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淵號。
“船長!鼠鎮碼頭有賊潛進去被我們發現了!”
一個鐵溝幫成員從遠處跑來,一路找到了心情極差的普朗克,被他冰冷的表情嚇了一跳,說話都小心了幾分。
他們鐵溝幫以殺人為樂,但和眼前這個海上霸主相比,那完全是小巫見大巫了。
或者說,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鐵鉤幫才敢肆無忌憚的殺人取樂。
“說。”
普朗克站起身來,身形顯得很是高大,或者說雄偉。他的脖頸和肩膀上如同公牛一般虯結著厚實的肌肉,他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浸滿鮮血的小臂,身邊掛著他的紅色大氅和三角帽。
“兩個人,不知道什麽原因吵起來了。也不知怎麽潛入的倉庫,其中一個拿著把霰彈槍。另一個的武器很奇怪,是一種紙牌,會發光……”
鐵溝幫迅速的將碼頭的情況講出,然後就安安靜靜的低著頭。
卻感覺到身前不遠傳傳來一股陰冷的氣息。
普朗克的臉色終於變了,整張臉因為狂怒而變成可怕的猩紅色。燈光反射在他的眼底,閃爍著赤紅。
“這個雜碎……還敢來惹老子,去集合所有人,幹活!”
他一把抓起大氅和帽子,邊吩咐著邊朝外邁步,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
“蠢貨,你特麽把一切都搞砸了!又一次!”
崔斯特不服風範的疾跑在碼頭,饒是如此還一手按著帽子,好似如他的命一樣寶貴。
“如果你直麵自己的錯誤,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但你永遠不可能認錯!”
格雷福斯與他前後跑著,一邊彎腰躲避著射來的子彈朝後射擊,一邊同樣大吼著。
他們距離相隔十幾米遠,格雷福斯知道,隻要給那個戴帽子的機會,他一定會又一次如孬種一樣的逃走。
所以,他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子彈呼嘯著從崔斯特身邊擦過,其中就有來自於格雷福斯的幹擾。
格雷福斯完全可以直接射中他,但他並不想這麽做。
因為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從他嘴裏聽到那句話。
崔斯特回頭看了一眼,子彈幾乎從華貴的衣服上擦過,他氣的直咬牙。頓時抬手,甩出了兩張紅色的指派,卻不是衝著格雷福斯,而是那些逼近的鐵溝幫成員。
這些嘍囉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對手,真正麻煩的隻有格雷福斯這個蠢貨。
他腦子裏隻惦記著十年前的破事,一直緊追不放。
他真的很想跟他解釋清楚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是又覺得毫無意義。
一旦他那個實心腦袋犯起倔來,就得花好長時間醒悟。可惜,眼下時間並不太長。
崔斯特明顯的感覺到,來抓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了。
果不其然,很快有另一夥人也出現了,從另一邊。
花臉幫,普朗克的另一夥手下,同時還有不少厲害的家夥。
崔斯特被逼到了一座橋邊,他看到遠處的海麵上,普朗克的船若隱若現。
路幾乎被堵死了,格雷福斯也緊隨其後的追來。
在這個時候,他終於不再用那把破槍對著自己了,可又有什麽用呢。
崔斯特往下看了一眼,如深淵一般的深海,從這個高度跳下去,光是墜落都要花個幾秒鍾吧?
“現在好了,我們都活不了了,你滿意了?”
崔斯特回頭朝著格雷福斯露出一抹譏笑。
格雷福斯臉上亦是露出譏諷冷笑:“我早在十年前就死過一回了!早死晚死又有什麽區別?”
“我都和你說了……”
“說什麽?你當時一句話都沒說,我轉頭你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出賣隊友的感覺怎麽樣?”
格雷福斯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霰彈槍“砰”的朝地麵開了一槍,製止了崔斯特使用卡牌的動作。
鐵溝幫和花臉幫的人越來越近。
橋麵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卻拋下了一切般開始了對峙。
崔斯特早就沒法心平氣和了,他提高聲音怒吼道:“你耳朵聾了嗎?我當時已經告訴過你了,這筆買賣不對勁!是你,一根筋的蠢豬,執意要幹!我想盡辦法的讓我們脫身!”
