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梨衣仰起頭,望著星空。

“我說啊,明非君。”

“如果忽然有車子開過來,那麽,我就應該會被砰的一下,這樣撞飛吧。”

“不會的。”

“我會救下你,在車子開過來之前。”

“這樣啊。”

也不知道是喝酒,還是別的什麽。

這一晚繪梨衣的話特別多。

月光下,少女臉色微紅,像淡粉的櫻花。

她仰頭,飲酒,風吹動巫女服的袖,酒液從嘴角流下,順脖頸流入衣領。

繪梨衣的眼好亮。

“明非君是很可靠的人呢。”

“繪梨衣,你醉了。”

“是麽?”

“醉了?”

繪梨衣轉了圈,巫女服像盛開的花。

他們後來背靠背坐在天台。

空掉的酒瓶倒了一地。

“酒好喝麽,繪梨衣。”

“一點都不好喝。”

“這樣啊。”

兩個人腦袋抵著腦袋,能感覺到彼此的溫度,在這漆黑的夜裏,星空那麽大,他們那麽小,小到隻剩下彼此。

“不好喝的話,下次就不喝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

“嗯?”

“喝酒的話,感覺怪怪的。”

繪梨衣抱著膝蓋。

“有好多的話想說,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變得好勇敢,很奇妙的體驗呢。”

路明非笑了笑。

“是這樣啊。”

【繪梨衣想要喝酒的心願,達成。】

【繪梨衣想要通宵走路的心願,達成!】

他們去海邊。

在沙灘上一起搭城堡。

撿起海星,一隻隻扔回海裏。

就這樣一直到黃昏。

他們一起去演唱會。

白色西服的帥氣大叔在舞台上唱數碼寶貝主題曲。

台下的人山人海扯著嗓子喊。

繪梨衣揮舞著熒光棒,跳啊跳,好看的眼睛裏都是小星星。

“要小心哦。”

路明非去拉他的袖子,卻一不小心握住了手。

好像是愣了一下,誰用了時間暫停的術法麽,或者是那種誰先臉紅誰先縮手誰就輸了的遊戲,路明非和繪梨衣都想贏,那就誰都不許鬆開手。

路明非聽到旁邊有個男孩問女孩。

“惠子,你知道同桌獸進化是什麽嗎?”

“有這種數碼寶貝麽?”

“當然有啊。”

“那他的進化是……”

“女朋友獸!”

女孩的臉紅了,低頭看腳尖,捶了男孩一下。

“真是的,這裏這麽多人!”

男孩笑著抱住她,轉圈。

“惠子,我們在一起吧!”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這個笨蛋!”

“大家都在看呢!”

“羞死了!”

周圍一圈的人紛紛笑起來。

“我不管,惠子你不答應,我就不放手!”

“真是的!”

女孩把臉埋在男孩肩膀裏。

“我又沒說不答應。”

演唱會剛好結束。

所有人鼓掌。

正要鼓掌的路明非發現他和繪梨衣的手居然還牽著。

他們轉頭,對上那雙眼,立刻鬆開了手。

【想去演唱會的心願,達成!】

他們一起去漫展。

如果你喜歡的動漫,有一個女孩子同樣喜歡,是什麽樣的體驗?

如果這個女孩子還是一個美少女。

如果這個美少女還是你的好朋友。

如果你還可以和她一起去漫展。

大概沒有比這更愉快的事了吧。

因為要配合繪梨衣,路明非特別換上陰陽師的衣服,巫女和陰陽師走在一起,加上兩人都是偶像級別的外形,一路走來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還有膽子大的女孩跑上來,問他們這是哪部動漫裏的角色,也太好看了吧。

路明非和繪梨衣不約而同的轉頭,看著對方,忍俊不禁的笑了。

“那是什麽?”

“本子……”

“喔喔,本子。”

“不!不行!繪梨衣不能去!”

“為什麽?”

“那個,那個,總之,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好了好了,繪梨衣,我們去買福袋吧。”

那天的漫展啊,說起來,最有趣的,應該就是那個了吧。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攔住他們的是一個戴著嚴肅黑框眼鏡的女孩,女仆群白絲襪和小皮鞋,是相當二次元的打扮。

“有什麽事麽?”

“是這樣的。”

女孩扶了扶黑框眼鏡。

“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是新人漫畫家,最近正在進行戀愛方向的創作,男主和女主的設定一直困擾著我,但是。”

她看著路明非和繪梨衣。

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

“在看到兩位後,我的靈感,如同火山噴發一樣源源不斷的冒了出來!”

