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離開時,渡邊還在喝酒。

“委托費我會打在你卡上。”

“不用了,不用了。”

渡邊說。

“這張畫,就當送你的好了。”

路明非看著頹廢的渡邊。

“這樣啊,我知道了。”

在玄關換鞋,他聽到畫室傳出迷迷糊糊的歌謠,好像是一首給川端康成的雪國做的曲子,名字也叫雪國。

喝醉的男人嗓音很特別,聽著就讓人傷感,也不知道他都在想什麽。

說起來,靈媒的話,雖然也有家族傳承,但渡邊的資料裏寫著他是自主覺醒,和家族無關。

一個人隻有在經曆重大的精神打擊後才有覺醒靈媒的可能。

路明非記得,渡邊君成為靈媒,也是八年前的事吧。

“成為上杉同學的朋友這種事,像我這樣平庸的家夥,沒可能的。”

所以,是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麽?

你大概也很遺憾吧。

路家主宅,少主書房。

路明非在紙上寫下上杉繪梨衣的信息。

姓名,學校,年齡,死亡日期。

有這些資料已經足夠展開調查。

突破口的話……

路明非圈住“死亡日期”的一欄。

就從這裏開始。

一個人生活在現代社會,出生和死亡都有記錄,調查死因的話,最快捷的方案當然就是調取警視廳的記錄。

除靈者協會是半官方半民間的組織,作為保護人類直麵妖怪的戰士,他們享受的能量很大,必要時刻,接管警視廳和自衛隊的指揮權這種事也能辦到,更別說隻是調取檔案這種小事。

路明非打了個電話,說出需求後,那邊就畢恭畢敬的請他稍等,很快就有結果。

大約十分鍾後。

“查到了麽……”

“嗯?”

“沒有!怎麽可能!”

路明非皺眉。

在他給出上杉繪梨衣的信息後,警視廳那邊居然說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死亡檔案。

“會不會是哪裏出了問題,再去查一遍!”

“實在很抱歉,我們已經查了三遍,結果還是一樣。”

路明非捏捏眉心。

真是一波三折。

“對了,沒有死亡記錄的話,給我調查一下她的出生記錄,名字叫上杉繪梨衣,出生日期是……”

警視廳的人辦事去了,路明非坐在書桌前,凝眉沉思。

如果能有出生記錄,也就能順便拿到她的家庭情況,顯然,少女的死因,家屬知道的可能性遠大於她的同學。

但真的能找到麽?

路明非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閉上眼,搖搖頭。

“希望隻是我多想吧。”

但是,陰陽師作為生來就有靈力的存在,他們的直覺往往帶有一定的預言性質,有時候並不能單純的用多想或者巧合來搪塞。

更別說路明非還擁有如此強大的靈力。

果然,警視廳那邊的結果還是一樣。

“沒有麽?”

“我知道了。”

路明非掛上電話,警視廳那邊的線索斷了,要麽是少女的資料有問題,她壓根不叫上杉繪梨衣這個名字,出生和學校也不對,渡邊在說謊,要麽,就是有人刪除了棺中少女的資料檔案。

路明非更傾向於後者。

也不是他多麽相信渡邊,認識了連一天都不到的人,哪裏來什麽信任可言,路明非判斷的依據是能力,如果不是足夠了解,渡邊不可能隻用區區兩個小時就完成化作。

當然,也有渡邊一直以來都在隱瞞能力的可能,但比起這個,有人刪除資料的可能性明顯要更大一點。

畢竟從警視廳刪掉一個人的檔案,這種事看起來似乎很誇張,但是在協會的人眼中,也不是多難的事。

“果然,山神的委托,不可能這麽簡簡單單就完成啊。”

路明非說了句,嘴角卻翹起來。

“但也不能說是毫無收獲。”

至少有人刪除檔案這件事就說明了,棺中少女的死因不簡單,肯定不會隻是絕症這種理由,想要搞清楚的話,順著刪除檔案的人這條線查下去大概就知道了。

在紙上寫寫畫畫,許久後,路明非一點頭,眉頭舒展。

“有了!”