“你隻要掩護我一下,我們就能全身而退!但你跑了,直接跑了!”格雷福斯惡狠狠的向前一步,眼中閃爍著如瘋子般的執念。
他轉過身,身後空空如也,信任的夥伴不見蹤影,無數敵人包圍而來。
那一刻,他心中的絕望,幾乎將他吞噬!
崔斯特沉默了,他知道眼下自己說什麽也沒用。
而當初自己丟下他,也的確是事實。
就在這時,一抹火光從格雷福斯身後亮起,像是一把燧發步槍。
崔斯特立即抬手,將手裏藏著的指派飛了出去。同一時間,格雷福斯也抬起了霰彈槍,扣動了扳機。
“pong!”
霰彈噴射而出,崔斯特身後數十米的花臉嘍囉被掀飛了出去,手中即將扔出的飛刀也落在了地上。
而那張飛射出去的卡牌,攔截了子彈,並精準的砸在了開槍的那人身上,當場昏死過去。
二人都沒有朝互相看去,但都默契的開始了還擊。
朝著周圍的人。
然而圍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在做無意義的抵抗,直到格雷福斯的子彈用完,崔斯特也停下了動作。
周圍也頓時間安靜下來,隨著人牆打開,一個披著紅色大氅的身影走出。
他麵無表情,但哪怕隔著幾米,崔斯特都能感覺到這位海上霸主,此刻非常生氣。
隨後,他那一雙目光看來,露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好好招待他們。”
……
比爾吉沃特港。
這裏是島上人最多的地方,來來往往的船基本都在這裏登陸或出發,港口便是一大片的建築,再往上則是如蛛網一樣,不同風格的建築連成一片。
而此刻,港口上站著密密麻麻的人群,目光各異的望著海麵之上,有興奮、有叫好、有膽寒、有畏懼。
巨大的冥淵號前端,在燈火清晰的的照耀下,掛著兩道身影。
而在冥淵號的四周,則滿是隸屬於普朗克的船,幾乎聚集了他手下所有人。
“噗!”
“噗!”
“砰!”
在這兩道身影四周,則是一個個高狀的船手不停的拳打腳踢,二人就如同沙袋一樣。
消息已經傳開了。
普朗克將兩個膽敢冒犯他的賊人帶到公眾麵前處罰,向所有人提醒,他的威嚴不可侵犯。
以他為人囂張跋扈的性格,完全做的出來這種事。
比爾吉沃特雖然沒有明麵上的法律管轄,但畢竟是一個眾多人生活的地方,大家都盡量的維護這裏的和諧。
隻有普朗克,做事毫無顧忌,想殺人就殺人,而且是無比殘酷的殺人。
他可以輕易的踐踏任何的尊嚴,同時不會有任何的懲罰。
這就是普朗克。
“一點力氣沒有,你們是一幫軟蛋嗎?”
格雷福斯說話已經有點大舌頭了,他吐出嘴裏的血,輕蔑的看向四周,“再來啊,廢物們。”
旁邊的崔斯特似乎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披頭散發、鼻青臉腫的,那頂寶貴的帽子也被當做垃圾扔在一邊。
其實他這情況也不好,骨頭斷了不止幾根,渾身痛的不行。
但這個時候,就更不能認慫了。
“夠了。”
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周圍的幾人讓開。
普朗克搬了個酒桶坐在上麵,一手拿著一把刻骨刀,另一手拿著一個橘子,正剝著皮。
“其實我很欣賞膽量大且手快的賊,我們本該有一段愉快的友誼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渾身陰冷的靠近崔斯特:“但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來偷我的東西。”
“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也並不會強迫別人在我麵前卑躬屈膝。我想要的,不過就是那麽一點微不足道的尊重而已。可你們倆,卻敢騎在我的脖子上拉屎。不可原諒。”
他的嗓音低沉,壓抑著怒火,那把刻骨刀也比在了崔斯特的臉上:“而且是,接連兩次。老子的,東西呢?”