“完美!”

“這就是愛情!”

“啊,靈感!啊,藝術!”

路明非拉著繪梨衣默默退後一步。

總覺得這家夥腦袋不是很對勁的樣子……

“很抱歉,我失態了。”

漫畫家深深鞠躬。

“沒……沒事。”

“總之,能請兩位允許麽,如果能得到授權的話,實在是感激不盡。”

以自己和繪梨衣為原型創作的戀愛漫畫麽?

隻要具體的人物形象不要和本人太相似,不會給生活造成困擾,路明非的話,倒是無所謂。

但是繪梨衣……

他看了眼躍躍欲試的女孩。

好吧繪梨衣這邊也沒有問題。

在提出自己的要求,並且得到漫畫師的保證後,路明非點頭同意。

“繪梨衣要成為主角了呢。”

踩著黃昏的影子,女孩背著手,這樣說。

“如果用繪梨衣做主角,這樣的漫畫,肯定可以大賣吧。”

“真的嗎?”

“當然啦!”

路明非雙手枕在腦後。

“我什麽時候對繪梨衣說過謊。”

“嗯嗯。”

路明非望著黑下來的天空,暗暗想,等漫畫出來,先買上一萬冊好了。

【繪梨衣想去漫展的心願,達成。】

他們在晨霧未散的時候乘坐公交,一直坐到日暮矽沉。

兩個人齊心協力完成一個甜品,最後全進了路明非的肚子。

他們在淩晨的大街騎著摩托呼嘯而過,震耳欲聾的音樂和機車的轟鳴使大地都跟著搖晃,迎麵的風那樣猛烈,他們睜大眼,女孩從後麵環住男孩的腰,紅色的長發如同飄搖的雲彩。

他們……

他們……

他們……

“那個啊,明非君。”

“嗯。”

“這個世界,真有趣呢。”

“是啊。”

兩個人蜷縮在大衣裏,山間的清晨格外冷,冷到隻能靠著彼此取暖,說起來明明一個是陰陽師,一個是幽靈,應該能有很多辦法的吧。

但是,如果在這種時候用術法什麽取暖的話,簡直就是超級大笨蛋了。

一輩子都找不到女朋友的那種笨蛋。

霧氣漸漸稀薄,在很遙遠的地方染上紅色,漫天星鬥隻剩最後一顆啟明,天要亮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望著遠方,靜靜的看日出。

有光穿越雲層。

這個世界即將蘇醒。

繪梨衣伸出手,攤開,看掌心的陽光,淺淺的笑了。

“很溫暖呢,明非君。”

【想在山裏搭帳篷。】

【想要看日出。】

【心願達成。】

“繪梨衣。”

“嗯。”

“過幾天就是夏日祭了。”

“我們一起去吧。”

“好呀。”

時間過的很快。

明明你還沒反應過來,它已經咻的一下跑走了,背影都看不到,無影無蹤。

心願清單上有100個心願,一眨眼,就隻剩下三個未完成。

一個是繪梨衣想試著穿好看的和服去夏日祭。

另外兩個,是戀愛,和失戀。

有意無意的,路明非和繪梨衣都在規避最後兩個心願。

或許是在用這樣的方式逃避吧,畢竟一旦完成所有心願,繪梨衣就要往生了。

像鴕鳥一樣,不去想,不去看,就可以當它不存在。

過好當下最重要嘛。

路明非和繪梨衣準備著夏日祭的事。

首先就是和服啦。

要出門了。

繪梨衣坐在玄關,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無袖及膝裙,領口有好看的領結,亮黑色的腰帶勾勒出少女的身材,垂下兩條繩子一直到膝蓋,因為是夏天,所以可以穿水晶涼鞋,綁帶扣住繪梨衣纖細的足腕。

不知道為什麽,路明非忽然想,如果能幫繪梨衣穿鞋就好了。

他用力搖頭。

你都在想什麽啊路明非!

繪梨衣站起來,磕了磕鞋,快走兩步,自然而然挽住路明非手臂。

“我好啦。”

“嗯。”

繪梨衣奇怪的看看他。

“今天的明非君好像怪怪的。”

“怎麽會,肯定是繪梨衣看錯了。”

“這樣嗎?”