之後的行動計劃,他準備分成兩部分。

一個是調查刪除檔案的人,這方麵需要和官方打交道,還得有龐大的人脈關係,以路家的體量倒是不缺,但路明非向來隻擅長除靈,人際關係方麵不怎麽上心。

也沒關係,他不擅長,有的是人擅長。

“莫西莫西。”

“啊,是安倍君麽?”

“哈哈哈好久不見了嘛……”

“等等別掛電話,我不是借錢!”

“當然也不是找人打架!”

“不不不,也沒有離家出走的意思!”

“可惡,你把我路明非當什麽人了啊!”

“說正經的,嚴肅點,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某片古色古香的宅邸中,一身白色和服的年輕人溫柔的笑著,他一邊撫摸懷裏的狐狸,一邊對著電話裏說。

“喔,是路君的人情啊,那可真是不得了。”

“既然如此,請您盡管開口吧,隻要不是去炸了稻荷神社這種事,我都可以哦。”

他溫柔的眯著眼,臉上的笑容讓人一見就會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備。

“就算是把舍妹撥光了塞進路君的被窩,也沒關係呢。”

懷裏的狐狸翻著眼皮,瞥了眼自家的主上。

真是惡趣味的家夥。

路明非掛上電話,歎了口氣。

比打架還累。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路明非真不想跟這人打交道。

安倍家的都是瘋子。

作為本土最大的陰陽師家族,安倍家和外來者的路家向來分庭抗禮,又偶爾合作,也正是有兩者的存在,徹底壓製了僧侶和巫女的勢力,令得除靈者協會中陰陽師一家獨大,鼎盛一時。

不過,安倍秀這家夥雖然腹黑,但做事情還是很靠譜的,既然他都答應了,相信刪除少女檔案的人身份,應該很快就能有個結果。

這條線交給安倍,另外的話,手頭掌握的信息也還有可以調查的方向。

清晨,國立第一中學,檔案室。

“那個,是井上老師啊,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戴著頂帽子的男人向保安點點頭。

“查資料。”

“哦,那您請。”

等井上老師進入檔案室,保安嘟囔著。

“可真是冷淡啊,這家夥。”

校門口的一條小巷。

井上老師夾著公文包,緩緩走進。

“東西拿到了麽?”

早已等在這裏的路明非靠著牆。

“嗯。”

井上老師僵硬的點點頭。

他摘掉帽子,砰的一下爆出一團煙霧,衣服鬆鬆垮垮的落下來,從裏麵跑出一隻胖墩墩的狸貓,原本的帽子化成樹葉被他頂在頭上。

“順利完成了哦,大人!”

狸貓露出一個人性化的討好笑容,用兩條後肢站起來,像是手一樣的前肢把公文包高高舉過頭,屁顛顛跑過來獻給路明非。

路明非從裏麵拿出一疊照片,上麵都是曆年來的學生檔案,隨手翻了翻,看到有想要的東西,路明非點點頭。

“幹得不錯。”

“嘿嘿。”

狸貓緊張的搓著手,有些迫切但又不敢,隻能訕訕的笑。

“把手攤開。”

“喔!”

狸貓的皮毛都要立起來,馬上攤開雙手,恭敬的舉過頭。

路明非蹲下來,在他手心放了幾塊清明果。

“給你的報酬。”

狸貓興奮的數了數,眨眨眼,抬起頭。

“大人,多了一塊。”

路明非擺擺手,板起臉。

“還不走,想挨揍麽?”

狸貓聞言,頓時慌裏慌張的抱著清明果逃得無影無蹤。

路明非笑了笑。

他沒有式神,也不精通陰陽術,但沒有關係,隻要他足夠能打,再加上清明果,有的是小妖怪樂意幫他做事。

路明非拍了拍公文包。

資料到手。

和想象中的一樣,學校的檔案裏也沒有繪梨衣。

那個人不光刪掉了少女在警視廳的檔案,就連學校的也沒有放過。

沒關係。

路明非本來也不是衝著少女的資料來的。

渡邊當年是C班,就是說繪梨衣也在這裏,我看看,C班的話,找到了。

路明非抽出一張照片,上麵是學生名單。

總共二十六人。

找到他們。

“上杉繪梨衣?”

