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靳司晏還有些不確定從沈卓垣那裏得來的那句話是不是表示左汐對自己的身世有了一定的了解。如今瞧見她黏糊在左光耀身前,他心底已經確定了八/九分。

他不知道左汐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可她很明顯並不想拆穿。隻是想要如同一個女兒一般依偎著她的父親在客廳沙發上看會兒電視,陪著他嘮嗑鬥嘴。

“小寶兒呢?你們兩個大晚上過來這邊,不會真的把小寶兒一個人留在家裏吧?”左光耀到底還是不放心左小寶一個人,擔憂地又問了一遍。

靳司晏剛要開口解釋,左汐已經先一步抱怨起來。

“他有他的Abel叔叔作伴,哪兒還需要我們去陪啊。”語氣裏,有著幾分哀怨。

瞧著左光耀不解的模樣,靳司晏適時補充:“Abel是我的特助,這幾天負責照顧小寶兒。償”

“出什麽事了?為什麽要讓你的特助來照顧他?你們兩個呢?難不成這幾天大晚上的的一個個都不著家?”

左光耀一下子就察覺到了這裏頭的不對勁,擰起了眉。

左汐不得不歎服自己老爹的敏銳程度。

靳司晏不過就說了這麽一句,他竟然都已經聯想得那麽開了。

估計她再不解釋,他直接能夠想象到兩人為了過二人世界故意將小寶兒一個人給拋棄在了家裏。

好像事實上,他們兩個住她那邊的公寓,還真是和過二人世界沒什麽區別。

對於靳司晏而言,也就是換了個地方和她睡罷了!

該做的,他是一樣都不少。

可這件事,還真的是不好解釋。難不成還將她離家出走這種丟人的事情給搬出來?

瞧著靳司晏,左汐讓他趕緊想辦法將這件事給糊弄過去。誰讓他非得強調什麽“這幾天”!他絕對是故意的!心思那麽縝密的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除了猜測他是故意的,左汐不做第二考慮!

如果他不將這事給老爹糊弄過去,她絕對跟他沒完!

接收到她的求救信號,靳司晏心下一歎,不得不擔當重任:“小寶兒最近突然對中華五千年文化的圍棋感興趣了,Abel是各種高手,所以我就讓他負責教教他。”

“大晚上的還教他下圍棋?”左光耀擺明了不信。

“小寶兒有時候學起一樣東西時還真的是挺認真的。非得急在一時半會兒將它學成。所以這些日子,Abel就住在我們那邊了,不管什麽時候小寶兒有需要,他第一時間隨傳隨到負責將他教會出山為止。”

看著靳司晏難得對著自家老爹侃大山,左汐不禁莞爾。這男人說起謊來還真是不打草稿。就不怕老爹一個電話過去就穿幫了?

什麽叫做想什麽來什麽?左汐覺得自己還真不是一般的烏鴉嘴。

都還沒出口的,隻不過在心裏頭想想都能夠應驗。老爹竟然還真的給左小寶打電話過去了。

也是,這大晚上的,當爺爺的怎麽可能放心自己的孫子一個人在那邊呢?

哎,左汐努力將自己往靳司晏身後縮。

後者坐在沙發上,順勢將她的身子撈了過來,將她的腦袋往自己的懷裏擱。

嗯,雖然抱著一個大型抱枕的感覺挺怪的。

但是感覺還不賴。

唇畔一勾,俊臉上染上一抹弧度。

*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爺爺!”左小寶那歡快的小嗓音瞬間就傳了過來。

聽見那稚氣的聲音,左光耀一下子就眉開眼笑,慈愛地問道:“小寶兒乖,一個人在家嗎?”

“不是啊,有Abel叔叔陪我呢。”小家夥倒是老實地交代了。

“那你們在做什麽呢?”左光耀繼續。

左汐往靳司晏懷裏埋得更深了。老爹還真是的,非得問那麽清楚做什麽?

靳司晏也真是的,什麽不好扯,非得扯一個學圍棋!就她所知,小寶兒還從來都沒碰過這玩意兒,怎麽可能突然之間就想要學了?而且,還那麽湊巧他的特助剛好擅長這方麵?

魂淡啊,就不能撒一個靠譜點的謊嗎?

害得她現在都不敢看老爹的臉了。

也不知道小寶兒在另一頭說了什麽,左汐聽得左光耀又開心地和小家夥聊了許久,最後又囑咐他早點睡覺,這才掛斷電話。

臀部一疼,左汐感受到靳司晏故意往她上頭拍了一記。

特麽還真是過分!他到底記不得記得自己還是過錯方呢?她有說過徹底原諒她嗎?她和他還在冷戰她還在鬧情緒離家出走呢好不好!竟然還趁著她不備打她!他這是家/暴!