“兩次?”
崔斯特抬起頭,被打的腫起來的眼睛看向普朗克,其中透出了幾分不解。
這是他第一次招惹這個王八蛋。
“別裝傻。”普朗克湊近崔斯特,低聲道:“我藏在島上的寶物,隻給你一次機會,好好答。錢,我想要多少有多少,但你的命,死了就沒了。”
崔斯特並不是沒力氣了,他直到現在還在想著逃生的辦法。
但聽到這番話,他卻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就算自己為了一把匕首潛入了鼠鎮,那普朗克也不該全員出動才對。
一個火紅色頭發的身影在他腦中閃過,崔斯特像是墜入了深淵一樣,身上開始發冷。
他感覺自己傻不愣登的主動跳入了某種陰謀漩渦。
成為了魚鉤上的那個魚餌。
崔斯特大多時候都有種敏銳的直覺,而此刻他的直覺就是這樣預警。
他被坑了。
該死的紅發小妞……
雖然上次自己也坑了她,但回報不至於這麽陰險吧?
上次那家夥來追捕他,於是他幹脆將她引到了兩個幫派火拚的地方,導致她卷入其中,被兩個幫派夾攻。
而他則是瀟灑的走人,其實也沒那麽瀟灑。
畢竟險些就真的被抓住了。
此刻崔斯特心中無限的悲涼,他早該意識到比爾吉沃特就是這麽一個地方。
充滿了爾虞我詐、欺騙與被欺騙,他騙了一輩子人,沒想到今天被騙這麽大。
他毫不猶豫的就要將紅發小妞說出來,但忽然看到格雷福斯投來的目光,雖然隻有那麽一瞬。
於是又閉上了嘴。
“好!”見他毫無反應,普朗克怒極反笑,毫不留情的轉過身,“把他們捆在一起,我要讓整個比港的人都見證一場火紅煙花。”
他放在島上的那筆錢,固然很多,買這兩個雜碎十條命都夠了。
但他卻不想再費時間去問。
沒有必要!
也不想想他是誰!
普朗克視金錢如糞土,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的話,隨後就是一大把。
他真正在乎的,是至高無上、不可侵犯的權威。是那些人們看著露出膽寒、恐懼的快感。
很快,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兩個人便被繩索綁在了一起。
“現在好了,我們都完了。”
崔斯特有氣無力的開口,嗬嗬冷笑。
“你完全就是活該。”格雷福斯同樣冷笑譏諷。
“你以為我希望事情變成那樣?”崔斯特終於忍不住,低吼出聲,眼中亦是帶著怒火。
生命即將走到最後一刻,他再也無法忍受了。
“你丟下我,是事實。整整十年。”
“我和我的人想把你弄出來,結果他們全死了!”他迅速地回擊,“柯特、瓦拉赫,還有布裏克,一個不剩,全是為了救你!你這個豬頭!”
“但你還活著。你想過為什麽嗎?因為你就是個懦夫,沒錯,你就算有再漂亮的借口也沒用。”
這句話像是子彈一樣擊中了崔斯特。
他低下頭,眼中鬥誌消散,像是被擊垮了一樣,渾身也軟了下來。
格雷福斯也在這一刻,感到了一股無力感,疲憊,仿佛精疲力盡了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執意追求這樣的意義在哪。
他或許隻想聽一句話。
“我們都要死了,所以你信或不信也無所謂了。我們想盡辦法去救你,而我也不是故意拋下你的。總之……對不起。”
崔斯特無奈的說完,便選擇了安靜。
格雷福斯身形一顫,也垂下了頭,他回憶起了那天。
他從來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來做事,而每當搞得過火了,崔斯特就會來收拾爛攤子。他總有後路,讓他們兩個人能夠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
但是那天自己沒聽他的,所以才導致了現在的一切。
“你們兩聊的挺開心啊。”
普朗克的聲音響起,他剝完了一個橘子,準備品嚐。
而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兩個則被吊了起來,身體倒掛,眼睛則是看到一門重火炮被抬了上來。
“它的名字叫做死神之女,我出海那天就跟著我了,戰功累累。而你們,將成為不知多少個死在它手下的亡魂,慶幸吧。”
普朗克語氣炫耀的走到死亡之女一旁,靴子踩在了炮筒上,眼神卻很是冰冷。
碼頭上,一個又一個人,伸長了脖子,看到了這一幕。
“這次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崔斯特完全放棄了,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落寞,就在這時他聽到格雷福斯的大笑聲,以及手中一癢。
他太清楚那是什麽東西了,一張卡牌。猶豫了一下,崔斯特將牌攥進手心。
霎時間,魔法的力量開始翻湧。
下一秒,也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崔斯特消失了。
普朗克睜大了眼睛,周圍所有人亦是如此,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
港口人們也是一片震驚。
格雷福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找!把他給我找出來!”
