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夏彌還是沒能成功開溜。

“我們那位教練先生有消息了。”

“果然出事故了吧,來來來,紛紛食物我們各回各家。”

“拜托你不要頂著這張臉說出二師兄的台詞啊,太割裂了。”

這樣說著,同時,韓野還在警惕的盯著夏彌,以防這家夥偷偷卷了食物連夜潛逃。

夏彌瞪著眼,氣呼呼的,像是因為受到了韓野的懷疑而憤憤不平。

當然,如果她能把嘴角的蛋糕渣擦掉就更有說服力了。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沒有事故。”

韓野說。

“我們的教練先生臨時接到任務,現在大概還在執行任務的途中。”

“哇。”

夏彌咂舌。

“這才剛回國吧,就去執行任務,原來本部是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血汗工廠嗎!”

“也不能這樣說。”

韓野解釋。

“那個任務我也看了,是區域性任務,附近的卡塞爾專員都能接取,教練先生在任務下發的3秒之內就確認了,一般人可還得思考,衡量風險,而我們的教練先生似乎完全沒有做這些事的必要。”

“看起來,是個任務狂人呢。”

夏彌跨坐著椅子,下巴磕在靠背,兩條黑白條紋褲襪包裹的長腿神展開,精致的小腦袋無聊的左搖右晃。

“比起見他可愛的學生,還是任務比較重要嗎,真認真啊,總覺得這位教練先生會很不好相處呢,嗚……”

“對了,社長,我們的這位教練先生叫什麽來著?”

“我記得有給你發通知。”

“那種東西誰會看啊。”

“你這種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

韓野無奈的吐出一口氣。

“教練的話,你應該也聽過,我以前提過很多次的。”

“喔喔,誰啊?”

夏彌百無聊賴的晃著腳丫。

“楚子航。”

哐當一聲。

韓野震驚的看著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夏彌。

話說你到底是怎麽摔成這樣的啊!

顧不上整理頭發,夏彌雙手撐著地,挺起上半身,瞪大好看的雙眼。

“楚……楚子航!”

“嗯。”

……

漆黑的夜。

冰冷的街。

楚子航行走在這夜的街上。

他在一幢樓前停下,找到三樓的某刪窗戶。

任務目標,確認。

……

秋水掙紮的從一堆酒瓶裏起床。

他揉揉臉,環顧周圍,確認自己還活著,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秋水臉色慘綠,跌跌撞撞衝進衛生間,把頭埋進洗手池吐得昏天暗地。

抓了個空,沒紙了,秋水迷迷糊糊的左右看看,扯過一張報紙擦嘴,那是他在很久之前的收藏,標題寫著“天才作家橫空出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歎為觀止”

“二十一世紀的幻想大師”。

配圖是麵帶笑容,意氣風發的他。

此刻那張天才作家誌得意滿的臉沾滿了這個醉鬼的嘔吐物,被他隨手扔進馬桶。

秋水一下子把自己扔進沙發裏,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半年前他還是萬眾矚目的文壇新星,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廣為人知,本隻是打發無聊寫的小說,竟一炮而紅,讀者驚歎於秋水文字裏的世界,出人意料,匪夷所思,又令人為之深深著迷,在很短的時間內,讀者們自行組成了秋水的粉絲後援團,出版商揮舞著支票追著求他寫續集,編輯每天給記者的命令就是采訪到他不然滾蛋,父母兄弟也因為認識他而感到驕傲。

名聲,財富,地位,接踵而來。

終於,躊躇滿誌的秋水決定動筆,創作他的下一部作品。

但災難,降臨了。

在讀者眼中,秋水的想象力簡直無窮無盡,瑰麗又恢弘,最難得的是貼近現實,閱讀秋水的幻想作品,你仿佛真的置身於一個真實存在的異世界,一切都如此令人向往。

但是對於秋水來說,他的想象力,就是詛咒。

他從小就能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畫麵,夢到一些無比真實的場景,秋水從不在意,後來更是以此為素材創作了幻想小說。

但現在,當他開始有意識的進行想象,一切就都變了。

猶如打開潘多拉的魔盒,完全是一發不可收拾,秋水驚恐的發現,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想象,無時無刻都能看到本應該隻是存在於想象之中的畫麵,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

