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就在路邊,超大的風機將周圍掀起了陣陣風。蚊蟲一類因此竟近不得身。遠處有知了趴在樹上高亢的叫著,不知道是不是在為遠處的霓紅燈處,而感歎著夏日的激情。
資興的魚很給力,這裏的東江魚在全國都享譽盛名,
近處三男一女卻是圍著一鍋魚,配著一些粗製燒烤,喝起了啤酒。這並不是奢侈的生活,對於羅麗柔、方宏誌們來說,顯得有點不夠情調,但是卻是讓談秦感覺到爽氣。
爽,更是因為同桌的人看上去都很正直,是值得交的朋友。
談秦喜歡交朋友,但並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會深交。而眼前這兩個漢子明顯是值得深交的那種過硬朋友。
唐琪嚷得厲害,但是卻沒有吃很多,看得出來是一個節製的女孩子,過了晚間某個時候,便不會吃東西了。所以她才沒有像一般女孩子肚皮上或多或少多出來的那些肉肉。
“唉,人家是小女孩,不要給她倒酒。”雖然談秦知道唐琪很能喝,但是還是幫助她擋酒,畢竟是自己帶出來的女孩子,這是一種責任。
唐琪微微一笑,卻是直接將一滿杯酒,飲盡。
“好!”廖哥舉起了大拇指,笑道,“徒弟比師父還爽快一些,有前途。”說完,他舉起了被子,將一瓶酒吹了幹淨。
陳鑫陪酒,卻是將杯中的酒幹完。
談秦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徒弟啊,今天你不讓為師的下台麵,不怕以後給你穿小鞋嗎?”
唐琪噗嗤一笑道:“就怕你以後對我不搭理呢。”
話說得如此曖昧,談秦搖了搖頭,隻能飲盡此杯了。
“談兄弟,酒喝到這裏了,我陳鑫把話放在這個地方,以後隻要在廣州軍區的範圍,有什麽事情,跟兄弟知會一聲,我肯定幫忙。”陳鑫眼中閃出了亮光,軍隊裏麵的人都是這樣,覺得一個人值得交了,那麽就以兄弟相稱,各種的真意,不容懷疑,也不需要懷疑。
談秦嚴肅道:“有陳大哥這句話,小弟,以後有什麽事肯定會往你身上招呼。”
廖哥拍了拍談秦的肩膀道:“咋了,抱上大腿,就不要你這個哥哥了啊。”
“嘿嘿。”談秦舉杯分別敬了兩位,你來我往,三四瓶已經下了肚。
酒喝得差不多了,陳鑫與廖哥便開始講述他們的往事。談秦很愛聽人講故事,或許是因為職業慣性,往往會從采訪者的角度,去看待各種各樣的人生。
“你知道老廖為什麽退伍嗎?當年可是我們團最能打的家夥,也是老油子,不過,後來去端一個毒窩的時候,將為首的毒梟打死了。”陳鑫動情地說道。
廖哥呸了一口,“陳年爛穀子的事情了,還放在口中念叨。”
“MD,不就是因為那個毒梟有很深的背景嘛。”說到這裏,陳鑫不想說下去了,而廖哥顯得十分感傷。
“誰不願意在部隊裏麵呆著,是形勢不讓啊。”陳鑫怒道,“我們這些軍人在外人的眼裏都是混部隊,但是十個當中至少有八九個,心中都有著愛國熱血的,你信不信?”
談秦看到陳鑫情感流露,嘴中不由自主地應道:“信,我信!”
談秦知道,軍人自有倔強的傲骨,古往今來都是如此。談秦看到陳鑫胸口那森然的傷疤,知道這裏麵肯定有著異樣的動人故事。他突然感到自己有點慶幸又有點恍然,原來以為自己活在刀尖上,但是這些軍人整天與死亡擦肩而過,才是真正的危險。
廖哥的故事有些諷刺,因為他退伍的原因是打死了一個有官二代背景的毒梟。仗著自己有權勢,不利用這些資源去搞好四個現代化,反而去經營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談秦,隻能搖頭,記者當久了,權色世界,那些變了形的人,他見得太多。
原本來到這郴州,談秦心中還有著一絲彷徨與擔憂,但是在這一刻卻是撲滅了不少。在和平時代的戰爭,鬥士不是這些軍人,而應該是他們這些執筆的記者去衝鋒陷陣。
談秦回想起,不知是鄒韜奮還是邵飄萍說過的一句話,大意是“站在文字場上的戰士遠需比站在肉搏場上的戰士需要更堅定的意誌。”
酒喝得差不多了,廖哥強烈要求轉戰地點,於是換了一個地方吃三文魚,涼拌的那種。於是乎幾人來到了東江湖碼頭,欣賞著夜景,再來第二輪。環境精致了些許,餐桌也幹淨了不少,唐琪的食欲也增加了。
這女孩子也是個吃得精致的貨。
“師父,看來你今天原本要做的采訪準備可以撤銷了。”
談秦道:“還不都是你害的。”
唐琪吐了吐舌頭,因為啤酒的迷醉,女孩子卻是顯得嫵媚了十分。這頓夜宵一直吃到淩晨。三人且散去。
。。。
躲到了資興縣城,還是被人找到了,談秦隻能往更深處的地方走去。一路徒步,是跋涉也是看風水,談秦與自己的徒弟兼假情侶唐琪心情大好。
談秦看著身邊的唐琪,走了這麽久沒有喊一聲累,腳步輕盈,心中不僅暗歎一聲,好樣的!
