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悅走得很慢,腰身卻挺的很直,這樣穩步而來,目光灼灼,卻是看也不看浪頭一眼的,反而是盯著他扶著的那位被打的有點暈暈乎乎的少年。

一定是這群師兄下的手,也難怪人家的下屬急得放了槍,師兄們也太魯莽了,怎麽一上來就打人,這下可真是理虧了。

不過,真特麽的打得好啊,總算是給爺爺除了一口氣,這個方一帆,自己是早就想要打了,竟然如此囂張,還敢找到林家武館來,真是活夠了。

一步一步走近,少年也微微睜開了眼睛,那雙同樣是墨色的眸子在接觸到她的身影以後,突然就亮了起來,他欣喜地抓住了身邊清羽和浪頭的胳膊,撐起了自己的身體,穩住了以後,就搶著迎了過來。

“悅悅…你,你終於肯來見我了,你,你是不是,是不是都知道了?”

她一定是看過了新聞,也一定是知道整件事情都是他處理的,所以才會解除了之前對自己的誤會,如果不是這樣,師兄們怎麽會停下拳頭,悅悅又怎麽會出來見自己呢?

然而,女孩臉色平靜,卻動作迅速地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目光平靜,“方先生,男女授受不親,請你自重。”

他的心涼了一下,卻又很快複原了,也是,悅悅一直都不喜歡自己太靠近,這樣確實冒犯她了。

“悅悅,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碰你,我隻是想來告訴你,我,我…”

“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不過我勸你不要費這個力氣了,你以為隻要解釋就有用嗎?方一帆,這樣沒用,趁我沒有發怒之前,快點離開這裏。”女孩子看也不看他,下巴抬得更高了,目光清冷,“你帶了人硬闖林家武館,還放槍威脅大家,這件事情做的真不錯,真是很厲害啊,你是來炫耀你的實力了嗎?”

方一帆一下子急了,他怎麽會是來炫耀自己的呢?他來,真的是很想見見她而已啊。

“悅悅,我怎麽可能是來威脅大家的,我隻是…”

“隻是來示威的,對吧?”女孩子猛地盯上了他的眼睛,那一雙黑色的眸子清亮深邃,仿佛深不見底,卻冷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抱住肩膀。

還是這樣好看,這樣迷人,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分明是厭棄自己的。

“悅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所有的事情真的都不是我做的,我並沒有想要傷害你,悅悅,我怎麽可能傷害你呢?”

林悅悅冷笑一聲,語氣卻帶著嘲諷,“又是這一句話,方先生,你說的煩不煩,那你知不知道,我聽的也很煩啊,除了這一句話,你難道就不能想出點別的解釋方式嗎?你覺得我會相信你不是凶手嗎?!”

“可是,我真的不是,悅悅…”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言語越來越蒼白,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女孩子清冷的目光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沒用的。她還是認定了自己就是凶手。

“你故意傷害爺爺,還故意讓王路全替小新免費辯護,又特意把矛頭指向蘇家,如今還要跑到我麵前,說你不是凶手,方一帆,撒謊也最好打個草稿可以嗎?你這樣混口白說,我會信嗎?”

女孩子挑起了眉梢,那雙墨色的眸子愈發清冷,一字一句都仿佛沾染了風寒,刺痛到人心底裏去。“就算是你非要說你不是凶手,那麽請你告訴我,誰才是真正的凶手,你這樣迫不得已地受人控製,到底是何人所為?你說啊…”

“是…”他幾乎都要脫口而出,最後還是默默閉上了嘴巴,是的,他不是凶手,可是他的父親是凶手,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和他還是一半的關係的,此時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凶手,就隻能把父親供出來,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把父親頂出來,那畢竟是父親。

是一股深深的絕望,這絕望讓他終於清晰的認識到,他身處的位置多麽尷尬,因為他什麽都不能說。

“說不出來了是不是?!”女孩子冷冷地扔下這句話,隨即笑了一聲,“我就說你,撒謊也要打個草稿的,免得被人問到詞窮。”

說完揚長而去,“你走吧,爺爺不在這裏,也很有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回不來了,你快點走吧,我今天不想生氣了。”

她一聲素色長衫飄逸,把那背影襯得越發的像是謫仙一般,方一帆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一片空曠。

是的,他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不可能指認自己的父親是凶手,因為那樣隻會讓情勢更加嚴峻。

對誰都不是好事情。

轉身離去,他的聲音很低,低的仿佛聽不清楚,“走吧…”

清羽一愣,慌忙跟了過來,“少將,我們要去哪兒?”

少年頓了頓腳步,目光淡淡地從他臉上掃過,“回家。”

回家?

這下子連後麵跟過來的浪頭也愣住了,大聲嚷了起來,“少將,不行,你不能回去,你好不容易逃出來,就這樣回去了,將軍一定會更加嚴密地監管你,你何必回那個牢籠…”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因為少年目光冰冷,“浪頭,待會兒換回你的軍裝,穿了流氓混混的衣服,我看你也要變成流氓混混了…”

說完就上了車,重重摔上了車門。

清羽不敢說話,也跟著進了車子,浪頭低著頭,大氣不敢出,摸了摸自己的花襯衫和大粗鏈子,暗暗給自己重重地一巴掌,“什麽話都敢禿嚕了,怎麽這麽不長記性了。”

方宅。

送走了清羽離開的背影,方振中還是不放心,派人去了方一帆的書房,隻聽屬下匯報,說少將在沙發上坐著。

這放了心,安心地窩在自己的老藤椅上看書,方將軍喜歡的東西很多,也很廣泛,比如鬥狗和看書,打高爾夫球也是專門為了興趣,後院的泳池也是為他準備的。

除此以外,他也很喜歡閑坐,就那樣坐著,什麽也不看,不聽,隻是任由自己的情緒漂浮在空氣中。回到那已經有些遙遠的回憶裏年去了。

夢音,原來淳之那麽早就離世了,那麽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麽過來的,你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一定也沒有朋友和親戚,如果有什麽事情你解決不了,要怎麽辦?

如果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孤身一個人,哪裏還肯在這裏等待,一定早就尋找你的蹤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