合攏翅膀的怪物掛滿了天花板。

兩個頭顱的巨蛇在窗外盯著他。

就連坐的沙發也變成糾纏的蛆蟲。

睡覺也沒用,隻是從現實跌落進名為夢境的深淵。

他夢到無數的蛇,扭曲糾纏成遮天蔽日的王座,那座上盤踞著偉大的存在,他投下的陰影,就形成了黑夜。

秋水紅著眼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結果令人沮喪,他提著一袋鎮定精神的藥走出醫院,隨手扔到路邊,被飛馳而過的汽車撞得稀爛。

秋水知道,這些玩意對他來說一點用也沒有,睡著隻是進入另一個深淵,他所能做的隻有喝酒,把自己灌醉,醉到完全失去意識,什麽也不知道。

外界高度關注秋水的消息,他們以為自己將看到這位天才的下一部作品,誰知道等來的卻是秋水醉在路邊不省人事的新聞,痛心疾首,謾罵詛咒,冷嘲熱諷,之前站的有多高,現在摔的就有多狠。

但秋水已經不在乎了。

他隻想知道,自己看到的這些,到底隻是想象,還是某種真實。

還有,他們到底是什麽?

所有怪物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的眼。

那一雙,黃雞色的豎瞳。

房間裏忽然響起麥克傑克遜的歌,音量瞬間提到最高,幾乎要把天花板都給掀翻。

秋水像是屁股安了彈簧一樣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滾到電腦前。

就在這個瞬間,他一動不動的凝固了。

一張占據了整個屏幕的圖片。

黑色底,紅色字。

“洗禮”

這是什麽?

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電腦上?

中病毒了嗎?

一般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自然而然浮現這樣的想法。

但秋水沒有。

他的腦海不停閃回這些日子以來看到的幻象。

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了,就從腦袋裏。

等等!

那個,那個是!

誰在砸門!

哐哐!哐哐!哐哐!

秋水神經質的盯住房門,他看到牆壁的裂紋,看到房門的哀鳴,很顯然,這扇門很快就將堅持不住。

怪物!怪物!肯定是怪物!

秋水團團轉。

他的想象終於變成了現實。

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秋水有強烈的直覺。

如果被抓到,一定會死。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他應該怎麽辦!

秋水忽然站住,他不動,看著窗戶,慢慢的,一雙眼越來越亮。

粗暴的推開窗,往後看一眼,房門已經在那怪物手中扭曲變形,也許在下一秒,就會徹底報廢。

秋水仿佛看到一雙黃金色的眸子,那樣明亮,如刀劍般刺穿黑夜,鎖定自己。

“想抓住我!”

“做夢去吧!”

秋水縱身一躍,從三樓跳下。

也正是在他躍出的瞬間,房門倒塌,熾熱的黃金瞳鎖定秋水。

“我……我還活著!”

秋水從地上爬起來。

斷了一條腿,其他地方好像沒事,但聽說如果是內髒出血的話,是感覺不出來的。

算了,不管了。

秋水回頭望,在三樓,窗邊,一雙黃金的眸子居高臨下。

那家夥站在那裏,沒有下一步行動,是有什麽顧慮嗎?還是說,和我想的不一樣,他其實並不想殺我?

秋水搖搖頭,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太強烈了,那家夥肯定是要殺了自己,不會錯,一旦被抓到的話就會死,肯定就是這樣。

秋水承認,剛才跳窗的瞬間,自己真的想過一了百了。

但他既然從四樓跳下來都還活著,怎麽能這麽簡單的死去。

他的求生欲無比強烈。

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

秋水拖著斷腿向前跑。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背後四樓的窗口,那一雙黃金瞳的焦點,並非是他。

而是前方的黑暗。

該死,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就算想呼救也沒有目標。

秋水捂著頭,拖著斷腿,呼吸聲像是風扇,胸腔仿佛在下一秒就會燒起來,他感覺自己就要到極限了。

而且,頭好痛,幻象層出不窮,根本停不下來,像是有人在用針刺他的太陽穴,眼中的世界模模糊糊,幾個重疊的影子搖來搖去,或許在那什麽怪物追上來之前,他就已經死了。

我……我要死了嗎?

