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衣垂著眼睫毛, 麵上沒什麽神情的說到:“阿九如今貴為九五之尊,自是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想要從你的身上謀得好處。”

對於那些老狐狸來說,聯姻, 是給出成本最小,收獲最大的投資。

“到時候,這後宮佳麗隻怕裝都裝不下。”

宮九有些新奇的看著顧青衣。

顧青衣麵無表情的看他。

兩人對視。

像是在對峙,又像是在脈脈深情的凝視。

片刻後,顧青衣挪開了視線, 落在了皇城禦花園的即將凋零的花朵之上。

那朵花已經開到荼靡, 豔麗之極, 又給人下一秒就會墜落秋風中的忐忑顫抖。

“不會的。”

宮九鏗鏘有力的回答。

他十分自信的說到:“所有朝臣都知道我喜愛男人,隻愛我的皇後,就算送再多的美人也絕不可能進得了我的後宮。”

“那些老狐狸不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顧青衣又道:“不會送美女, 也會送美男。”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上有所好, 自然會有人去投其所好。”

“隻怕到時候, 阿九你就有選不完的美男子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 似乎帶著些許悵, 更多的, 是讓人覺得握不住的,下一秒仿佛就要消散的驚心。

“不會的!”

宮九一把抓住了顧青衣的手,仿佛生怕自己一鬆開,這人就會徹底消失一樣。

“除了你,我誰也看不上。”

“若是有人敢搞什麽獻美之事,我兜頭就給他五十大板漲漲記性!我看誰頭鐵非要和我反著來!”

“反正都是一幫國之蛀蟲, 正好折騰出來給有識之士讓位置。”

“更何況,顧先生那麽好, 我已經擁有了這天下獨一無二的珍寶,又怎麽可能會為了凡夫俗子動心。”

兩人之間仿佛掉了個,顧青衣隻要維持著冷淡的神情,宮九就緊張得不行,說著各種安慰他的話語,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通通都送給顧青衣。

此時的他真是恨不得把陸小鳳抓回來當他的感情指導大師。

偏偏陸小鳳跑得早。

所以他能做的,不過是捧上自己的一顆真心,盡量擠出時間去陪顧青衣,花盡心思去做一些讓顧青衣開心的事情,小意溫存貼著哄著。

這招,走別人的路,叫別人無路可走真是絕。

這不。

為了哄老攻開心,宮九可以說是用盡手段,早忘了之前那些患得患失的想法。

兩人之間越發的蜜裏調油。

一時之間好像走了好運,感情上順暢了,事業上也順暢起來。

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順利舉行。

有錦衣衛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許多自己本身就不幹淨的人根本不敢亂跳。

一跳就是不要命。

直接被宮九逮住機會,發作了一批高官,特別有當年□□風範,任性的殺得人頭滾滾。

悄無聲息的就完成了一場官場大清洗,換上了許多還沒來得及被汙染的有誌青年。

至此,所有被朱厚照散出去的權利徹底收攏回皇帝手中,羅列在顧青衣計劃單子上的那些措施也都有條不紊的進行了下去,整個朝堂一片欣欣向榮之意。

卻也成功的將宮九暴君的名頭給打了出去。

暴君宮九根本不在意自己有什麽名頭。

下了朝就直奔顧皇後所在的宮殿而去。

此時,顧青衣正毫無形象的歪躺在貴妃椅上吃著南邊送來的水果。

他隻是吃了幾個荔枝,就懶得剝了,隨意的丟在了瓷盤上,興致缺缺的樣子。

宮九看了,幾乎是沒過腦子就開始哄:“今年夏天嶺南送來許多的水果,先生不喜歡吃荔枝,我再叫人送幾筐別的水果過來。”

“今年日照不錯,難得的風調雨順,北邊的瑪瑙葡萄應當甜的很,等到熟了也叫人加急送來。”

這話說的,很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架勢,哄人都已經哄出條件反射了。

“吃個消遣也就是了,不必這般大動幹戈。”

“隻要先生高興,怎麽都值得。”宮九理所當然的說到:“反正我又沒濫用私權,都是用的我自己的銀子買的,有何不可。”

“都給先生花,我高興!”

顧青衣也沒和他爭,應了宮九的話,轉移了話題:“今兒個怎麽這麽高興,看你這興衝衝的就來了,也沒叫人提前說一聲,若是我不在宮中,你豈不是撲個空?”

宮九這才想起正事:“最早出海的一批船已經回來了,他們帶來了你說過的那幾種高產的作物,如今正在海邊等待登陸。”

“哦?”