“哦,你是說上杉同學啊。”

一個保險推銷員打扮的男人感慨的說。

“我記得她,比電視裏的明星還好看呢。”

“真是可惜啊。”“死因的話,我記得是絕症吧。”

“哦,要走了麽,那個,近來有沒有購買保險的打算呢?”

……

“上杉同學……”

一個精英打扮的白領想了想。

“誰啊,不認識。”

“我說你,突然跑過來問這種奇怪的事,多少也給我適可而止啊,請出去,不要打擾我工作!”

……

“上杉的話,我知道。”

一個穿著胸前寫有某某裝卸公司字樣的男人這樣說。

他和同伴打聲招呼,走到樹蔭下,接過路明非的礦泉水,眼睛亮了一下。

“哈,還是冰鎮的,真是幫大忙了!”

“太感謝了老兄!”

他就一口氣的把礦泉水喝的一幹二淨,然後大大呼出一口氣,說著“真是活過來了啊”這種話。

他蹲下來,點上一支煙。

“上杉同學的話,是個很好的人喔。”

“我記得是雨天吧,早上還好好的,一道下午就開始下暴雨,我想著這下可真是完蛋了,沒有帶傘,得淋成落湯雞了。”

“大概是發現我的窘迫吧,上杉同學居然要把她的傘借給我,真是奇怪的家夥,你說,要是把傘借給我,她自己怎麽回家呢?”

“作為男子漢我當然拒絕了,不過後來,上杉同學還是淋著雨跑出校門,好在有一輛車在等她,要不然啊,上杉同學又得請假了。”

男人哈哈哈的笑起來。

“也不知道她把傘借給了誰,但是,果然吧,上杉同學就是很好的人啊。”

“你說,後來的事?”

男人撓撓頭,悶悶的抽煙,一直到快要燒到手,這才扔掉。

長長探口氣。

“我覺得,肯定是齋藤那家夥幹的!”

“齋藤?”

路明非很意外,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個人。

“嗯!就是他!”

男人露出一種很可怕的表情。

“所有人,都被齋藤那家夥給欺騙了!”

“他啊。”

“就是一個壞透的家夥!”

“你這麽說,有依據麽?”

“依據!要什麽依據!”

男人就這樣粗魯的嚷嚷起來。

“肯定是直覺啊!男子漢的直覺什麽的!”

“試著想一想吧。”

“一個成天到晚就笑啊笑的,對誰都很好,從來不會發脾氣,性格完美到不像話的人。”

“沒有問題才會奇怪吧!”

路明非有些無奈。

聽聽,這都算什麽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腳。

“而且啊,上杉同學剛去世,沒幾天,齋藤那家夥也死了。”

“真有這麽巧合麽?”

“我可不信。”

男人撇撇嘴。

“要我說啊,沒準就是齋藤那家夥畏罪自殺了也不一定。”

“或者,他幹脆就沒有死吧。”

“聽說齋藤那家夥背景很不得了。”

“偽造死亡證明什麽的,應該也很輕鬆吧。”

“然後再重新做一套身份,還有,科技不是很發達麽,有那個整形什麽的技術,齋藤想要用一個全新的身份生活,也很簡單吧。”

“我算是看透了。”

男人恨恨的說。

“這個社會啊,隻要你有錢,就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路明非定定的,沒有搭話,隻是出神。

偽造死亡證明?

齋藤,齋藤,齋藤。

難怪覺得這個姓很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樣。

他記得,協會裏有個武士家族,就是姓齋藤吧。

武士麽?

雖然一般人提到除靈者,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陰陽師和尚巫女這三種人。

但其實除靈者的分類還有很多。

比如靈媒,比如劍客,比如武士。

其實武士和劍客屬於差不多的一類人,劍客可以歸屬於武士的範疇,但不是所有的武士都是劍客,總而言之,大概可以用劍客是專精某一領域的武士這樣理解。

……

名單上還有最後一個人,和路明非約在情侶咖啡屋見麵。

咖啡屋的布局很特別,一個個的小隔間,私密性很強。

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鍾時,吉田到了。

路明非一眼就認了出來,雖然八年後的吉田比起當初變了很多,但身高還是一樣,小小的一隻,像是某種小動物。

吉田戴著口罩,棕色的針織帽,進入咖啡屋後似乎是有些困擾的找了找,大概是發現了路明非,她走過來,站在路明非兩米遠的地方鞠躬。

“您好,請問是電話裏預約的路桑麽?”