普朗克暴怒出聲,周圍手下立即擴散出去。
“我就在這兒。”
崔斯特的聲音在高處響起,聲音落下的同時,一張卡牌朝著普朗克飛了過去。
暴怒下的普朗克,僅是伸出手,將攔空抓住了這張來勢洶洶的卡牌。
他凶悍的樣子著實驚到了崔斯特,這還是有人第一次硬接他的牌。
“把那家夥給我喂魚!”
普朗克怒氣衝衝的掃了一眼被吊起來的格雷福斯,又回過頭,“然後把這個家夥,給我抓起來!”
“鈴鈴鈴~”
下一刻,鐵鏈鬆開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格雷福斯的身體飛快的下墜,身上帶著重重的鐵鏈,迅速的朝著海底沉去。
崔斯特眼見這一幕,飛快的甩出幾張卡牌,周圍一個又一個人中招。
但他畢竟隻有一個人,而且這個時候,“砰”的一聲。
普朗克手中的一把短槍口處,冒出白色的煙塵,一顆子彈直接穿透了崔斯特的肩膀。
他渾身魔力頓時大亂,看了一眼海麵,毫不猶豫,直接跳了進去。
“自尋死路。”
普朗克見他主動跳海,冷笑了起來。
港口附近的海裏,可是有一群食人的魔鬼魚和鯊魚……
“聽著,如果有人像……”
“砰砰砰砰砰!!!”
普朗克麵向港口,警告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漫天響起的炮聲。
他忽然有種強烈不安的預感,下意識的抬起頭,也不禁愣了一瞬。
隻見漫天的炮雨,在這一刻,朝著冥淵號落了下來。
“敵襲!所有人,反擊!”
他大吼一聲。
然而炮彈已經落下,“轟隆隆”的火光不斷的在冥淵號的身體各處炸開,同時它周圍的那些船也沒有躲過。
光是這第一輪,就至少有幾十顆炮彈落下。
“砰砰砰砰砰砰!”
還沒緩過勁來,第二輪炮彈已經射出,這些炮彈的威力像是加強過一樣。
以冥淵號的防禦都沒能擋住,轉眼間就被炸出了無數個缺口。
普朗克在其中左躲右閃,心中又驚又怒,他很快找到了襲擊他們的船。
遠處的海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體型不亞於冥淵號的巨船。
從那裏,火光四射!
船首處,站著一個紅發飄**的女人。
“該死!一群狗雜碎!”
普朗克震怒,直接奪過了死亡之女,妄圖開始反擊。
然而還沒裝上火藥,一顆炮彈就已經衝著他落了下來。
“艸!”
普朗克來不及多想,直接跳開,但還是被爆炸掀飛了出去。
他做夢都想不到,竟然敢有人衝著他發動進攻。
更難以置信,竟然有船具備攻克冥淵號的火力,他完全沒有那艘船的任何情報!
他的冥淵號在海麵上,所向披靡,無船能及!
如果正麵交鋒,未必就不是那艘船的對手!