“好了好了,我們出門了。”

“喔喔。”

雖然商場裏也有賣和服的門麵,但類似這種特殊服裝,果然還是要去上了年頭的店鋪才行。

路明非為繪梨衣拉起門簾,兩人先後進入老店。

“花婆婆,花婆婆。”

繪梨衣好奇的打量店內陳設,都是很古老的物品,牆壁上掛著能劇的鬼麵,那邊是一整套的娃娃,非常精致。

“來了,來了!”

花婆婆從裏屋走出來,發現是路明非,她就換上一張笑嗬嗬的臉。

“是你啊,路家的小子。”

“你那爺爺還沒死吧。”

路明非撓撓頭。

“爺爺身體很好,他經常提起您。”

“算了吧,那家夥。什麽德性我還不知道麽,路小子,你就別替他說好話啦。”

花婆婆搖搖頭,抽了口旱煙,眯著眼打量繪梨衣,嘖了一聲,笑起來。

繪梨衣怕生,悄悄躲到一邊,用路明非的身體遮住自己。

花婆婆點點頭。

“路小子,你在信裏說的,應該就是這位姑娘了吧。”

“嗯,麻煩您了。”

“沒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叫老身一聲婆婆,這點忙還是要幫的。”

她把旱煙杆往桌上一放。

“來,小姑娘,跟老身進來。”

繪梨衣抬眼看向路明非。

“去吧,花婆婆是很好的長輩,沒事的。”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路明非還是送繪梨衣到了裏屋門口,要不是花婆婆阻攔,沒準他還要和繪梨衣一起進去。

“女孩子的事,路家小子你想幹什麽!”

花婆婆數落他。

“再心急,也得等姑娘過門了再說!”

路明非訕訕的笑。

等繪梨衣出來,花婆婆告訴他們七天後來拿成衣,便送客了。

在回去的路上,路明非跟繪梨衣介紹,花婆婆其實是很厲害的妖怪,是隻要她願意,就能輕鬆召集手下,組建妖鬼組的那種程度。

隻是花婆婆沒有那個興趣,用她的話說,當一群妖怪的頭頭什麽的,太麻煩了,累都要累死個人,誰高興去誰去,老娘才不幹。

說起來花婆婆當年好像和爺爺還有些故事,不過都是上一輩人的事了,老人家不提,路明非也不好打聽。

小時爺爺經常帶著路明非去找花婆婆,他的衣服都是從花婆婆那裏拿的,好像是因為本體的天賦,花婆婆特別擅長製作衣服,從最開始的製絲到最後的成衣,經她手的衣服不僅好看,還有著特殊的功能,比如促進幼小的靈能者發育,也比如輔助幽靈長時間維持人身。

當然,想做到後者的難度很大,花婆婆也得付出不少代價,事實上路明非在很早之前就拜托了這件事,也直到今天花婆婆才準備好製衣的材料。

“長時間維持人身,就是說沒有四個小時的限製咯。”

“真是太好了,明非君。”

“嗯,等衣服到了,我們就去夏日祭吧。”

“好!”

取成衣的那天,花婆婆拒絕收錢。

“這個啊,就當是老身給小繪梨衣的禮物了。”

她慈祥的說。

“路家小子,你可不能讓小繪梨衣傷心啊。”

“嗯,我知道的,婆婆。”

繪梨衣臉紅的低下頭。

衣服是白底櫻花的樣式,繪梨衣之所以一直穿巫女服,似乎是當年那個白衣和尚留下的話,後來也成了習慣,但現在,繪梨衣不一樣了,也沒有必要一直穿巫女服。

換上新衣服的少女在路明非麵前轉了一圈。

“怎麽樣,明非君?”

“好看死了。”

繪梨衣的臉紅紅的。

夏日祭很熱鬧。

人們都穿著和服。

有兩兩結伴的男孩女孩,也有溫馨的一家三口。

“章魚燒,是章魚燒!”

“媽媽,我要吃那個!”

“有棉花糖誒。”

小孩子戴上妖鬼的麵具。

“哇嗚,我要吃了你們!”

你追我趕的,吵吵嚷嚷的,就這樣從路明非身邊跑了過去。

在經過路明非時還差點摔倒。

“要小心啊。”

路明非服了一把,愣了下。

戴著妖怪麵具的小孩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夜幕裏。

“怎麽了嗎,明非君?”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剛才那小孩,其實沒有戴麵具。”

“誒?”

“就是說,是小妖怪麽?”

“嗯。”

路明非笑著給繪梨衣介紹。

“偶爾就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妖怪的小孩偷偷跑進人類的祭典裏,或者人類的小孩誤入妖怪的集市,一般也不會鬧出什麽事故,如果是邪惡的妖怪肯定已經被協會的靈能者給解決了,能互相往來的,肯定是好妖怪吧。”

“好妖怪麽?”

