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下來,秦瀲要讓她作陪,左汐也便作陪。

全程都是二哥長二哥短地叫著人家,親密的稱謂,惹來後者的一陣反感。不過,這正是左汐希望得到的效果。人家臉色越差,她便越是笑得歡。

“雖然這兒香客少,不過這兒的素齋卻是不錯的。二哥,走,我請你嚐嚐他們家的素齋。”

既然人家要讓她盡盡地主之誼,那麽她就好好地當這個東道主。

本就人煙稀少的地兒,香客寥寥,齋堂裏也便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攖。

齋飯不貴,也就幾十元,不過說真的,雖然這兒不景氣,但齋堂裏師傅做飯的水準是沒話說,妥妥的色香味俱全。

對於以前吃慣了泡麵,現在又吃慣了靳司晏做的西餐的左汐而言,她對自己的飲食一向就不怎麽挑。所以對這兒的飯菜,極為滿意償。

反觀秦瀲,則顯得不自在多了。

筷子在餐盤裏撥了幾回,卻是沒有下筷嚐嚐的意思。

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要嚐嚐,結果一塊腐竹到了嘴邊一碰唇,便小心翼翼地咀嚼起來。

左汐不免“純真善良”地給她小小地科普一下:“二哥你果真是有講究,這腐竹味道不錯,我之前還一直疑惑它是怎麽做成的。特地網上百度了一下,先呢大量黃豆放水,加熱到90度高溫在表麵凝結成一層膜。將這層膜撕下來,懸掛晾幹,就成了腐竹。嗯……值得一提的是,我看了好多張圖片,這懸掛晾幹的鐵杆,好多都生鏽了。所以呢,腐竹這玩意兒,實則細菌滋生……”

聞言,秦瀲忙將咀嚼的腐竹給吐了出來,又一個勁地往外嘔,淩亂的形象,與她之前的落落大方截然相反。

左汐暗道自己罪孽深重,竟然讓一個淑女如此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阿彌陀佛。

寺廟重地,佛門清淨處,善哉善哉。

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腐竹,她吃得倒是香:“二哥久在國外可能沒聽說過中國那句老話——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其實吧,也不需要這麽講究。”遙想左老頭栽種在宅子前的胡蘿卜,她可是沒洗幹淨就啃上去了。

果真是,出國吃了幾年的西方料理,人就高大上了啊。╮(╯▽╰)╭

一餐飯,秦瀲沒什麽吃的***,唯獨左汐吃興濃鬱,猶如品嚐人間美味般細細嚐著。

*

左汐的手機鈴聲響起,來自於靳司晏。

這男人似乎是放心不下,早上知曉她要陪秦瀲時,他臉色便有些怪怪的。

這會兒,竟然親自打電話來熱情關切一番了。

左汐接起:“老公,我正帶著咱們二哥嚐寺廟裏頭的素齋修身養性呢。”

語氣隨性,著重加重了“咱們二哥”和“修身養性”幾字。

不用猜,靳司晏也知曉她旁邊的位置必定有秦瀲。若不然,她這嗓門不會刻意強調某些字眼。

“秦瀲對H城的熟悉程度恐怕不亞於你。如果實在是累就提早結束,別跟自己過不去。”

靳司晏這話倒是提醒左汐了。靳司晏、元琛安、秦瀲、沈卓垣幾個是一起在H城長大,後來又分道揚鑣的。所以,秦瀲對H城,確實是該很熟悉。

那麽,她特意讓裴子愷傳話過來希望她能盡盡地主之誼,這也就完全是她故意找茬了吧?