但是現在,考慮再多也沒用了,這兩輪偷襲下來,冥淵號已經廢了一半。
光是一艘同級別的巨船也無法這麽短的時間造成這樣的效果,普朗克看到在這短時間裏,其餘的船長也登場了,不約而同的朝著他發起了猛攻。
這些雜種!
怎麽敢的!?
冥淵號開始朝著海麵下沉,普朗克看到無數手下死去,暴怒、震驚甚至是絕望,多種心情在此刻一一閃過。
剛才被炸那一下的餘波不輕,但是普朗克還是可以動彈,但是正因如此。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冥淵號即將沉沒,看著自己親手建立的海上帝國,在這一刻間崩塌,看著自己在無數人的見證下,即將成為過去!
“不!!!”
他仰天咆哮,怒吼聲仿佛大過了炮響。
但下一刻,他再一次被一顆爆炸的炮彈餘波掀飛,淹沒,隨著冥淵號一同沉沒。
這一晚的比港,火光滔天,夜晚的天空被火焰染出了一片紅霞,像是整片天地都在燃燒一樣,熱浪讓海麵上的溫度不斷的飆升。
震撼,恐怖甚至是絕望!
冥淵號的殘骸正在熊熊燃燒,火焰在無數人的眼中跳動,尖叫驚恐的聲音響徹港口。
碼頭的房子也被波及,劈裏啪啦的燃燒起來,大火開始席卷港口,濃煙吞沒了整座城市。
從這一刻起,整個比爾吉沃特都似乎亂做了一團。
無數人見證了普朗克被炮彈吞噬,他絕無生還的可能。
正因如此,也有無數人知道,比爾吉沃特,要變天了!
遠處。
塞壬號上。
莎拉的眸中跳動著不斷閃爍的火光,看著她一手造成的可怕景象,她已經沉默了許久。
她親眼看到普朗克被轟炸,他的手下要麽被當場炸死,要麽掉進海中溺斃,還有一些正在被群聚的剃刀魚分食。
那一瞬間的場景堪稱壯麗。
巨大的火球在夜空中遽然升起,宛如一輪朝陽躍出海麵。
這便是她整整期待了十五年的一天,她的大仇終於得報!
普朗克死了!
她本該興奮,本該狂喜才對,但十五年,對一個女孩來說,太漫長了。
十五年的準備,令她此刻心中湧現的,隻有空虛。
普朗克死了,仇恨卻沒有削減。莎拉感覺自己的心中空了一塊兒,總感覺冥冥中差了點什麽。
可能是自己殺的還不夠多。
“這才剛剛開始,所有人聽好了,每個曾經忠於普朗克的人,都得付出血的代價。每一間裝飾著他的徽記的妓院、酒館和倉庫,我要看著它們被燒成一片白地。最後,我要親眼看到他的屍體,擺在我的腳下。”
她的聲音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言語中的憎恨讓周圍空氣都壓抑了。
“是!”
無數人應聲離去。
從這一夜過後,他們無需在比爾吉沃特,隱藏自己。
“那兩個家夥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們的運氣了。”
莎拉望著被火焰染紅的海麵,輕吐出一口氣。
她是確認了他們跳下船才開的炮,自己終究是做不到像普朗克那樣心狠手辣。
否則早點開炮,連同他們兩個也會被爆炸吞沒。
至於利用,莎拉心中沒有一點愧疚。
至少她調查過,這兩個很多年前就名揚大海的江洋大盜,也不是什麽好人。
“也許他死的還不徹底。”
路奇望著海麵,忽然自語了這麽一句。
他全程見證了這一切,對於普朗克這樣的人,即便後者是個他曾知曉的‘英雄’,心中也不抱有一絲同情。
這樣的人渣,還是死的徹底一點好。
聽到他這句話,原本轉身準備離去的莎拉,卻忽然駐足停了下來,投來不解目光:“這話什麽意思?”