“你要在我懷裏藏到什麽時候?”磁性醇厚的嗓音傳入耳畔,靳司晏的唇就在她的耳朵旁輕咬,曖昧叢生,“雖然我也挺希望你待久一點,不過畢竟你老爹在這兒,得注意點影響知道嗎?”

竟然還說教上了!

真當她是故意賴著他了是吧?

她不過就是害怕被老爹拆穿後他雷霆震怒指責他們兩個合起火來欺騙他罷了!

憤憤地鑽出靳司晏的懷抱,左汐遠離他,懶得看他一眼。不過,她也沒膽子往左光耀那邊坐了。畢竟現在情況不明,剛剛一番話下來左小寶肯定已經被拆穿了,老爹這是故意裝著沒事人似的,實則對她非常失望呢。

正襟危坐,左汐又將水杯給抱在了手裏,仿佛隻有手裏拿點東西,才不會那麽緊張。

“看不出來小寶兒這學習的勁頭一上來,還真有那麽幾分樣子。”

左光耀突如其來的一歎,瞬間便讓左汐鬆了一口氣。

“是、是啊,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孫子。”她尷尬地附和。

“不過他雖然好學,畢竟還是個孩子,有時候別讓他花太多時間在這上頭,好歹多看點書。今年九月份我就送他去上個幼兒園。如果他總不和同齡人接觸,到時候可能就要和社會脫軌了。”

“老爹,哪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啊。他又不是我們大人,大人不工作估計才會和社會脫軌。他還隻是個孩子,頂多就是缺乏了和小夥伴們一起玩的童趣罷了。”不過,那也是小寶兒自己選擇的,怪得了誰?

今年九月份她原本就打算將他送去學習了,這點左汐倒是讚同的:“這件事我會跟他好好溝通的。他現在啊,就是覺得自己什麽都會什麽都不用學比同齡小朋友厲害多了,所以才不想去上學。我還得想個法子好好地打擊一下他的自信心。”

聽著左汐煞有其事地分析起來,靳司晏靜靜地看著她,眸中閃現著笑意:“我可以無條件配合。”

溫潤的嗓音,暈**起絲絲寵溺。

*

鄭姨將切好的水果和糕點端到茶幾上,左汐嚐了一塊,連連誇讚她的手藝。

“鄭姨,你這次做的這雞蛋酥太好吃了!小寶兒嚐到了絕對做夢都要流口水。”

“就你慣會逗鄭姨開心。不過大晚上的你少吃點,免得和小寶兒一樣說什麽減肥。”

左小寶減肥的事情,可謂全家皆知。

信誓旦旦地放下話減肥,結果他還不是照樣被喂得肥肥胖胖,小肚子挺了起來,到現在還沒消下去。

好端端的一個小帥哥,就因為多了那麽幾斤肉,被笑了好多次。尤其是左牧,每一次都是毫不留情地打擊他。

隻不過左小寶這減肥的毅力當真是不大,尤其是嚐到了美味之後,更加是沒什麽動力。

當然,左汐也有治他的招。

隻要她下廚,小寶兒絕對會少吃。

嗯……看來以後她得多下下廚,讓他減少點脂肪。

鄭姨去忙了,左汐在警報解除之後也跐溜一下蹭到左光耀旁邊的位置去坐著,靠在他肩頭陪著他繼續說話。

瞧著那樣的父女倆,靳司晏不無羨慕。

彼此之間,也許都已經明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可這麽多年下來的濃鬱親情,卻是怎麽都割舍不了。

這點,何嚐不令他羨慕呢?

如果可以,他當真希望能夠回到他父母出事前的時光,當真希望他當時有預知的本事,讓他們避免那樣的災難。

隻可惜,他沒有。

他的父母,到底還是走了。

也許事情,總得往好的方麵去看。

正因為他父母的離去,他才會毅然決然地選擇來到H城學習。他才會在這座城市遇上左汐……

盡管後來,他又離開了這座城。可到底,他還是回來了。也許冥冥之中,真的是注定了吧?如果不是她在微博上冒充他太太,估計他和她,應該會失之交臂吧?