若說是公事,左氏集團是和Louis公司合作,又不是跟她,所以她完全沒有必要作陪。

可若是私事的話,秦瀲是靳司晏的二哥,那麽,她便不能推脫。

而且,有一點左汐可是一直謹記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敵人都叫陣到跟前了,怎麽能棄了城門而逃?這可不是她的風格。是以,她今天才會答應赴約。

“老公,沒事的,這點累算什麽啊,陪二哥是理所當然的嘛。誰讓你沒空,我怎麽著也得代表你好好陪陪二哥嘛。”肉麻的聲音,左汐儼然一副將昨晚兩人之間隔閡拋到了九霄雲外的樣子。

大敵當前,內部矛盾放一邊,先攘外。

聽著另一頭肉麻起來生龍活虎的聲音,靳司晏唇畔揚了揚。

就連無聊的商務聚餐,似乎都有意思了起來。

“嗯,那你就代我陪陪她。”補上一句,“秦瀲身體不好,盡可能去些人少逛起來不吃力的地方。還有,她氣管有些問題,聞不慣特殊氣味……”

後麵兩句,無疑便成了點燃導火索的引子。左汐嗬嗬兩聲:“你覺得我是那麽沒分寸的人嗎?”

魂淡靳司晏!

她是存心的是不是?

秦瀲聞不慣特殊氣味,那她就聞得慣了嗎?

她以前可是溺過水受到嚴重影響的,也沒見他關心過她!她可著勁吃辣的時候,他也隻是意思意思阻止一下,根本就沒有過多的關心!

這會兒,她算是比較出來了,他對秦瀲的不同。

等等,他剛剛說什麽……秦瀲氣管有問題……

怎麽覺得……有些耳熟……

“靳先生,剛剛……剛剛您太太說你們要去離瑤村晉水村那片考察,您是打算開發那一片嗎?”

“那時候您女朋友就希望您將來有一天能投資旅遊項目帶動我們那一片的發展。今天聽到這個好消息,我真的很感激。如果您不嫌棄,我可以請個幾天假給你們當導遊。作為當地人,我可以將那一片的好山好水好好給你們介紹介紹。”

“我……我就是想問問,您女朋友的氣管病好些了嗎?她是好人,要不是跳到那麽冷的冰湖裏救我也不會染上那毛病……”

驀地,高速服務區那個叫冬霜的女人說過的話閃現腦海。

那時候左汐便想著這個樂於救人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是秦覓。可當時那會兒,她隻知道靳司晏的前女友是秦覓,根本就猜不到旁的什麽人身上。

這會兒,腦中各個詭異的點串聯成線,她突然覺得,她應該是洞悉了什麽。

冬霜口中救了她的人,冬霜口中靳司晏的前女友,根本就不是秦覓,應該可能大概如果她猜的沒錯,就是秦瀲!

秦瀲有氣管病,是因為當時跳進冰湖裏救了冬霜。

所以,靳司晏當初是為了秦瀲才想要在G城開發項目,想要為她開發度假村?

那麽後來呢?後來為什麽他突然停止了這一舉動?

不開發了?為什麽?

****************

自從秦瀲出現,左汐便隱隱有種感覺,她和靳司晏的相處不一般。

從當時靳司晏追著她出去就可以判斷,尤其在樓梯間時,兩人的獨處,一直讓她耿耿於懷。

現在,靳司晏的話無疑是進一步揭開了她的疑惑。

所以說,他們這兩個稱兄道弟的人之間,真的是有貓膩。

他們以前,在一起過?

在秦覓之前嗎?

有太多的疑問,左汐想要問出口,可這會兒秦瀲就在旁邊,她深知一旦問了讓她聽了去,她和靳司晏之間夫妻和睦融洽愛意滿滿的假象,便會砰然轟塌。

壓抑著翻江倒海般的情緒,左汐並沒有追問,而是率先掛了電話。

一旁的秦瀲已經先開了口:“是司晏打來的?”

“對啊,我家靳司晏說讓我好好招待你,畢竟你那麽久沒來H城都生疏了。噢,對了,他還囑咐我……說我小時候溺水之後犯下的氣管毛病得好好照料著,別動不動就碰一些辛辣刺鼻的食物。然後順帶又提到二哥你之前也溺過水。二哥你不愧是二哥,對一個陌生人都那麽見義勇為,我真得向你好好學習。”

左汐故意將自己溺水的那段提及,烘托靳司晏囑咐的是她。

在秦瀲耳中,卻又聽出了別樣的意思。

“我以為他早就將跟我有關的事情都忘記了,沒想到他還記著。”

意味深長的語氣,語調悠揚,綿延的聲音,似有萬千情愫凝結。

左汐覺得,她這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二哥說笑呢,怎麽說你和我家靳司晏也是兄弟,雖然那麽多年沒見,這結義的情分可是在的。”

聽清楚了,是結義!結義的情分!不是男女情分!