顧青衣來了興趣。

本還懶散躺在貴妃椅上的他坐了起來,支起手撐著下巴看著宮九。

“沒成想這一次竟這般順利,隻用了兩年的時間,就將這些作物都找了回來,還有一些西洋玩意兒。”

被宮九派出去的船隊都是無名島上的好手,他們除了自身武功高強之外,也有非常擅長做生意的,眼光都不錯,帶回來不少他們覺得有用的東西。

其中就有比較簡陋的望遠鏡,以及更先進的火銃技術——連珠火銃。

“先生,咱們早前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如今東風也來了,正是收網的時候了。”

“那可真不錯。”

這一年多以來,顧青衣和宮九也沒有閑著。

因為上一任皇帝還沒有死,這一任也不是什麽父死子繼,所以並沒有什麽三年無改於父之道的說法,自皇權收攏以後,立刻就搞出了新政。

內有新政使得整個國家機器高速運轉。

外有海運以及搶來的絲綢之路經濟強國。

更有江湖上的朋友,膽敢號稱西方雙玉之一的飛天玉虎‘送’來的北地馬場和無數駿馬。

整個皇朝可以說得上空前強大,國力在短短兩年之中翻了數倍。

如今再有了這高產作物的培育,等同於給這個高速運轉的機器安上最重要的一個螺絲。

馬上,這個大國機器就要騰飛。

再有什麽天災人禍,也沒可能打斷得了它的繁榮昌盛。

顧青衣再次感歎了一遍:“那可真是不錯。”

宮九麵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他沉吟片刻,道:“先生是不是覺得無聊了?要不然,我們去海邊看看這次的大船吧?”

顧青衣笑道:“你信不信,你剛出了燕京,就會有一大片人跪求你回京。”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雖然宮九凶名在外。

可他實際上並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

更別說因為宮九登基以後做的那些事兒,一件一件都影響深厚。

所以,在那些老臣看來,宮九雖然有許多奇葩瑕疵,但是不失為一個聖明的君主。

他們真的承擔不起失去一個靠譜皇帝的後果。

害怕宮九一離開燕京,就像朱厚照一樣,從此天高海闊再也不回來,到時候再一封信寄回來叫大臣們重選皇帝……

總感覺,這種事情,宮九幹得出來!

這些衷心的老臣子是真的怕了。

實在是害怕老朱家下一個皇帝會不會是什麽奇葩。

宮九抿唇。

他有些不高興的窩進了顧青衣的懷裏,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帶著幾分陰雨:“我已經好久沒有和先生單獨出去遊玩了。”

“那些糟老頭子——”

“是啊!”

顧青衣一看他這個狀態,立刻開口附和,拉低了語調,有些惆悵又羨慕的說到:“陸小鳳他們在江湖裏闖出好多傳奇故事。”

“還有那個楚留香。”

“哎。”

“可惜,再如何有趣的旅程,我與你一起困在這皇宮之中,也不得見了。”

眼見他這般模樣,宮九哪裏還顧得上其他情緒,直接心疼壞了。

他的顧先生呀。

本該是天上飛翔的雄鷹,是最自由自在的鳥兒,偏偏為了他剪斷了翅膀,舍棄了自由,陪伴在燕京之中。

宮九仰頭湊上去獻上自己的吻。

顧青衣:計劃通?

他順水推舟,吻得難分難舍。

兩人擁抱在一起,仿佛報團取暖一般相依偎著,誰也不再去說那些難過的話題,更加的彼此珍惜。

‘我還以為你剛才會與九公子說起兩年之期這個事情。’

兩年之期。

這實屬無可避免。

因為,失蹤人口消失滿兩年,會被消戶。

要是連戶口都沒了,那顧青衣與那個世界的聯係就算徹底斷了。

而顧青衣回歸這個世界那天是兩年前的九月十五。

如今已經到了盛夏。

距離兩年後的九月十五不剩下多少日子了。

他就算再拖,距離第一次出差現世的時間也不剩下多少了。

“你以為他不知道嗎?”

宮九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

許是被依賴得多了,這兩年宮九越發的獨立自主,不再像以前那樣,以顧青衣為中心,一旦離開了他就世界崩塌的樣子。

又因為‘哄’顧青衣越發的得心應手,對於顧青衣的情緒也把握得很好。

對於這個兩年之期,宮九或多或少都有些察覺。

所以剛剛顧青衣不過重複了一遍,他就立馬收斂了神色。

隻是一個人不願提,另一個人也就不提了。

‘那他會讓你走嗎?’

顧青衣笑了起來:“他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