說到底,還是不得不說她的大膽。

竟然一冒充,就冒充了整整六年。

如今她的微博ID,倒是名副其實了起來。成日裏在上頭發些沒營養的東西,蹦躂著給她的粉絲們喂什麽狗糧。

對,而且值得稱奇的是,那一個個聲稱要踹翻這碗那碗狗糧的粉絲,最終還舔得挺歡。

果真,他們的世界他不懂。所以他才懶得玩什麽微博,不願意自己打理。

如果不是和她互相關注了,估計他依舊會將賬號交給Abel去打理。

不過,既然這上麵有她,這賬號自然是不能交給他人去打理了。

免得兩人有時候發私信被瞧了去。

*****

“左老頭,跟你說一件事。”左汐往左光耀嘴裏頭喂了顆葡萄,鄭重其事起來。

“幹嘛搞得這副嚴肅樣?有什麽就說,在我這邊還玩這套,你把你老爹當成老古董了?”

“嘿嘿,這不是怕你要罵我嘛,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左汐笑嘻嘻的,“我和靳司晏這周六會去一趟溫哥華見靳老夫人。嗯……小寶兒也會去。”

畢竟是見靳家人。

作為靳司晏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靳老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兩人直接越過了見家長這一步就跳到了領證,可謂神速。左汐也明白自己是不被靳老夫人承認的。當然,若不是左小寶的存在,估計她都能直接被老夫人給要求和靳司晏離婚了。

不過,即使有小寶兒的存在,她估計也挺懸的。

誰知道去了溫哥華之後靳老夫人不會讓人重新給靳司晏和左小寶做一個親子鑒定呢?

“嗯,見見親家是必須的。”左光耀打量著靳司晏,“不過小寶兒是我左家的孩子,不能姓你們靳家的姓。認祖歸宗的事情我不能同意。”

之前商量這件事的時候就一直未果。老爹一直不同意。

別說老爹了,還有她哥左牧那一關。

如今老爹這麽直白地在靳司晏麵前提出來,左汐還真是有些難辦。

“爸,我知道您的顧慮。所以我考慮了下,決定尊重您的決定。”沙發內,靳司晏倚靠在沙發背上。男人的脊背堅/挺,長腿架著,優雅矜貴中,又是一抹恭敬。

他說話的時候,習慣於看著人,注視著對方的表情,以示尊敬。

左汐是萬萬想不到他會說這番話。

他不是說如果小寶兒不能認祖歸宗的話靳老夫人就絕對會讓他們兩個離婚嗎?現在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了?不強製要求小寶兒改姓了?

果然,男人心海底針,她是不明白的。

尤其是這男人,凡事總喜歡自己藏著,也不知道第一時間和她溝通。

就好比這件事,如果不是老爹提出來,她是不是還得這麽一直糾結著和他到了溫哥華那邊之後該怎麽和靳老夫人交代?

他就這麽在旁邊看著她抓耳撓腮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一個人在那邊偷著樂?

還真是一個不稱職的老公!

如果可以,瞧著左汐那怒視著他的樣子,靳司晏還真的想要摸摸她腦袋。隻不過如今兩人坐的距離有些遠,他不得不放棄了這一動作。

“這次小寶兒會和我們一起過去,就以我幹兒子的身份純粹陪著我奶奶。我會和老太太將這件事說清楚。至於我和左汐,這也影響不到我們的婚姻。畢竟我們已經……”故意在此處一頓,燈光下,靳司晏的俊臉被打上了暖色的光澤,性感至極。

左汐聽得他不疾不徐地道出接下來的話——“畢竟我們兩個已經生米煮成了熟飯,指不定哪天就直接給她生一個出來了。”

還真是,夠直接!

可他有問過她的意見嗎?

她有同意過給他生孩子嗎?

還真是自作主張!狂妄自大的男人!大男子主義!

礙於自家老爹在場,左汐不得不隱忍著,而且還得配合地表現出嬌羞的模樣。

鑒於靳司晏終於不再執著於讓左小寶認祖歸宗了,左光耀對他的態度愈發熱絡起來。對於這個女婿,那是越看越滿意。把自己閨女打發到一旁,竟然還拉著靳司晏殺一盤象棋。

這兩人,真是夠了!

*

梁豔芹下樓時,瞧見的便是客廳中熱鬧非凡、和樂融融的一幕。

靳司晏和左光耀這嶽父女婿的組合倒是融洽,正在廝殺象棋。

左汐則一會兒坐在靳司晏旁邊,一會兒又坐到左光耀旁邊,分別給兩人出謀劃策。

當然,就她那點棋藝,其他兩人隻覺得她添亂。隻不過沒有明說,而是任由她進行瞎指揮。兩個男人,仿佛都樂在其中,樂得被她一個小女人指手畫腳。

這樣的畫麵太美,也太過於幸福。

梁豔芹一身黑色的長裙,款款行來,卻總覺得與這樣的畫麵格格不入。

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可想到那天在書房的事情,想到被左汐聽去了的話,她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尤其她們母女兩個,哪一次見麵不是劍拔弩張。如今她突然示好,估計她也不會稀罕吧。

不過,她幹嘛要去對她示好呢?