有沒有誰……有沒有誰能救救我!

或許上天也聽到他的心聲,秋水看到,迎麵走來一個人影,夜太黑,他的精神又太差,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隻分辨出大致的輪廓,看起來,像是個男人。

在“救命”兩個字出口前,秋水猛地精神一震,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或許會害了眼前這個無辜路人的生命。

怪物的目標是自己,那就衝自己來,如果因為他的呼救讓無辜者陷入絕境,那麽就算秋水死了,也不能瞑目吧。

他算不上一個好人,長這麽大做過不少混賬事,甚至欠幾個女孩的,三輩子都還不完。

但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麵對生死抉擇的關頭。

秋水瘋狂的揮手,驅趕迎麵而來的路人。

“走!”

“快給我走!”

“快啊!”

他的神情瘋狂又猙獰,讓人聯想起走到生命盡頭的野獸,不是無力的等待死亡降臨,而是奮起生命最後的力量,去做他應該做的事。

但沒有用。

路人沒有在意,仍然我行我素的往前走,秋水絕望了,因他的想象而誕生的怪物,不僅要殺了自己,還將收割無辜之人的生命。

他就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

路人即將和他擦肩而過。

後麵就是追殺而來的怪物。

秋水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奇怪,怪物的眼睛那麽明顯,為什麽這人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還在往前走?

正是有這個念頭,他努力睜大眼,看向路人。

平靜到冷漠的臉,還有幻想作品中長生種一般的俊美五官,無論誰隻要看上一眼就能深深烙印在腦海。

真可惜啊,這樣美型的男孩也要死在怪物手中。

正當秋水在心中惋惜時,下一秒,灼熱的黃金瞳亮起。

秋水驚駭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渾身都在顫抖。

金……金色,是金色!

沒有錯!

這是怪物的眼睛!

這家夥根本不是什麽無辜者!

他也是……怪物!

秋水陷入徹底的絕望。

前麵也是,後麵也是,他已經被怪物包圍了。

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在秋水準備閉目等死的時候。

前麵的怪物一把抓住了他。

如同華爾茲的舞步。

秋水隻覺天旋地轉,停下時,已經和這人互換了位置。

他下意識回頭去看,雪亮的閃電刺得他立刻把眼閉上。

不,那不是閃電!

是劍光!

兩個黃金瞳的怪物在冬日的黑夜中廝殺。

他們的速度完全超出了普通人視覺所能捕捉的上線。

反應過來的秋水努力把眼睜大,心跳沉重又激烈,這是他前所未有的經曆,斷腿的疼痛仿佛徹底消失,他激動到口幹舌燥,之前迎麵而來的男孩完美符合他對於一個英雄的全部想象,冷峻,強大,行走在黑夜中,拯救弱小,伸張正義。

無數的靈感在腦中迸發,一個又一個的情結在眼前鋪展開,秋水的手指無意識顫動,他多麽希望手頭能有紙和筆,讓他能把所有的想法都記錄下來。

但戰鬥結束的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英雄般的男孩一震刀身,血珠四射,他的武器又如月光一樣皎潔,他投去一眼,刀身映出黃金的瞳,一轉身,揚起風衣下擺,收刀入鞘。

秋水小心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那個怪物,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從來沒見過如此詭異的生物,體型輪廓明明是人類,卻有著昆蟲般的堅硬外骨骼,體表似乎還有一層金屬似的鱗,就如同某個偉大的存在利用他的權柄,把幾種生物的特征強行粘合在一起,然後製造而出的產物。

腳步聲,逐漸靠近。

秋水抬頭,直視那位英雄的眼。

楚子航確定他能和自己對視,不曾因為龍血的壓製而移開目光。

他點頭。

“跟我來。”

聞言,秋水立刻咬牙,忍著斷腿的劇痛,從地上爬起來。

但剛才是因為處在生死危機的困境,不跑的話就會被怪物殺死,他爆發了潛能,現在度過危機,精神鬆懈,斷腿痛得他根本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楚子航扶住他,在秋水摔倒之前。

“謝謝。”

“嗯。”