“是的,我就是。”

“那個,很抱歉,但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說著吉良又鞠躬。

“您在電話裏說的,都是真的吧。”

“真的是指?”

“您見到了上杉同學的幽靈。”

……

卡布奇諾擺在吉良麵前的桌上,拉花很漂亮,是串起來的兩顆愛心,相當符合這家咖啡屋的主題。

“說起來,的確很意外呢。”

路明非率先打破沉默,挑起話題。

“你居然會在電話裏直接問是不是見到了幽靈。”

“你很了解我們嗎?”

吉良小姐搖搖頭。

“很抱歉,我不知道應該用超能力者還是別的什麽來稱呼你們。”

“不過,過去這麽多年,忽然有人打電話說要調查上杉同學的事情,我能想到的也隻有這個。”

“要說為什麽的話,因為上杉同學也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

“類似的事?”

“你是指,看到幽靈?”

“嗯。”

吉良小姐微微點頭。

她開始講述起自己的故事。

吉良的家境並不好,除了學校供應的營養午餐,回到家都吃不飽,因為營養不良,使得她頭發枯黃,各自也很矮小,明明都已經是國中生了,體型看起來還跟一個小學生一樣,經常有人給她起“小不點”“小黃瓜”這樣的外號。

同樣因為家境不好,拿不出社團活動的經費,和同學也沒有共同話題,班級裏的女生們聚在一起聊熱門的明星或者動漫,她隻能一個人默默縮在角落看書。

這樣的日子很寂寞,尤其是一個人回家,看著同齡人好幾個一起說說笑笑,許多晚上吉良都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偷偷哭,但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啊小吉良,用工念書,將來一定會變成厲害的大人。

別人的青春,別人的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五彩斑斕,充滿了陽光,或許還有美好的愛情。

但吉良的青春,是黑白的,除了用工念書,就是挨餓和貧窮。

假如沒有上杉同學,沒有她的話,吉良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

那天下著暴雨,班級裏有人因為忘帶傘在大聲抱怨,吉良默默拿著她的小破傘,是真的很破了,脫線,生鏽,打開時會發出可怕的聲音,像是馬上就要死掉了那樣。

前麵就是雨幕了,她撐著小破傘,周圍的學生很快看過來,一個小小的女孩撐著破掉的傘,樣子很滑稽,有人噗嗤笑出聲,笑聲好像能傳染,越來越多的人笑起來。

吉良低著頭。

她聽到同學們的竊竊私語,沒有壓低音量,像是故意說給她聽。

“快看那把傘,笑死人了。”

“真奇怪,為什麽還會有人用這種傘啊。”

“我知道哦,那家夥應該就是小不點吉田了吧,聽說她都有偷偷把營養午餐留下來,帶回家裏吃。”

“你的消息過時了,我聽說啊,那家夥還會偷偷收集別人吃剩的營養午餐呢。”

“誒!那不就是乞丐了麽!”

“髒死了!”

“真是的,為什麽我們要和這種家夥一起上學啊。”

“搞不好她還會偷錢也不一定哦。”

“不會吧!”

“誰知道呢,有些人啊,做出什麽事都不會奇怪的。”

吉田想快點離開這裏。

她走進雨幕。

就一瞬間的事,雨傘破了,嘩啦的一下。

吉田呆呆的站在原地。

忽然有人用力的拉了她一下,吉田踉踉蹌蹌,回到了屋簷下麵。

沒有人在笑,也沒有竊竊私語。

這到底是?

低著頭的吉田看到一隻好看的手。

還有紅色的袖子。不是校服。

是老師麽?