她知道就知道好了,她不是一直以來都希望她知道這樣不堪的真相嗎?

每次瞧見她濕漉漉的眸中噙著淚水倔強地看著她,倔強地想要問她為什麽這麽對她卻終究什麽都沒說的表情時,她不就恨不得將這一切都告訴她嗎?

正是她那肮髒的父親,也不知究竟是哪一個,一個個碾壓著她的身體,在她身體裏源源不斷地進出。一個完事了,另一個又上了。另一個完事了,繼續有人上。

她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可他們卻沒有停止的意思。

她的身上臉上,全都是傷痕累累。下/體也嚴重出血。

一個個,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等到她懷疑的消息被查處,醫生給她什麽結果?

“你的身體已經嚴重虧損,如果這次選擇流/產,那麽將來都不可能受孕了,你得考慮清楚。還有,我不得不說,我無法保證這次的流產是否會順利,有可能它會危及你的生命。”

那樣肮髒的東西,她怎麽可能讓它生下來?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將它打掉。

可左光耀阻止了她。

這個男人,雖然她嫁給他,可她無法愛上他。雖然她和他生了左牧,可她依舊還是不愛他。盡管她不愛他,他卻還是對她那麽好,願意包容她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家務他包,孩子他帶,工作他做。儼然一個二十四孝賢父賢夫。

甚至於知曉了她這件事後,執意讓她生下它。

生下左汐之後呢?他竟然還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甚至於比對左牧這個親生兒子都要好。

連她這個做人家親生母親的都嫌棄這個孩子,都不待見這樣肮髒的生命,可他,卻將左汐疼到了心坎裏,疼到了心尖上。

他越是這樣,她便越是討厭左汐。

她也說不清為什麽自己非得這麽偏執,非得放不下那段醜陋的過去,非得將左汐當成她曾經歲月的肮髒記憶。

如今,當左汐明了了自己並非左光耀的女兒時,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突然之間疏散了,她反倒更加不知該如何自處。

再像以往那樣和左汐爭鋒相對,她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你一天到晚在視聽室裏看什麽電影,還不如陪著我們一起下下棋。”左光耀是第一個發現梁豔芹下來的,他抬眸對著她說話,眼中滿是縱容。

這個男人,一生隻愛這麽一個女人,幾十年來,將自己的所有都給了她。

這種深入骨髓的愛和好,恐怕一輩子都改變不了了。

“誰知道他們稀不稀罕我過來,我可不敢打擾你們一家三口的和諧畫麵。”

梁豔芹還真是不出口則已,一出口,便將話往死胡同裏帶。

左汐明白,之前她在書房內對她表現出來的憐惜,絕對是她看錯了。

這位梁女士,對她隻有厭惡的份,又怎麽可能僅僅因為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世而對她有憐惜呢?這才是她所認識的梁女士。

“瞎說什麽呢!沒有你的話這還是一個家嗎?”左光耀忍不住斥了一句。

“得了,你們好好玩,我就到廚房熱杯牛奶,不打擾你們了。”梁豔芹說著已經走向廚房。

左汐沉默地垂下眼眸。

這樣的親生母親,真的是她的母親嗎?

曾經她也懷疑過。

她也寧可她自己是領來的或者抱來的,可事實,卻告訴她,她真的是她的母親。

也許上天對待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吧。

送給了她一個這麽好的父親,所以才不得不給她一個這麽冷漠待她的母親。

倏忽間,她放在膝蓋上的手被覆上一隻溫暖的大掌。屬於靳司晏的溫暖傳來,讓她怔怔的抬起頭看向他。

“好好看棋盤,這盤棋如果輸了,待會兒可得領罰。”

明明是他有意要讓著老爹,輸了竟然還要讓她領罰,這算是什麽嘛。

左汐撅起了嘴,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可她心裏卻清楚得很,他這是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

這個男人,總是那麽輕易地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麽。即使根本就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可他,卻用他的行動來告訴她,她還有他。

“那如果這盤棋贏了,你打算怎麽賞我?”

左光耀立刻便打斷兩人:“你們兩個還好意思贏我這個當爸的?不知道放放水嗎?”

靳司晏眉眼溫潤:“這個,就得看左汐的意思了。”

言外之意,她若想他贏,他便贏。

她若想他輸,那他便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