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衣第一次談戀愛, 很多事情都是在摸索,但是他知道伴侶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溝通,最要不得的就是隱瞞和誤會。

雖然不知道宮九到底因為什麽才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 他還是將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最後,他道:“……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得去查我的身世之謎。”

他本也沒有想要瞞著宮九。

也試想過宮九知道以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卻沒想到這番話裏的信息量太巨大,一下子把宮九給衝懵了。

宮九愣了許久。

他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麽,抬頭就對上了顧青衣關心的眼神。

是了, 顧先生已經提前告訴了他, 也不曾有半點兒隱瞞, 真是分外相信他。

哪怕這般理智的想著,安慰自己,也無法改變什麽。

他的心裏卻空****的, 像是破了個大洞,風穿堂而過, 呼嘯著, 發出鬼哭狼嚎聲。

宮九笑了起來, 仿佛被安撫住了, 輕聲問到:“你這般全都告訴我, 就不怕我將所有知曉你身世的人,都殺光嗎?”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開一個無關緊要的玩笑。

但是顧青衣知道,如果他不能解決好這件事情,宮九幹得出來把所有知情者都殺光這樣的行為。

顧青衣平靜的看著他,對上宮九那沒有半分笑意的眼睛。

兩人對視。

宮九沒有避開他的視線, 近乎執拗的看著顧青衣。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的,對不對?”

顧青衣問的很輕。

宮九沒有回答。

顧青衣又道:“你該明白我的底線是什麽的, 對嗎?”

宮九依舊在沉默的看著他。

“我會先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如果兩個人想要長久的走下去,那麽兩人之間的坦誠和信任就會變得至關重要。”

“而我沒法子丟掉身上的責任,所以我隻能盡可能的去想辦法讓這事情變得兩全其美。”

“若是你有什麽想法,我們可以一起討論商量。”

顧青衣說了很多,可宮九根本不肯給半點兒反應,隻是神色莫測的看著他,不言不語,一副拒絕商談的模樣。

顧青衣歎了一口氣,道:“我可以為了你留在這個世界,我也可以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

“是了。”

宮九搶斷了顧青衣的話,笑了起來,涼涼的感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困得住你顧先生呢?”

這一刻,他看起來危險極了。

顧青衣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好像說什麽都是弄巧成拙。

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責任不管,也不可能讓好不容易走上正路的宮九再一次踏上歧途。

他貪心的很。

魚和熊掌,他都想要。

嘴笨,那就不說了。

他牽著宮九的手微微用力,就將人攏回了自己的懷裏,帶著幾分懲罰的親吻上對方耍狠的唇,堵住宮九所有的言語。

一吻末了,他輕柔的舔-著被咬破的地方,看著宮九喘息不能的模樣,這才開口接著之前未能說完的話說到:“你明白的,別人困不住我,但是愛可以。隻要你還在,就算是死,我也會爬到你身邊來。”

宮九眼尾微紅,抓著顧青衣衣擺的手指節用力到泛白,整個人看起來倉皇無措又脆弱:“可是你還不是選擇了離開。”

“哪怕你說愛我,不也拋棄了我?”

他問得艱難極了,像是隨時都要溺斃一般,將所有的脆弱難過盡數展露出來,看得顧青衣格外心疼。

“阿九,我不是要離開這個世界,也絕不會拋棄你。”顧青衣拉著了宮九的手,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兩人親密無間的靠在一起,聲音都放輕了些:“隻是在兩個世界往返而已,就當我是去另一個地方辦差事了。”

“你還在這裏,我怎麽會舍得離開。”

“你還在這裏,我怎麽會舍得離開。”

宮九定定的看了他好久。

顧青衣也沒有說話。

兩人對視著。

宮九知道顧青衣在等著自己妥協,他也知道自己除了妥協,別無選擇。

說一千,道一萬。

也還是改變不了顧青衣要離開這個事實。

哪怕顧青衣平日裏再如何的寵著他,順著他,替他洗手作羹湯,與他歌唱詩酒茶。

可顧青衣決定了的事情,他依舊動搖不了半分。

所有的主動權,都是掌握在顧青衣的手中的。

他能打動顧青衣籌碼隻有自己,而這份籌碼或許能大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但是不足以讓顧青衣在兩者之中選擇他。

哪怕他示弱,也不行。

所以,他得再做點什麽。

或許是因為距離顧青衣離開的時間還有很久,並沒有很緊迫,所以他還能控製自己,收斂了情緒,岔開了話題問他:“你還記得我們兩個分開以後發生了什麽嗎?”