繪梨衣似乎有心事的樣子。

“那個啊,明非君,如果幽靈一直逗留人間,不去往生,那他就是妖怪了吧。”

“不是的哦。”

路明非牽起她的手。

“你看,我能碰到你呢。”

繪梨衣笑起來。

“明非君,我們去撈金魚吧。”

“好。”

十元一個紙網,路明非一口氣買了一百個,老板笑得合不攏嘴,繪梨衣蹲下來,撩起和服的衣袖,認真觀察盆裏的金魚,先撈哪個好呢?

“那個,那個,那個白色的,很漂亮!”

“不不不,紅色的也不錯,你看,就是額頭上有斑點的那個。”

“旁邊的怎麽樣呢,就我手指的那個。”

繪梨衣拿著紙網猶豫不決,終於對一直喋喋不休的某人說。

“請保持安靜,明非君!”

路明非在嘴前做出拉拉鏈的動作,眨了眨眼。

選定目標,繪梨衣下網,但很可惜,紙網很快破了,金魚也沒抓到。

“加油,繪梨衣,不要氣餒!”

“嗯。”

老板笑嗬嗬在旁邊看,年輕可真好啊,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路明非和繪梨衣湊在一起。

偶爾會把紙網交給對方,另一個人就出謀劃策,最後一百個紙網都用完了,還是一個金魚也沒撈到。

走在路上,繪梨衣有些悶悶不樂,路明非偷偷觀察著少女的表情。

“那個,繪梨衣。”

“如果想的話,明年的夏日祭,我們再一起來好了。”

“到時候,繪梨衣肯定就能撈到金魚了吧。”

“嗯。”

繪梨衣果然很快就開心起來。

“真希望明年的夏日祭快點到。”

“不要急,不要急。”

“你看還有秋天,還有冬天,我們可以去滑雪,可以去堆雪人,繪梨衣應該還沒有堆過雪人吧。很好玩的哦。”

“堆雪人麽?”

“繪梨衣要玩。”

兩個人走一路說一路,偶爾停下來,買張麵具,買點零食,看會戲法,時間很快到了最後,也就是煙火表演。

夏日祭的煙火表演和迪士尼樂園的不同,沒有太多的花樣,煙火都是很簡單的款式,但很熱鬧,搖著團扇,踩著木屐,吹著夏日的晚風,和大家一起仰望璀璨的煙火,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大聲呼喊彼此的名字,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把想說的話傳達給對方。

路明非和繪梨衣肩並肩的看煙火。

“明非君!”

“什麽!”

繪梨衣燦爛的笑了。

“沒事呢,明非君。”

路明非看著她的笑容,情不自禁的跟著揚起嘴角。

“繪梨衣比煙火還要好看。”

“什麽!”

爆炸聲太響,這次換繪梨衣聽不清。

“我說啊!”

“繪梨衣比煙火還好看!”

盡管路明非已經超大聲,但繪梨衣還是沒聽清。

於是女孩湊近了。

男孩也貼到她耳邊。

這樣子的話,就算再大的煙花,也不能掩蓋他們的聲音了吧。

“明非君說什麽?”

“我說。”

路明非嗅到少女的清香。

星空下她那被煙火映紅的臉龐。

精致的眉眼垂下的鬢發幾乎透明的耳朵。

路明非笑著。

他貼近在繪梨衣耳邊說話。

吹出的風染紅了少女臉龐。

“我最喜歡繪梨衣了。”

每個字每個音節每個吐息。

都像是天上的星星落進了心湖。

於是繪梨衣的世界下起了一場流星雨。

一團煙火在他們頭頂炸開。

橘紅的火光短暫照亮了夜空。

也照亮了地上近在咫尺的兩人。

“明非君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可以重複一遍嗎?”

“是麽?沒聽清啊,可是繪梨衣為什麽會臉紅呢?”

“肯定是明非君看錯了。”

“我最喜歡繪梨衣了。”

繪梨衣仰起臉,細碎的劉海,劉海下是一雙臣著一整個星海的眼。

“說太快了,還是沒聽清。”

“明非君可以再重複一遍嗎?”

