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夢魔(1/5)

身體綿軟得像沒有骨頭的棉花糖,倒下的瞬間感受風從袖中穿過的涼爽,閉上眼睛沉入夢鄉,時光砍不斷流轉在從前。

在落入侯耀傑懷裏聞到他身上舒膚佳的味道的時候,清照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瘦,還是蠻適合當床的。自己之前抱著他睡過,一抱還一抱了。

夢中黑暗的視線逐漸清晰,清照穿著寬大的校服、背著書包,站在堆滿垃圾、地上到處是水的小巷子裏,頂著大眼鏡看著四周。這熟悉的地方是她的家,可是她不應該在這裏啊!

清照正在疑惑,背後響起一個威嚴而含怒的聲音:“囡頭,你在幹嘛?”

清照遲疑地回過頭,看著怒氣衝衝提著一堆菜衝過來的男人。這個男人現在還不是很老,不怒自威,頎長的身材和俊朗的麵容無法被曬黑的皮膚掩蓋。男人站在她麵前,對著她訓斥:“放學了不回家站在這裏幹嘛?你媽找你好久你知道嗎?”

男人將兩手的菜歸為一手,騰出的那隻手攬住清照,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碎碎叨叨,口氣由不好變成好:“下次放學早點回家,最近這邊老出事,你一不在你媽就急得要命。”

清照沒有說話,感受著久違的父愛,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爸爸,由他帶回家。男人似乎也很驚訝於女兒的乖,的確,這個時候的清照因為在學校裏得不到認同、備受欺淩,一腔怒氣就全部在家裏爆發,而家裏的那些情況不允許清照去叛逆,所以清照和父母之間的關係可以用“水火不容”四個字來形容。

清照一踏進家門,就聞到飯香。以前她隻會嫌媽媽做的飯如何如何不好吃,卻沒有想到過媽媽花時間去給她做的那份心意;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她現在吃過了百家飯,嚐遍

各種難吃的和快餐食品,還是覺得媽媽那些迎合她口味的菜最好吃。她很後悔,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誰像媽媽一樣這麽照顧她感受了。

清照的眼裏含了淚水,她用手抹著眼淚,媽媽很關切地上前,身上那股廚房的油煙味讓清照很懷念,以前她隻會嫌臭的啊!清照抱住媽媽,媽媽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爸爸,話卻是問清照的:“怎麽了?是不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清照搖搖頭,露出一個笑容:“沒有,我很好。”

媽媽招呼清照來餐桌邊吃飯。那是一張低矮的餐桌,卻很幹淨,沒有一般拮據家庭擠在一間房裏的那種油膩。吃著媽媽的家常菜,清照很是滿足於這樣的夢境,她根本不去想這不可能性。

人總是會貪戀一些不可能存在的美好,希望它長存於自己身邊。文藝點的說法,就是烏托邦。

清照吃過飯,又認認真真讀了書、寫了作業,底下便傳來清脆的車鈴聲,有女孩子的聲音在底下叫:“徐清照,上學啦!”

清照探出頭,樓下的程琅衝她招手,短短的頭發隨著動作飄搖,馬麗對著她點頭,露出友善的笑容。清照拽起書包飛奔出去,跟父母打了聲招呼:“我走啦!”

“路上小心。”媽媽的應答傳來。

清照應了一聲,跑下了樓,和好友們一同走去了學校,剛坐下,書包還沒來得及打開,一瓶青梅綠茶便放在了她的麵前。清照一愣,順著握著綠茶瓶子的白皙的手往上看,柳之亭帥氣的麵孔迎著光散發著溫馨柔和的笑容,就像一股春風,拂動了清照的長發。他俯下身,在清照耳邊低語:“今天我請你。”

如果換做是當年的清照,一定會笑:“沒下毒吧?”可如今的清照隻是對他真摯地笑著

,呆滯的眼睛裏閃動著幾絲明朗:“謝謝。”

柳之亭回到座位,清照擰開瓶蓋正要喝,一道白影閃過,她手裏的綠茶就被掃到地上。清照趕緊去撿,卻被人踩住了手。清照怒,她順著那隻穿著漂亮的正版匡威的腳往上看,果不其然,是明知學校禁止女生搞頭發還是去卷了**浪的柳之園。清照拔出手,對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可是柳之園躲開了,她冷笑著:“你不配喝我哥給你的飲料!”

清照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又來了,又來她的“不配”論。是的,是的,從前就是這樣,說她不配。那麽她就配嗎?她美麗的外表下安著這樣狠辣的心為什麽大家就站在她那邊?

清照怒吼:“你就配嗎?你配你哥為什麽不給你買水?”