不,不對,這個衣服。

是上杉同學。

【好險啊,吉田同學差點就要淋濕了呢。】

她看到上杉同學寫的字。

字跡和她的笑容一樣好看。

【不介意的話請用我的傘吧。】

她強硬的把傘塞到了吉田手裏。

【那麽,再見啦。】

等吉田反應過來,追上去時,上杉同學已經衝進了雨裏。

吉田顧不上淋濕,來不及開傘,追著紅色巫女服的背影,在大雨裏跑啊跑。

可等她出校門,看到的隻是上杉同學坐進汽車的身影。

車子很快啟動了。

吉田站在原地,行人們紛紛投來目光,大概他們是在奇怪吧,不知道這個女孩是怎麽回事,明明手裏有雨傘啊,怎麽不打開,而是在這裏淋雨。

吉良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張張口,雨點瘋狂的灌進嘴裏,冰涼的,有點鹹。

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啊。

對於吉良黑白色的青春來說,上杉同學的存在,就是唯一的光。

在雨天之後,她們的來往就頻繁起來。

但是朋友的話,吉良從不覺得她和上杉同學是朋友,她知道,自己配不上。

最開始是因為還雨傘,隻是上杉同學說著【下次吧下次吧】,約定著等雨天再說。

可好不容易有雨天,上杉同學又請假。

於是還雨傘的事就不了了之。

偶爾上杉同學會多帶一份便當,和吉良交換著吃。

大概她也聽說了吉良的事,所以在用這種方式,保護著貧窮女孩珍貴的自尊。

也是在上杉同學的幫助下,吉良加入到文學社,看了很多寶貴的書,要不然,隻是憑借課堂上的知識,她可沒辦法順利考入大學。

不過,知道她們倆關係的人很少。

因為上杉同學總是說。

【離我太近的話,會變得不幸喔。】

吉良當然不會在意,但上杉同學意外的很認真,她有意控製著和他人的距離,就算是和吉良,也是一樣。

運氣什麽的,真的會被影響麽?

吉良想。

直到後來,有一天,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吉良一大早起來,無精打采,刷牙時還被鏡子裏自己的憔悴樣子嚇了一跳。

不過她也隻以為自己隻是晚上沒有睡好,才會這樣。

可等見到上杉同學,她就很嚴肅的問吉良,這幾天有沒有去過什麽不好的地方。

“不好的地方?”

【比如,墳地,葬禮,或者死亡現場什麽的。】

吉良想了想,搖搖頭。

她不記得自己有去過這些地方。

【那麽,你有拿到什麽特殊的物品麽?】

【或者新得到了什麽,所有東西,都跟我說。】

因為上杉同學的樣子很認真,所以吉良也相當在意,她努力回想,忽然哦的一聲。

“教輔書。”

原來前天吉良在回家路上,發現有個老奶奶在賣舊書,價格非常便宜,裏麵還有些功課能用上的輔導書,吉良就買了。

【就是這個!】

上杉同學嚴肅的說。

【放學我去你家,那些東西,一定要早點解決才行。】

吉良呆呆地,像是才反應過來,有些害怕。

“你說的那個東西,該不會是……”

上杉同學沒有解釋,隻是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一天吉良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挨到放學,和上杉同學在半路會和,兩個人一起回家,她讓吉良指出前天是在哪裏買的舊書,吉良指了,是在一棵大槐樹下麵,上杉同學走過去,前後左右的查看,神情很凝重。

吉良憂心忡忡的問她。

“有發現什麽嗎?”

上杉同學點點頭,卻沒有多說。

到家後,吉良小心翼翼的取來教輔書,交給上杉同學。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之後發生的事。

這一幕也永遠的烙印在她的腦海,到死也忘不了。

明明隻是普通的教輔書而已,這幾天她還在上麵做筆記,可是一旦交給上杉同學,落在她手上,那幾本書竟然發出嬰兒啼哭一樣的聲音,尖銳的讓吉良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心煩意亂,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她隱隱約約看到教輔書升騰起一陣黑色的煙霧,煙霧形成扭曲的人臉,是一個怨毒的女生,張大了嘴衝向上杉同學。