她的臉紅紅的,像那一晚喝醉的模樣。

路明非貼著她耳朵,溫熱的吐氣讓繪梨衣感覺癢癢的。

“重複一遍麽?一遍怎麽夠。”

“多少遍都可以。”

“隻要繪梨衣想聽。”

“我會在早上醒來時在你耳邊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我會在刷牙時含糊不清的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我會在吃早餐時坐在你身邊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我會在看動漫時抱著你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我會在抱著你再把臉埋在你的頭發裏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我會在你洗完澡給你吹頭發時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路明非笑著,繪梨衣的臉紅得像是要熟了。

“我會在入睡前給你講故事時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我會在你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說。”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我還要在夢裏說。”

“在和你去超市購物時說。”

“在和你深夜時散布說。”

“在和你一起堆雪人時說。”

“在以後人生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裏說。”

他抱住女孩。

女孩像是要融化了。

路明非輕輕的,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好像害怕女孩會忘記,隻有如此她才能牢記一樣。

“我啊。”

“最喜歡繪梨衣啦。”

煙花爆炸的聲音遙遠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這個世界隻剩下了他們倆。

“可是,明非君。”

繪梨衣說。

“戀愛的話,萬一……”

“我知道。”

“如果失戀的話,你就會往生,我們會分開,繪梨衣在擔心這個,是吧。”

他溫柔撫摸過少女的發絲。

“其實,我這個人很霸道的。”

“怎麽能讓你就這樣逃走呢。”

“所以我要把繪梨衣留在身邊。”

“隻要我們永遠不分開。”

“繪梨衣就永遠。”

“都別想逃。”

繪梨衣閉上眼,嘴角上揚。

“明非君是壞蛋。”

“是啊,我是壞蛋,那繪梨衣要怎麽辦呢?”

女孩搖搖頭,把小腦袋枕在路明非的肩上。

“我也沒辦法呢。”

“已經被大壞蛋抓住啦。”

“大概這輩子,都逃不掉了吧。”

“那可真是傷腦筋呢。”

“是啊,真傷腦筋呢。”

繪梨衣抬頭,路明非低頭。

他們看著彼此的眼。

“既然逃不掉的話,那麽。”

“以後的人生,請多指教了,明非君。”

“嗯,以後的人生,請多指教。”

“繪梨衣。”

他再低頭,繪梨衣閉上眼,睫毛微微顫抖。

數不清的煙花在這一時刻綻放。

最是燦爛,最是美好,最是盛大,也最是華麗。

少女的唇是什麽味道呢?

路明非終於知道了。

但他可不會說。

因為,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是獨一無二的寶藏。

“我們回家了,繪梨衣。”

“嗯!回家!”

“來,我背你。”

“出發咯。”

這個黑夜,星空似乎還有煙火的餘燼。

參加夏日祭的人們三三兩兩的往回走。

撈金魚的大叔推著車,遠遠地看見那個男孩,還有他背上的女孩。

他笑起來,臉上的皺紋都堆到一起。

一邊跳著,一邊用力揮手。

“祝你們幸福啊,小哥!”

靈能者們驚奇的發現,自從摧毀齋藤家的陰謀後,路家少主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他的消息,查詢協會資料也沒有他完成委托的記錄,守在路家主宅外麵也見不到人,根本就音信全無。

難道是傳說中的神隱?

偶爾就會有這樣的流言,聽起來挺像那麽回事的,就是說啊,有人曾經在四國見到過一個很像路家少主的男人,身邊有一個神明一樣的女人,撐著一把傘,手挽手走在大雪裏,等到這個人追上去時,路家少主已經不見了。

後來在居酒屋裏,這人對著酒瓶,努力的回憶。

唯一能想起來的,隻有笑容。

無論路家少主,還是他的女孩,都帶著愉快的笑容。

有人猜測路家少主是接到神明的邀請,去到了塵世之外的地方居住,也就是神隱。

“不過啊,就算是神隱,那位大人,肯定也很幸福吧。”

漸漸地,類似的消息多了起來。

有人在深山迷路,偶遇一間小屋,喜出望外過去借宿,開門的是一個清瘦的男人,笑起來很爽朗,有股豪俠氣,熱情的招待了客人,安排他睡下,深夜客人輾轉難眠,聽到外屋有奇怪的聲音,便起床去看,發現主人家懷裏依偎著一位絕色女子,一人一個手柄,正在玩遊戲。

客人驚呆了,他從沒見過如此好看的女子,一時間竟愣在原地,還是主人家的歎息將他喚醒。

“去吧,去吧。”

