣手段讓酒德麻衣咂舌不已。

她也不是沒聽說過卡塞爾獅心會會長的名字,那個叫楚子航的殺胚,殺性之重叫人搖頭。

但與她家這失憶後的少爺比,楚子航哪裏是什麽殺胚,分明就是菩薩。

酒德麻衣忽然想起路明非在卡塞爾內部的代號。

她當時還無法理解,不知道為什麽自家少爺要取這樣一個代號。

看看現在的路明非,酒德麻衣忽然就能理解了。

真是太貼切不過。

閻羅……

路明非上半身繃帶纏了一層又一層。

精瘦的肌肉輪廓鮮明可見,挺直的脊背充滿美感,少年宛如希臘神話裏的神子,這身體已是人類所能抵達的極致。

路明非披上外套。

酒德麻衣眼中閃過一抹可惜,她當然不可能對少爺起心思,老板大概會殺了自己吧。

酒德麻衣這隻是單純的,人類對於美的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