路奇抬眸,看了她一眼,轉身邁步:“我去別的地方轉轉,跟不跟上隨你。”
莎拉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那麽一瞬,還是邁步跟了上去。
她對路奇,已經抱有很大的信任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複仇計劃,恐怕不會這麽短時間內完成。
優爾娜一直都候在路奇身邊,此刻自然也要一同隨行。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語。
身後的比爾吉沃特徹底的亂了,秩序仿佛在這一刻崩潰了一樣,沒有安靜之處。
想了想,莎拉還是開口了:“你為什麽會選擇幫我?”
“當初我記得已經給過你回答了。你是眾多選項中,比較好的一個。我見過被仇恨吞噬的人,你沒有墮落,已經很棒了。”
路奇走在前麵,輕聲的說道。
“沒有墮落嗎……”莎拉露出一抹自嘲笑容,“也許我已經墮落了呢?曾幾何時,我還會因為殺人感到愧疚,但現在,我沒有一絲的負罪感。”
路奇回頭,看她一眼:“但你還是你,如今的你,不是墮落了。而是成長了。”
莎拉輕輕怔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道:“你倒是挺會安慰人的。”
“我朋友們都這麽說。大仇得報的感覺怎麽樣?”
路奇正視前方,慢慢走著。
莎拉歎了口氣:“心裏空落落的,沒有預想中的快感與喜悅,或許興奮過,但也隻是一瞬。”
路奇道:“十五年,太久了。正如我說的那樣,你成長了太多。但這一夜,你依舊可以看做與過去的割舍,明天開始,就是新的人生了。”
“新的人生嗎……”
莎拉眸光望向天際,似乎有了些許的期待。
是啊,她已經完成了複仇。她這十五年的人生,從未有過一刻,是為自己而活的。
催使她活下來的,隻有仇恨。
也許,從今往後,她可以為自己而活了。
她是個很容易想清楚的人,此刻已經沒有了那麽多的惆悵,抬頭道:“你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路奇平靜的說道。
二人一邊閑聊,一邊走在路上。
優爾娜全程安靜,仿佛隱身一樣。
時間分秒流逝,很快,比爾吉沃特的吵鬧也被甩在了身後,他們來到了一處寧靜平和之地。
芭茹神廟。
夜晚,這裏飄**著藍色的熒光,無數的螢火蟲已經植物自然的散發出如燈光一般的色彩,將這裏點亮。
而在這裏的信徒們也沒有被外界的紛爭打擾,從內自外的散發著一種平和安詳。
莎拉並不意外,因為即便是她,也不敢將麻煩惹到這裏來。
她不清楚路奇為什麽會忽然來這個地方,但肯定是有原因的。
“來者止步!”
一個信徒上前,攔住了三人,“夜晚的神廟,不允許外來者進入了。”
“我們隻需要一會兒時間,帶我們去見這兒的真者。”
路奇語氣平和的開口,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容。
不過他十分好使的帥氣顏值,在此刻並沒有派上用處。
麵前的信徒還是態度冷冰冰的,搖頭重複道:“夜晚這裏不歡迎外來者。”
就在這時,遠處似乎有人抬著擔架走過。
莎拉目光下意識的看去,卻在這一瞬,瞳孔一縮!
空落落的心裏,頓時間翻湧起了無盡的怒火與恨意!
“普朗克!!!”
她幾乎低吼出聲,迅速有了動作,快步而出,同時兩把槍也握在了手上。
她沒有看錯,千真萬確!
剛才被人放在擔架上,一閃而過的,絕對是她的大仇人,普朗克!
他竟然沒死,在那種火炮的轟炸下,都沒死!
而且,被芭茹神廟的人給帶了過來!
他們到底在想什麽?!
莎拉忽然想起來,普朗克和所謂的真者,有過一段舊情。
她頓時咬緊了牙,憤怒讓她幾乎失去理智,她絕對不想給普朗克卷土重來的機會!
“大膽!”
“攔住她!”
察覺到莎拉的暴動,周圍的信徒們立刻有了行動,紛紛包圍而來。
這些信徒可和外麵的那些幫派嘍囉不同,每一個都是有真本事帶在身上的。
但是莎拉動作更快一些,身影迅捷的朝著那擔架消失的拐角追去,然後又一次看到了仇人!