“師父,能告訴我,還有多遠嗎?”唐琪臉上的表情不是疲倦,而是好奇心在作祟。
談秦笑道:“我們現在是要深入到第一現場去。到資興縣的一個大礦區去,實地去采訪調查那裏的作業情況。你不是說要行萬裏路嘛,這一段可以給你的人生經曆揮下重重的一筆。”
聽出來談秦在大忽悠,唐琪卻還是認真地點頭道:“師父,你的決斷當然英明無比,不過那陳上校說要派個爬山的吉普車送你一段,你怎麽不要啊。畢竟行萬裏路,不一定要用兩條腿來丈量啊。”
談秦又繼續走了幾步道:“你這個小姑娘還是不懂為師啊。讓人感到心涼。”
談秦走路是為了盡量減少現代化留下的信息,他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蹤,隻有這樣才能最好的將自己隱藏起來,記者的暗訪,就如同古代的暗殺高手一樣,需要善於偽裝,善於隱匿行跡,善於將自己留下的痕跡全部消淡。
在現代科技高速發展的今天,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帶一個隻能打電話和發短信的諾基亞1208,然後用自己的雙腿去一步步地深入到敵方的大本營。
談秦估計,憑借他這一天的路程,可以迷惑住那些打探自己行蹤之人至少半天的時間。
新聞是要搶出來的,就靠這半天的時間,他要將核心素材全部挖掘出來。
終於到達了資興縣下麵的一個偏遠山村,這裏雖稱不上窮山惡水,但是生活環境依然惡劣。
看得出來這裏還沒有通自來水,每戶人家門口都打著一口井,而村前的一條小河是他們最寶貴的資源,豬狗等畜生都不允許用這裏麵的水。
看到一個**著身體在外麵亂跑的泥巴小子,談秦微笑地叫道:“小子,過來,你幫我看看,這人住哪家。”
泥巴小子倒還樸實,望見唐琪這麽美的女人,早就愣了半晌,看到談秦叫他,才咧著嘴巴,口水先掉下了一線,道:“周叔家,在那裏,你們跟我來吧。”
談秦心中十分暖和,聽著這泥巴小子滿嘴夾生的普通話,有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時候大夏天,都是這麽在外麵亂跑亂滾的。
“你叫什麽名字啊?”唐琪拍了拍泥巴小子的你吧頭,溫柔地問道。
泥巴小子愣了一下,臉上卻是紅了起來,低聲說道:“我就牛二溜。”
唐琪愣了半晌,喃喃一句,道:“好吧,真是喜慶的一個名字。”
到了周叔家門口,卻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瘸著腿正在家門口鋸一根大概有數十年的老樹。談秦心中欽佩不已,因為這男人看上去鋸速不是很快,但是三兩下,卻是將一塊數根給鋸斷了。
談秦從包中拿出了一個信封,中年男人顯然明白了他的來意,那個信封是他自己交到晨報報社去的。中年男人依舊不吭聲,在鋸子飛舞起來,大量的木屑在陽光中飛揚起來。
幾個呼吸之後,中年男人將兩個小半人高的木墩放到了地上,抹了抹頭上的汗水,粗聲道:“請坐!”
采訪就是在這種有點匪夷所思的情況下進行的。中年男人名叫周雄,原來在一個銀礦上工,工地裏麵雖然苦了一點,但是東家給的錢不少。不過去年事情發生了變化,自己所在的銀礦開到一半的時候,卻發現跟另外一個煤礦連接在一起。
於是乎,東家和那煤礦老板便發生了糾葛。
周雄指著自己的腿道:“這條腿不是被打傷的,而是去年在煤礦跟那邊的人動手的時候,被壓斷的。”
“壓斷?”唐琪有點驚訝道。
談秦暗示唐琪不要插話,鼓勵周雄道:“繼續說下去吧,除了你給我們的那些資料外,其實我們真正需要的是一些細節。”
“那天是晚上,我和老包一起帶著掘山的鐵頭錘,走到了那個邊界。那邊人還沒開口,便動家夥衝了過來。於是兩邊人就扭打在了一起。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耳邊發出了轟的一聲響。整個礦洞開始地動山搖,原來外麵竟然在炸山。”
“炸山?難道外麵的人不知道你們在裏麵嗎?”唐琪再次插口,不過談秦沒有阻止下去,這話問得很到位,很能調動被采訪者的情緒。
周雄捂住腦袋,丟失了剛才的粗獷男人氣,道“我們二十個兄弟都埋在了裏麵,被挖出來後才知道,竟然是東家故意炸山。為了搶奪那個資源,東家竟然做出了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十幾個人啊被埋在裏麵出不來了。那天敵對的煤礦老板也在山洞裏麵。他卻沒有我幸運,竟也死在裏麵了。”
唐琪有點吃驚,沒想到故事會這麽離奇,“你們的東家是誰?”
周雄痛苦了一番後,平靜道:“在這資興,能夠開采銀礦的,除了姓陸的還有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