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司晏是徹底確定下來了,左汐確實是在鬧情緒。

無論他說什麽問什麽,她一律沉默以對。

將左小寶送走,她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直接煮了泡麵便悶在房間裏頭。啪啪啪的,似乎是在敲擊鍵盤忙碌著。

他借著讓她喂晏寶溜晏寶的名義敲開她的門。

有那麽一瞬,他甚至都能夠覺察出她都要忍不出破功了,她最後一咬牙一跺腳,然後就將門一關,反鎖。

一分鍾後,門被打開,她已經換了件衣服償。

T恤牛仔裙,簡單的裝束,朝氣蓬勃。

似乎補了下妝?臉上的氣色不像剛剛那麽差了?

瞧見還站在門口的他,左汐視若無睹般擦肩而過,徑自招呼晏寶去陽台。

晏寶吃飽喝足,一個勁地朝著她搖尾巴。

“左汐,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蹲下/身,給晏寶套上牽引繩,左汐瞧了眼一步步朝她走近的男人:“靳先生,容許我提醒一下,我們在冷戰。”

冷戰?

這個對他而言過於新鮮的詞匯,讓靳司晏嘴角微抿,目光有些深沉:“單方麵冷戰?”

“雙方麵!”

“我什麽時候對你采取冷戰了?”

“說我無理取鬧不願意和我多談,難道還構不成冷戰的條件?”

她如此一說,靳司晏總算是明白過來她別扭的點是哪裏了。

隻不過,他也有他的底線。

“我說過,你可以住進來,但是我必須保有我的隱私。同時我也尊重你有個人隱私。在這一點都不違背的情況下,咱們才有和平共處的前提。”

有些事,涉及了太多。

他已經給她解釋過唇印的事情,不小心落下的,僅此而已。可若將那些事剖析展開,便會牽扯到六年前那件他不願觸及的事。

他是和她領證了,並不代表他必須將他心底的疤給揭開,將好不容易縫合的傷口再次弄得鮮血淋漓。

他不怕疼,他也不怕瞧見那些血腥。

可他,到底有著自己的情非得已。

而這些,對於左汐而言,她不曾參與過他的那段傷疤那段過去,所以,她是無法理解的,也沒必要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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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保有個人隱私,不能幹涉他的自由。左汐怎麽還能夠不識趣?

她將晏寶一牽,便出了門。

甚至還不客氣地將門給甩得砰然作響。

郡元府邸這一片的公寓存在極為嚴重的兩極分化。工程前期都是兩梯兩戶型,後期又新加了十幾棟,與前期的工程截然不同的是,後期的樓盤都是兩梯一戶型。

一個住宅區,隱隱有種貧富懸殊的感覺。

左汐那一棟是兩梯兩戶型。

而靳司晏這邊的公寓,則屬於兩梯一戶。嗬嗬嗬,這麽大的公攤麵積,人家就是有錢,任性。

這會兒,原本便有著氣,等電梯的功夫,她愈發覺得別扭了。

她和他,還真是……連等級都如此分化鮮明……

進了電梯,左汐轉身去按樓層。

沒想到突然便擠進來一個人。

男人一身黑色長袖襯衫,下擺用皮帶束縛在黑色西褲內。緊實的腰線,流暢的線條,更襯得身高腿長。

veilisr手工定製皮鞋邁步有聲,靳司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淡淡地瞧了左汐一眼,然後順手便按了一樓。

靳司晏這人確實是對襯衫情有獨鍾,各個顏色的襯衫不挑,甚至連紅色,都能夠被他穿出別樣的韻味。

隻不過,他又有著特殊的癖好,習慣於長袖,即使這些天溫度有時候高得離譜,他也不會動搖。

就她偷/窺所知,他衣櫃裏頭,根本就沒有短袖襯衫。

一個習慣的養成,許是經年累月。

若要改變,何其艱難。

而這,何嚐不是說的她與他的相處之道?

他希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希望她謹守本分不越雷池。可她偏偏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難免便觸及他的底線。

兩人之間沒有人願意退讓,那麽,便注定成為僵局。

除非……她放棄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結果。

晏寶看看兩人,一個兩個,都這麽緊繃著臉,一副誰也懶得開口的模樣。

它蹭蹭這個的腳,又蹭蹭另一個。

隻不過,誰來告訴它,這兩人,究竟在鬧什麽別扭?

最終,它也傲嬌地扭著個臉,將它的蝴蝶耳朵豎得更高了。肥胖的小身子自己轉了一圈,逗弄了一下自己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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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傍晚六點,天還亮得很。

天邊的晚霞瑰麗。

左汐隻是被靳司晏催得煩了勉為其難下來遛晏寶,此刻的她不再是OL裝扮,而是簡單的T恤牛仔裙,還真有點大學生的味道。

長發披散在肩頭,側臉的弧度嫻靜。

她牽著晏寶走在前頭,時不時嘴裏還冒出幾句訓斥晏寶的話。

靳司晏不遠不近地跟著,聽著她嘴裏頭冒出的那些話,竟有些哭笑不得。

幾步的距離,前頭的人沒有刻意放慢步子。而後頭的人也沒有刻意疾走幾步追上。

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長,連帶著晏寶,也被印上活潑的影子。

兩人一狗的組合,兩前一後,讓左汐有些發愣。

將玩具骨頭往遠處一扔,指揮著晏寶去撿,左汐卻已然無意識放空了思緒……

那是大學時她與靳司晏的第二次相見。

她擔任茶藝社社長,所以去茶社的時間,便勤了些。有些學校外事及參觀活動,難免便需要他們茶藝社出馬。

作為中國人的“國飲”,茶藝在接待尊貴的來賓時便不可或缺。

甚至,也成為了讓來賓鑒賞的一門表演藝術。

那天由她負責現場展示茶藝招待來賓。可好巧不巧,她的大姨媽提前到來,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