柳之園沒有想到她會反抗,抬起手就把清照打回了座位上,清照的臉**了一片,她從淩亂的黑發中看著四周,沒有一個人要為她出頭,包括程琅,包括馬麗,包括柳之亭,大家習以為常地看著她被欺負,習以為常地看著她哭。可是好奇怪,為什麽沒有像平時一樣看見空中浮著好多鬼?

清照迅速站起,對著柳之園劈下手,可是她的手沒能沾到柳之園——她的手被別人緊緊攥住,然後她自己被柳之園一腳踹在了小腹上。柳之園很得意:“我哥給你買飲料,是因為你可憐。你可憐,就是你不配!”

清照咬住嘴唇。

是,她可憐,因為她身為下賤,因為她不配。可是難道卑微的人就應該被作踐嗎?她明明也有感情,她明明比柳之園善良、待人真誠,可是為什麽大家都覺得她是錯的?為什麽?!

清照大吼一聲,一拳砸向柳之園,可瘦弱的她的拳頭根本就像是棉花糖打石頭

,柳之園沒什麽損傷,她還痛。她和柳之園扭打在一起,看著柳之亭擰得越來越緊的眉頭,她的底氣越來越不足。

班長看不下去了,她站起來吼了一聲:“上課了你們聽不見嗎?快回自己的座位去!”

柳之園鬆開手,清照渾身淩亂地跌坐在地上,淚水無聲地滑落。為什麽,這明明是夢啊?為什麽夢裏還是這麽慘?

柳之園趾高氣昂地踏著清照的手背回了座位,班長去扶她,清照借助她的力氣站了起來,低聲道謝。班長拍拍她的背,就回自己的座位了。

清照沒有再看任何人。當年有一幕也是這樣,她和柳之園打架,班長來勸架,她當時吼了班長一句:“關你屁事!”結果柳之亭站起來罵人:

“班長都生氣了你看不見嗎?”

是“你”,不是“你們”。

從柳之亭憤怒的表情和憎惡的眼神,清照知道了,其實柳之亭真如柳之園所說,對她的隻不過是憐憫,他那麽耀眼溫暖的存在,怎麽可能看見卑微又土的她?他的心裏,從來都是那個學習上進、家境又好的班長,雖然相貌一般,但班長的確值得人去喜歡——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清照一直覺得班長很好。

清照歎口氣,從書包裏拿出麵巾紙,開始擦自己身上和手上的汙漬。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做夢也不讓她舒坦。清照往窗外看去,卻看見一個她在學生時代和柳之園並列不想看見的人——舒友臨。此刻的舒友臨還沒有留著小辮子,他細碎的短發在陽光下自帶著光環,寬大的校服獵獵,像極了偶像劇裏的男主角。

舒友臨看著清照,食指點在她的眉心:“睡夠了吧?還不快醒?夢裏還被人欺負,真是弱爆了。”

“你給我閉嘴!”

清照推開他的手,猛撲了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可以穿透牆壁。她驚愕地回頭,教室、同學都不見了,她懸浮於一片黑暗之中,舉目四望都是無盡的黑暗。

清照皺眉。

這是怎麽回事?如果是夢,不可能是這樣的。

黑暗中傳來“咯咯”的聲音,這聲音一點也不好聽,反而有種滲人的感覺。

清照大喝:“何方妖孽?!”

沒有回答的聲音,風卻陡然大了起來,清照捏緊拳頭,白色的商周青銅器紋路順著手臂爬上了臉,她聽著風動的聲音,卻無法分辨對手在哪。

如果對手移動的話,不管多麽小心,總是能留下聲音。在千姿城訓練的那幾年,微小的聲音她都能聽見,格鬥對於清照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可是這裏,她聽不見,聽不見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對方沒有實體!這整個空間,包括剛才那個讓清照又愛又恨的夢,都是它創造出來的,為的就是模糊她的意誌。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隻有一個——

清照打了自己一拳,吐出好大一口血。劇烈的疼痛感讓清照覺得自己真是太不愛自己了,要是換做別人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她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不過這一下還真是有用,包裹在她身邊的黑暗空間瞬間成為一塊一塊的黑色玻璃,紛紛往下墜落,清照跟隨著玻璃往下掉,在掉落的速度加快的時候,她醒了過來。

眼前侯耀傑年輕美麗的臉正慌亂地看著她,睫毛就像小扇子呼扇呼扇,讓清照忍不住上去親了一下,害得侯耀傑大叫一聲跳了老遠。侯耀傑一讓開,捧著漆器悠閑品茶的待秋和女郎就露了出來,清照感慨著男人太高大就是擋陽光。

待秋很隨意地對清照說:“我們攤上麻煩了。”

(本章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