抬起雙槍,就要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住手!”
就在這一刻,一道如雷般炸響的聲音落下,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莎拉放在扳機上的手,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她雙目冰冷,看向了遠處緩步而來的一個高狀女子:“俄洛伊,你要插手我們的事?”
來人正是海獸祭祀,俄洛伊。
“不,你們的恩怨與我無關。”俄洛伊平靜的搖了搖頭,神色無悲無喜。
“那你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攔我?”莎拉咬牙切齒,盯著這個明顯想保舊情人的真者。
“他是真神選中的試煉者,我之所以救他,隻有這一個理由。至於為什麽攔你,芭茹神廟自古以來的規矩,就是這裏禁止傷人。”
俄洛伊看著莎拉,平靜的給出了解釋。
她的解釋令莎拉更加生氣了,但卻無法反駁甚至身心都蔓延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娜迦卡波洛絲的試煉,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凡是通過試煉的人,會得到娜迦卡波洛絲的賜福。
賜福強弱不同,最強的當屬麵前的俄洛伊了。
毫不誇張的講,她是整個比爾吉沃特,最具威望的人,沒有之一。
甚至是,她是淩駕於比爾吉沃特無形法律上的存在,沒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哪怕是資曆再深,再老的船長,也不敢在俄洛伊麵前放肆。
因為,她是娜迦卡波洛絲真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也就是真者。
而在比爾吉沃特,娜迦卡波洛絲、胡子女士、蛇母,這些名字都代表著一種含義,也是所有人崇敬的神。
隻此一點,就已經可以無限拔高俄洛伊的地位了。
通過試煉的人,等同於得到娜迦卡波洛絲的庇護,說不上免死金牌,但絕對會有芭茹神廟的好感。
這種人往往不多,但她卻偏偏不信,普朗克正好要在這個時候接受試煉。
此時,普朗克也並未完全昏迷,隻是意識模糊,但卻正巧聽到了外界的衝突。
他轉醒過來,咕噥一聲,吐出了嘴中的血水,囂張大笑起來:“老子就知道,老子命不該絕!怎麽可能就這麽掛了,厄運小姐,你的仇,我一定報!”
他不可謂不囂張,因為這裏是芭茹神廟,沒有人敢在這裏放肆。
莎拉恨得咬牙,甚至是連帶俄洛伊,也憎恨了:“我不信是這麽單純的理由。”
“信或不信,都在於你。但事實就是如此。”
俄洛伊語氣依舊十分平靜,態度也很強硬,隨後道,“如果他沒能通過試煉,我會送他離開神廟,到時候是生是死,我不會多看一眼。但是現在不行,試煉即將開始,沒有人能阻止蛇母的決定。”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會保他!我太清楚了,你們曾經有過一段戀情。”
莎拉直接將這段秘聞爆了出來,在整個比爾吉沃特,都鮮有人知!
周圍的信徒們麵色變了下,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件事。
真者竟然和那個普朗克談過?
普朗克又吐出一口血水,哼哼兩聲,沒有說話。
俄洛伊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隻是微微皺起眉頭:“那隻是過去的事了,你完全沒有必要胡攪蠻纏,如果他沒通過試煉,你要殺要剮都與我無關。”
她並未否認,變相的實錘,讓周圍的信徒們小聲議論起來。
但也隻是八卦。
在她們眼中,真者還是無上高大的。
“那如果他通過呢?”莎拉冷著臉反問。
“通過了,說明他命不該絕。”俄洛伊淡淡回複。
“老子一定能通過。”普朗克嗤笑一聲,十分自信。
他從來覺得自己都是命大之人,任何災難都無法將他擊垮,他注定要活到最後。
今天的事,就恰恰的說明了這一點。
“哈哈,厲害,真者不愧是真者,想保誰,隻在你一念之間罷了。”
莎拉大笑起來,笑中帶淚,多了幾分淒涼。
一個比爾吉沃特聲望最高的真者,要保普朗克,她又能有什麽辦法?