正當吉良要提醒上杉同學小心時,她就眼前一嘿,不省人事。

吉良隻記得最後失去意識前,看到上杉同學的雙眼變成了純白。

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醒來後是在家裏,媽媽說那位好看的女同學已經走了,給吉良留下一封信。

上杉同學在信裏簡單的說明了情況。

除靈者,還有妖怪,吉良直到今天才發現,這個隱藏在日常生活下的真正世界。

所以,她才會在路明非找上門的第一時間,詢問對方是不是見到了上杉同學的幽靈這種事。

“原來如此。”

路明非說。

“我大概知道你和上杉同學的事了。”

“那麽,關於她的死。”

“你有什麽特別的信息麽?”

吉良小姐歎了口氣。

“其實,我勸過她很多次。”

“不要太簡單就相信別人。”

“但是上杉她,一直沒放在心上。”

她自言自語了幾句,然後問路明非。

“上杉她,現在還好麽?”

路明非想起那個沉眠不醒的棺中少女。

“不是很好。”

“因為某些事,她沒辦法往生。”

“這樣啊,沒辦法往生。”

路明非注意到,吉良正用力的掐著她的大腿,像是正在進行某個掙紮的決定。

在一個瞬間,她渾身一鬆。

“其實,我看到了。”

吉良抬起頭,一雙眼充滿了恐懼。

“是藤原。”

“那天,是他找上杉同學,在社團活動室。”

“我還記得,那天,上杉同學說她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提醒我一定要小心。”

“大概,她以為有危險的人是我吧。”

吉良默默搖頭。

“不,不是的。”

“真正危險的人,是她自己啊。”

後來發生的事和路明非知道的一樣。

社團教室起火,少女的死訊,以及後來齋藤的死訊。

隻是從吉良這裏,路明非得到了新的線索,到現在,幾乎已經水落石出。

走出咖啡屋,路明非和吉良小姐分別,她對著路明非深深鞠躬。

“上杉同學,她的事,就拜托您了。”

吉良孤獨的轉身離開。

雖然沒有說明,但路明非看得出來,告訴他這些信息,吉良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

或許在發現上杉同學死後,這個小小的女孩也曾經努力過,試圖以她的力量調查出來真相。

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她遇到了一些痛苦的事。

路明非在吉良身上發現了一個詛咒。

會讓人一直做噩夢,還有點別的什麽作用,一時半會他也看不出來,不過,想也知道吉良大概就是因為這個詛咒,才躲躲藏藏,最後說出真相時,也得承受巨大的內心煎熬。

路明非的陰陽術很粗糙,沒辦法解咒。

但是沒關係,他不會,有的是妖怪會。

路燈的影子延伸,融入他的影子。

路明非聽到有人在耳邊說。

“少主,請您吩咐。”

路明非指間縈繞著一絲氣息。

“找到這個人,解除她身上的詛咒。”

“是。”

影子追著吉良的方向消失了。

路明非的電話響起,是安倍秀。

“路君,不負使命。”

“查出來了麽?”

“嗯,是齋藤家的人。”

“齋藤啊,我知道了。”

“嗬嗬,聽起來路君早有預料呢。”

“我還有事,先掛了。”

安倍秀聽著重複的忙音,眯起的眼中閃過思索神色,很快便是不見。

他懷中的狐狸抖了抖。

剛才忽然好冷。

安倍秀溫柔的撫摸狐狸皮毛。

“看起來,有人要完蛋了呢。”

“真有趣。”

……

既然刪除繪梨衣檔案的是齋藤家的人,也就是說,少女的死,不隻是齋藤老師一個人的原因。

很好。

那就,一人挑組。

路明非向除靈者協會遞交呈文。

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

隻要是除靈者圈子裏的人,在收到消息的時候,全部都震驚得說不出話。

多久了?

一人挑組,在如今的和平時代,多久沒發生過這種誇張的事了。

這是協會中最大規模的死鬥,一人發起,被挑戰者人數不限,但不能拒絕,在協會的公正下死鬥,勝利者可提出條件,另一方必須執行。

路家少主挑戰齋藤家全組。

三天後的古戰場。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