秋水很意外,隻是看外形,還以為這位英雄會很冷淡,沒想到他還會做出主動攙扶這種小事。

“對了,這個屍體。”

“沒事,有人會處理。”

……

任務提交。

接下來隻需要本部那邊完成判定就行。

楚子航站在北大預科班的校外。

旁邊是圍牆,翻進去就是學校。

當然,楚子航此行不是執行任務,沒必要翻牆,走正門就好。畢竟預科班裏也沒有危險混血種或者死侍讓他試刀,至於純血龍類,哈哈哈開什麽玩笑哪裏會有純血龍類跑到全世界最大的屠龍者組織上學,這能學什麽?我學怎麽殺我自己嗎?

楚子航的心態很平和。

做了個任務,斬了個死侍,果然,心情就平靜多了。

隻是,不知為何,自六月以來,世界範圍內的死侍活動記錄呈現出明顯上升的態勢,各種與龍類相關的事件頻頻上演,這次的任務內容本來隻是引導混血種秋水進入卡塞爾,誰知道半途殺出一頭死侍,這種墮落的怪物什麽時候這麽多了?還好接到任務的是楚子航,如果換成普通的執行部專員,麵對死侍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甚至沒準有生命危險也不一定。

至於楚子航,現在的他處理死侍,都用不著武技,點燃黃金瞳也隻是出於任務需要,以他的這雙眼測試秋水的血統和資質,他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麽意義,也不關心,既然是任務的要求,他就執行。

想了會,楚子航收到短信,發件人韓野。

似乎是歡迎宴會出了問題,韓野向他道歉,並且承諾下次補辦之類的。

不知怎的,得知宴會取消,楚子航莫名鬆了口氣。

楚子航走向校門。

忽然,一瞬間。

他警覺的轉身,村雨出鞘。

一團人影從牆上摔下來,啪的一下拍在地上。

“痛痛痛!”

聽起來像是個女孩子。

“真是的,我說你啊,一聲不吭的站在這裏,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楚子航有些茫然。

他看著對麵那個掐著腰氣勢洶洶的少女。

附近沒有路燈,隻有星月的光,他們看著彼此,女孩隻是脫口而出一句,後麵的話又噎回了嗓子裏。

楚子航握住村雨的手,鬆了鬆。

這一晚的月色真美。

夏彌瞥一眼楚子航,又若無其事的轉過頭,踢了踢地麵凸起的磚,真好玩。

破天荒的,最先開口的居然是楚子航。

“你是這裏的學生嗎?”

“嗯,你怎麽知道?”

看著女孩警惕的樣子,楚子航不著痕跡的扯了扯嘴角。

話一出口夏彌也意識到自己犯蠢了。

怎麽知道?人家眼睜睜看著自己翻牆,還問怎麽知道?

夏彌噘著嘴,雙手背在身後。

“是又怎麽樣!”

“你該不會要告老師吧!”

“哼!”

“這種沒品的事,帥哥不至於吧,看在本美少女的份上,高抬貴手啦。”

這女生大概進修過川劇變臉,上一秒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大義凜然樣子,下一秒又雙掌合十笑容討好就差屁股後麵安個尾巴甩啊甩啦。

強烈的熟悉感讓楚子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不說話啊帥哥!”

“你這樣我很慌的好吧!”

“再讓校長他們抓住我獎學金就沒啦!”

夏彌神情一變,麵色陰狠。

“你要是再不答應,要是再不答應!”

夏彌意味深長的哼哼兩聲。

“我就給你磕倆頭!”

話音剛落,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這女孩足起落下足起落下,哐哐就是兩聲響。

“您聽這,脆不脆!脆不脆!”

楚子航順著女孩的褲襪往下看,到她小巧的足掌。

他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正當夏彌準備再次表演他的獨家絕技時,一束手電筒的光掃過兩人,來回幾下,最後準確的把他們籠罩在光圈之內。

“那邊的!”

“你們!”

“大晚上不睡覺幹什麽呢!”

“啊,幹什麽呢!”

“站著別動!”

“告訴你們,站著別動啊!”

夏彌大驚失色,一把拉起楚子航的手。

“不好啦,大笨熊來抓人啦,快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