第一次分開,顧青衣就被無名島的人給關在了木佛裏,漂洋過海帶去了無名島。

若非顧青衣還有用處,隻消隨便將人給處理了,他都沒可能好好的活著,現在這裏。

第二次分開,顧青衣就被蝙蝠島的人請去做客,在大海之上遭逢算計,差點死在海難裏。

兩人抵著額頭注視著對方。

宮九卻是笑了起來,他鬆開了手,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看起來高傲又冷漠:“這一次,若是你死了,我就換一個床伴。”

“我還沒死呢!”

顧青衣咬牙切齒,將人拉進懷裏,就地正法。

許久以後,他有些不甘心,卻也還算坦然的說到:“若我一去不回,你也不必等我,就像你說的那樣,再找一個合心意的伴侶,也好。”

這一次,輪到宮九氣結了。

“真是大方啊,顧先生!”

他咬牙切齒的揪著顧青衣的衣領,狠狠的咬著這個狠心家夥的唇,血腥味在他的嘴裏蔓延開來。

兩人抵死纏綿,像是一對有今天沒明天的亡命鴛鴦,熱烈又孤注一擲。

“粥已經冷了,我去讓人重新做一份。”

宮九懶洋洋的躺著,聞言也隻點了點頭。

待顧青衣走了以後,他輕輕敲擊了床沿幾下,一個影衛從側邊的窗戶裏跳了進來,就地滾了一圈,跪扣在宮九麵前。

“尋找顧先生家人的事情,做的怎麽樣了?”

在蝙蝠島的時候,因為原隨雲的話太過於信誓旦旦,所以他信了,也派人去找了。

隻是他到底沒有太放在心上,所以也不曾催過進度。

影衛扣首回答:“回主子,顧家被滅門以後,隻餘在外遊玩的小女兒和老嬤嬤存活,但是從收斂屍體的記錄來看,顧家當時應該還有一個兩歲的幼童,消失不見。”

消失不見,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最後,被縣令當做失蹤被拐,記錄在了顧家滅門案後續上。

顧家當時上上下下連同仆人和家裏養的狗都沒能逃脫一節。

想要證明顧先生的身份,還得找到那個顧家小女兒和老嬤嬤才行。

“可有線索了?”

影衛回道:“已經有了線索,目前正在追蹤尋找和排查。”

其實查顧家消息並不算很難,畢竟那麽多人被滅門,官府總是要管的,自然可以查得到宗卷。

可要找一個二十幾年前的大活人,就有點難了。畢竟,活人會跑會動,還會隱姓埋名,真要查起來,可是個大工程。

好在他們已經鎖定了幾個人,進一步縮小了範圍,不出兩日就能將這些人查個明明白白。

宮九看著影衛遞過來的資料,沉默不語。

紙上記錄了好幾個人的名字,這其中或許就有一個是顧青衣要找的顧家人。

若是他先一步把所有人都給清理幹淨,顧青衣就休想查出任何線索來……

“坦誠和信任嗎?”

宮九垂著眼眸自言自語了一句,就陷入了沉默。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許久以後,宮九放下了紙:“繼續查。”

“是。”

他又道:“盡力搜集有關破碎虛空的消息,任何一條,我都要知道。”

“是。”

既然顧先生已經在計劃他們的未來,那他或許也應該勇敢一點,多相信顧先生一些。

就當,打個賭。

權看顧先生舍不舍得讓他輸。

顧青衣適時的推開門走了進來,看著他光腳踩在的地上的樣子,眉頭皺了皺,走到他身旁將人抱起來放在椅子上。

“先生直接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給你搗亂嗎?”

這一次,宮九是真心很疑惑,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動了殺心。

易地而處,他根本做不到像顧青衣這樣。

顧青衣將他攬住:“不怕,因為我相信你不會。”

“這一路行來,阿九幫助我良多。”

“我也在賭。”

賭他和宮九到底適不適合,有沒有未來。

畢竟兩個人相愛或許很容易,但是想守就會很難,需要許多許多的磨合,畢竟,每個人身上都有著自己的責任,誰都不是可以任性的小孩子。

好在,結果是好的。

他笑了起來,很是明朗的樣子。

顧青衣並不常笑,偶爾也隻是笑意在眼裏暈染,不曾似今日這般爽朗笑出聲來。

“索性有阿九在,從不會讓我賭輸。”

宮九冷哼一聲,還是在生氣,卻又好像沒那麽生氣了。

他下巴微微抬起,指著桌上的菜:“今日就罰你為我布菜,但凡有一個不合我胃口的,你就完蛋了。”

“是,我的九公子。”

顧青衣拿起筷子為宮九布菜。

他看起來平和多了,好像之前兩人之間的隱隱對質不曾出現過一般。

晚飯後,整個州府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