清風、鬆吟、竹韻,清雅的偌大室內,坐的人不多,算上五位來賓及校領導,也不過十幾人。

左汐也沒仔細看,額上因著腹部的疼痛,沁出了冷汗。

精致的妝容有了一絲欠缺,身子底下潮湧,她的眸色卻愈發堅定起來。

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洗茶、衝泡、鳳凰三點頭,用壺蓋拂去茶末兒,封壺。

不得不說,扛痛,也算是左汐練就的一手本事了。

因著小時候溺過水的緣故,她的氣管不好,所以一旦吸入什麽敏感氣體咳嗽起來,便往往讓她喉嚨疼痛難擋。

所以,姨媽過境的疼痛感,其實相比而言不明顯。

無非是這次的來勢洶洶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可偏偏,她內心越是擔憂,表麵功夫便越是做得足。

額上的汗早就被她用帕子輕巧地拭去,她的麵容帶著淺笑,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十指纖纖,纖巧的素手將聞香杯、品茗杯分置托盤,壺中茶湯倒入公道杯,繼而分別倒入聞香杯,茶斟七分滿。

一係列動作,循序漸進,每個動作中可見其中用心。

因人數眾多,聞香杯和品茗杯便多備了幾份。由茶社的其他社員奉茶。

也便是這一抬眸的功夫,左汐便瞧見了人群中坐著的靳司晏。

在一眾中老年中,年輕的靳司晏便格外顯眼。尤其,還是一個不能讓女人忽略的好看男人。

俊臉上表情寡淡,他的眸光與她相對,倒是沒有一下子轉開,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詫異於他竟然也會在現場,左汐不由多往那邊看了幾眼。

等到察覺他旁邊坐著的秦覓時,她反倒見怪不怪了。

這種場合,秦覓總會以看她出醜為樂。

尤其剛剛洛薇兒給她送姨媽巾過來時還撞見了她。

估計秦覓瞧見那一幕之後,就拾掇著靳司晏來看她的笑話了。

梁女士和校領導熟悉,校領導又知道梁女士對秦覓的不同尋常。

對秦覓而言,隻需要對著校領導說上幾句奉承話,能混進來,便不是難事了。

隻不過,要讓她失望了呢……

她並沒有如她所願般出醜呢。

接下去是院方和來賓的交流時間,左汐自然是沒必要留下來了。

功成身退,她唇畔的弧度上揚,張揚中帶著自信。

然而在經過一位男性來賓時,他的目光卻焦灼在她身後。讓她有些不舒服。

其中一位女性來賓朝她投來善意的目光,仿佛欲言又止。

瞬間,她便明白了。

剛剛身下的來勢洶洶,看來是讓她的淺綠色連衣裙不能幸免。

臉,倏忽間有些燥熱,她硬著頭皮,加快腳步朝門邊走去。

隻想著,離開這個讓她尷尬狼狽的地方。

下一瞬,她但覺腰部的位置被披上了一件外套。外套的袖子在她的腰部一繞,打上了一個結。

不解地看著替她解圍的靳司晏,左汐想要問什麽。

他卻已經率先走出了房間。

那樣子,似乎根本就沒打算要她的一聲謝。

秦覓喊著靳司晏的名字便追了出去,回過頭來,有些不甘地瞪了她一眼。

左汐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人家靳司晏自己打算發揮紳士風度,你這個追求她的準女友攔不住,關我什麽事?

夕陽下,她的腰間是靳司晏的外套,遮擋了她最尷尬狼狽的一麵。

前麵,秦覓已經追上靳司晏。和他並肩而行。

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拖長。

而她的身影,與他們遙不可及。

那會兒,其實她都還沒萌生和秦覓作對追靳司晏的想法。隻不過,是心跳隱隱有些不規律罷了。

然而後來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得不對秦覓下了挑戰書,對靳司晏發起了追求攻勢。

*

“你家的狗個頭這麽小,可這聰明勁比我家的阿寶強多了。”攀談的聲音傳來,拉回左汐的思緒。

女人姓王,膚白貌美,典型的都市女白領類型。

手上牽著薩摩,是同住一棟樓的業主,左汐曾經在電梯裏和她打過照麵。

“還好,就是有些肥。”左汐暗暗吐槽,長殘了。

王小姐心直口快:“靳先生,你女朋友說你們家狗肥了呢,看來是你之前喂它的時候夥食太好了啊。”打趣著,她笑得誇張。

靳司晏已經幾步走了過來,似乎是在努力辨認著說話者的臉。隨後放棄,看向埋下頭的左汐:“嗯,是肥了。”

醇厚的嗓音,猶如佳釀,在夕陽殘輝中,獨添一抹纏/綿的風味。

---題外話---靳司晏的性子使然,傾向於保有私人空間與各自隱私。而左汐對他又不願意“安分守己不越雷池”,所以……要跨過這一步便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