將“結義”咬字極重,左汐笑容姣美。兩人起身離開,沿著山路往下。

事先並不知道秦瀲帶她來的是寺廟,所以她腳上穿的是高跟。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今天鬼使神差穿的不是細跟,而是粗跟。對於一般的山路,不成問題。

隻不過下山的話,走的時候便有些別扭,不敢走快。

瞧著前頭兀自走著一身休閑的秦瀲,左汐徹底將她拉入黑名單。

所以,秦瀲今天是故意來招惹她黑她的嗎?

“啊——”一個不小心,左汐差點就摔下去。好在反應敏捷,一下子就用手撐地,堪堪躲過了黴運。

可到底,手掌還是擦破了皮。

“怎麽這麽不小心?”腳上是一雙運動鞋,秦瀲停步,擔憂地說道。

左汐眉頭皺著,瞧著自己被擦破皮的掌心,暗道自己倒黴。

明明已經走得夠慢了,竟然還摔了。

這種時候,左汐覺得,不管人家秦瀲特意讓她作陪究竟什麽目的,她該有的氣勢絕對不能輸。

輕咬唇畔,似在隱忍著疼痛,她臉上飛上一抹紅雲:“昨晚司晏他太用力了,我睡眠不足又加上腿腳無力,所以就不小心……沒事的,隻是小擦傷,回去我塗點藥就行了。”

聽在秦瀲耳中,竟是如此刺耳。

他們……竟然真的有了夫妻之實……

司晏他,怎麽可以……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

那她呢?

她這麽多年為了不希望他記不住她那張臉,一直遲遲都不願做植皮,遲遲不願意換一張他可能再也認不出來的臉,又是為了什麽?

她不過是怕他臉盲症,再也記不住她,將她給徹底遺忘了。

可聽到他已婚的消息之後,她便迫不及待地改變了主意。想要重新站到他麵前,那般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現在,卻從他太太的口中得知,他們晚上濃情蜜意,烈火燎原……

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扣入掌心。

良久,秦瀲才反應過來,伸出手,將左汐給扶起來:“司晏在有些事情上確實是沒有節製了些,回頭我幫你多勸勸他。”

原本便是想要氣氣秦瀲,可沒想到,左汐卻將自己給氣著了。

什麽叫“司晏在有些事情上確實是沒有節製了些”?

說的她好像多麽了解他似的。

說的她好像體會過了他不知節製似的!

說的好像靳司晏就聽她的勸似的……

*****************

靳司晏打完電話重新回到會所包間時,裏頭依舊是談笑風生的畫麵。

JZ公關部的幾人不愧是老手,在他出去時依舊把控著全場。

Abel見他回來,忙低聲匯報:“靳總,沈副總剛剛打電話過來,說得跟您請幾天假,他得去搞定洛薇兒。希望您……別算他翹班什麽的,將這事給捅到他家老爺子那邊。”

剛剛靳司晏的手機一直處於通話狀態,也難怪沈卓垣會打電話到Abel這邊了。

一個JZ的形象代言人,原本洛薇兒便有意拿下。

結果因著沈卓垣的刁難,她反而以退為進。

這會兒,沈公子難得頭疼起來。

“嗯。”靳司晏不甚在意。

會內定洛薇兒,純粹是因為左汐。如今讓沈卓垣去吃點苦頭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就在公司裏渾渾噩噩什麽正事都不幹。