他隻聽到這樣一句,便暈了過去,再醒來時,竟發現自己睡在墳地,懷裏抱著死老鼠,旁邊都是紙錢蠟燭。

他嚇一跳,驚慌失措往外跑,回到家發了一個月的燒,怎麽都好不了,幸虧有高人指點,這才買來娃娃,麵朝當夜小屋方向,日夜叩頭懺悔,堅持七個七日,方才好轉。

類似的奇聞異事不少,但更多的還是神隱網吧的怪談,傳說那是隨機出現在城市角落的網吧,經營者是一對年輕夫妻,這裏不收金錢,隻需要你和老板或者老板娘打一局遊戲,拳皇紅警星際,什麽都可以,傳說中,一旦有人能取得勝利,那麽網吧老板就會完成他一個心願,無論什麽心願。

但很可惜的是,截止今天,神隱網吧這一怪談出現已有十年,尚未有一人通過挑戰,自然,人們也就不知道那個完成心願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但還是有人為了一線希望,或者是走投無路,或者是背負深仇,或者是渴望暴富,總歸是有人在深夜的零點,踏進那間網吧的門。

“喔,又來客人了啊。”

老板從電腦屏幕後探出腦袋。

“老婆,今天該輪到我了吧。”

老板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是豪氣幹雲的俠客,給人以相當可靠的感覺。

“知道規矩吧,遊戲自己挑,你要是贏了,隨便一個願望,我幫你實現。”

“可你要是輸了。”

他笑兩聲。

“這裏的衛生,可就交給你啦。”

白色和服的老板娘端著茶,親密的坐在老板身旁,看他操作鼠標和鍵盤,神色專注。

老板一邊大殺四方,一邊跟老板娘吹噓。

“看我這波小狗,老婆跟你說,對麵死定啦。”

“細節!什麽叫細節啊,”

說這些話的老板,眉飛色舞,容光煥發,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還是個少年。

老板娘隻是淺淺的笑,偶爾點頭附和,偶爾把水遞到老板嘴邊,看著看著,就把腦袋放在了老板的肩上。

“糟糕,是來自老婆大人的封印!”

“一隻手不能用了!”

凝重的語氣陡然一變,老板又開始誇誇其談。

“封印就封印吧,看著好了,就算隻用鼠標,不,就算隻用紅點,我也能打到對麵主動投降!”

“跟你說啊,你老公打遊戲一直可以的。”

“哈哈哈。”

老板娘抿嘴笑了,這家夥,也真是的。

忽的,老板低下頭,湊近她的側臉,貼在耳旁。

“我最喜歡繪梨衣啦。”

老板娘似乎是嚇了一跳,一動不動,一眨不眨。

很快,臉就通紅一片。

羞惱的老板娘一下一下捶著他。

“過分!”

“過分!”

“好過分!”

雖然是埋怨的內容,但聽起來,卻一點埋怨的意思都沒有呢。

老板一臉得意洋洋,下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我可是從來不會對你說謊的哦。”

“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話說回來了,倒是你啊,這麽多年還沒有習慣麽?”

“”嘖嘖嘖。

他搖頭歎息。

“以後的日子還那麽長,再不趕緊習慣的話,每天都像剛在一起一樣,這可怎麽辦呢?”

老板娘躺在他懷裏,問。

“每天都是戀愛的第一天,這樣不好嗎?”

老板想了想,很快眉開眼笑。

“好好好,當然好!”

屏幕上是顯示勝利的畫麵。

老板伸了個懶腰。

“今天的家務活,就交給這位幸運路人吧。”

“走,娘子回房咯。”

他抱起繪梨衣,繪梨衣挽住他的脖子,轉了一圈,又一圈。

“明非君。”

“嗯?”

“我啊。”

“我也最喜歡明非君了。”

這一日,清晨,路家主宅。

爺爺打開門,就看到半空中懸浮著一隻櫻花的搖籃。

小小的女嬰咬著手指,睡得香甜。

爺爺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抓起搖籃裏的信紙,開篇就是讓人頭痛的字跡。

“老頭子,這是你重孫女。”

隻是這樣一句話,堂堂一個大陰陽師,差點心髒病發作。

老人連續好幾個深呼吸,繼續往下看,看完之後又反反複複讀了幾遍。

最後他折好信,雙手抱起女嬰。

爺爺嘟囔著。

“臭小子。”

女嬰醒了,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咯咯咯的笑起來,肉嘟嘟的小手抓住老人的胡子。

“喲喲喲,我的小祖宗,別扯,別扯啊!”

安靜了多年的路家主宅,從這一天後,再一次熱鬧了起來。

【一號世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