即便是動武,她也不會是俄洛伊的對手。
她就算豁出一切,也無法撼動這芭茹神廟。
“我說了,他如果沒通過……”
“如果他現在非死不可呢。”
就在這時,另一道平靜的聲音響起。
路奇邁步而來,知道自己無法旁觀下去了。
這話音十分突兀,莎拉朝他看來,所有人都朝他看來。
俄洛伊抬眸,落在路奇身上,眼中神色卻多了幾分凝重:“他什麽時候都可以死,但現在不行。”
她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注意到路奇了。
不注意到不行,那個男人隻是站在那裏,就如太陽一般刺目。
她的本能告訴她,這是一位不簡單的人物。
“但是我非要現在就殺他。”
路奇平淡的拔出劍來,隨之一股劍意也朝著四周擴散。
“你又是哪個雜種?”普朗克的臉色變了,看向路奇充滿了憤恨與怒火。
他自然也能察覺出,路奇的不簡單。
路奇卻並不在意他,目光仍舊看著俄洛伊。
俄洛伊也在注視著路奇,她慢慢的將一口圓形的巨大神像抬起,那神像上的雙眼散發出綠光:“我也說了,他現在不能死。”
氣氛一瞬間,就劍拔弩張了起來。
周圍的所有信徒,也同時間抬起了武器,對準了路奇幾人。
莎拉第一時間靠近路奇,抬起雙槍,做好了從這裏殺出去的準備。
今晚她對芭茹神廟,徹底的失望。
“是嗎,我其實不是一個喜歡打架的人,但看來這一戰不可避免了。”
路奇頃刻間,將所有的劍意釋放而出,他整個人的氣場也陡然來到了頂峰,充滿了壓迫感。
周圍狂風大起,呼嘯著刮驟,一些信徒隻感覺心口沉悶。
他們忌憚的看向路奇,看向那個展現出肉眼可見的強大的男人。
他隻是流露出氣勢,就已經讓他們感覺到了強大。
而在身旁,莎拉則是更為直觀的,頭次感覺到了路奇的真正實力。
恐怕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厲害!
而俄洛伊的神色也變了,凝重帶著幾分不可侵犯的威嚴,周圍憑空有幾條綠色的巨大觸鞭增長出來,氣勢同樣不俗。
二人的氣場僅是相撞,就產生了一股巨風。
“要打起來了嗎?看來不能躲藏下去了!”
迦娜在這一刻,卻也顯現出來,不準備再藏下去。
畢竟怎麽說,路奇也是她罩著的人,哪怕是在別人的地盤,也不能被欺負。
就在這時,俄洛伊卻忽然放下了巨大的金色神像,收起了渾身氣場,態度平和了下來:“真神傳來了旨意,試煉取消。你們可以將他帶走了,不要讓他的血髒了芭茹神廟。”
她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讓周圍一眾信徒愣在當場,似乎無法想象,那個強大真者,竟然會做出讓步?
而普朗克臉上的笑容,也一瞬間僵硬住了,變得難以置信。
他見識過俄洛伊實力的,堪稱無敵。
怎麽會,怎麽會放棄呢?
“俄洛伊,不!你不能丟下我!”
“該死,回應我啊!”
“你欠我的,俄洛伊,這些年我從未中斷過獻祭,你不能把我丟下!”
他驚怒大吼,身體卻無法過多動彈,從擔架上摔了下來。
昔日的海盜之王,此刻顯得狼狽且滑稽,甚至有幾分可憐。
“我,欠,你,的?”俄洛伊停下一字一頓地反問道,她的眸中毫無感情,平靜似水:“普朗克,你自己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麽樣。我從未欠你什麽,你的獻祭,是你應當償還的,是你應當為蛇母獻出的。我曾經勸告過你了,隻是你沒有聽。”
“你不能這樣!”
普朗克幾乎哭訴出聲,他的所有委屈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
但卻隻看到俄洛伊無情的轉身,無情的離去,沒有再停留一步。
這一刻,他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一樣,心中,隻剩下了絕望。
他不明白,為什麽俄洛伊,就這樣拋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