如果不是他嚴禁辦公室戀情,估計他都能將全公司的女人都調戲個遍。

一餐飯,靳司晏提前離場。

一到公司,老太太用國際快遞發來的東西也到了。

這還是靳叔多嘴說的,說左汐的母親馬上就要慶生,結果老太太便寄過來了個生辰禮。

若純粹隻是慶祝生辰也就罷了,這會兒主要是要搞定左小寶認祖歸宗的事情,也難怪老太太那麽上心,極力地討好左家人。

在老太太字典裏,似乎從來都沒有“討好”兩字。嗯……看來他漢語水平有些退步了。

靳司晏給老太太發了封郵件過去表示禮物已經收到,並保證親自送到人家梁豔芹女士手上。

至於梁豔芹女士和左汐母女之間交惡的事情,他則緘默。

這屬於左汐的隱/私,他不會隨意置喙。

郵箱裏突然便收到一封新郵件。

他點開。

是來自秦瀲的。

那麽多年沒用的郵箱,沒想到,她竟重新用了。

【你的太太很特別,能告訴我為什麽會娶她嗎?】

沒有任何的標題和落款。

就猶如短信一般,僅僅隻是這麽一行字。

是料準了他不會回複這樣的問題,所以才不打電話過來詢問吧。

靳司晏並沒有回複,而是退出了郵箱。

倏忽間,又似想起了什麽,重新進/入,點擊回複。

****

咖啡館。

沈卓垣雙腿大大咧咧地跌著,麵色不耐。

而他的對麵,坐著的正是洛薇兒。

明明他會想出什麽給JZ找形象代言人的事情是他存著私心,知曉洛薇兒必定會接。等到她簽了合同落入了他的手裏,他再想辦法處處刁難,將之前從她這裏受的窩囊氣全部都給還回去。

結果呢,一切似乎都極為不順。

原本競選JZ代言人的那些人一個個都在殷切等待著JZ給出結果。

而他呢,卻還得為一個根本就沒有出席競選大賽的人這麽頭疼。

三顧茅廬,委屈自己來請她?

我呸!

真是自貶身價!

“洛美女,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倒是放句話。別總讓我猜來猜去,我時間可是很寶貴的。”臥槽,一天到晚吊著他,若不是三哥那邊擺明了要內定她了,他都已經放棄來找她了。此刻的他寧可放棄在簽署合同之後盡情刁難她。也不要在簽署合同之前被她盡情刁難。

西湖淚已經泛濫,沈卓垣心情略顯沮喪,神色不耐。

洛薇兒臉上還得戴著黑超,將大半張臉給遮掩。單單是瞧那身上的時尚裝扮以及那精致的妝容,便可見她的不凡。

有些追星的小年輕已經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一個個時不時轉過臉來瞧瞧,都在猜她是不是明星。

洛薇兒享受著這種感覺,再加上人家沈大公子越是不耐她便越是開懷,所以回答沈卓垣時,難得心情大好:“我當然對JZ形象代言人的事情感興趣了。沈公子你也是知道的,我最開始給你發郵件時,便表明了這個意思。隻可惜你貴人事多,不待見我們這種小明星,我也隻能哭爹喊娘地一通自我垂憐。”

我靠(‵o′)凸,沈公子想要當場拍桌!用不用得著當場就給他演上了?

“得了,明人不說暗話,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三嫂那邊替你說了話,讓我三哥將你內定了?今兒咱也甭廢話了,合同我帶來了,代言費也都是按照行內最高給你的,你簽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也好回去給我三哥交差了。”

從公文包裏將版權部早就備下的合同拿出,沈卓垣遞了過去:“拿去,簽了吧。一般人可沒這麽好的待遇。這要是讓那些個千方百計擠破腦袋都要來競選的人知道了,不知道怎麽鬧騰抹黑咱們JZ呢。也就你,攀上了咱們三嫂這根高枝走了這後門,才有這機會。”

沈公子說得那叫一個義憤填膺,沒有好氣。

暗暗罵靳司晏這個耳根子軟的,幹嘛聽什麽枕邊風玩內定了。

鬧得他現在這麽被動,還得被洛薇兒這女人給牽著鼻子走。

“要我簽也沒問題,沈公子總得有些誠意吧?不如,答應我一個條件?”女人的聲音柔軟細膩,隻不過黑超遮掩下的唇畔,卻是洋溢著狡黠的光芒。仿佛,要將之前被他算計的賬,統統都給報了。

沈公子咬牙:“姓洛的,別欺人太甚啊,有的簽你就乖乖簽了。將本公子惹火了,小心直接讓你這個代言給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