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是被顧青衣抱著回去的。

就在小河邊將湊洗過以後, 被顧青衣用外衣裹著。

“還敢做怪不?”

宮九整個人已經精疲力盡,可他卻道還敢,真是死鴨子嘴硬。

顧青衣輕笑一聲, 將人往懷裏攏了攏,抱在懷裏回的營地。

半夜三更的,倒也沒有人看見。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起來,功法特殊的宮九就神采奕奕了, 倒也沒讓人看出端倪來。

河北保定府距離燕京不遠, 第二天一早隻行了一個半時辰就到了城門口。

“聽聞這李園小李探花又張榜求醫了呢, 酬金加到一千兩了,也不知道哪個神醫能治好他那結義兄弟。”

“害,聽我大姨媽的小兒子那在李園工作的管事媳婦說, 那龍大俠得的是相思病,這病啊, 神醫來了也治不好。”

“這龍大俠倒是眼光利, 可惜他那兄弟小李探花就算有心想把未婚妻讓給他, 人家第一美人林姑娘也不同意呀。”

“怎麽說?”

“林姑娘說了, 小李探花若真要讓妻, 不如把她讓給破碎虛空強者顧青衣顧前輩。”

“我看那小李飛刀也沒這本事能認識那等破碎虛空強者,林姑娘大約是想逼小李探花一把。”

……

馬車還在城門口等待守衛檢查,有關李園的言語就不斷的從城門內傳出來。

進了城,就看到嗚嗚泱泱全是人,圍著城門口張貼布告的地方看戲。

被他們圍觀的是李園今日新貼出來的求醫榜,旁邊甚至還有好事者開了盤, 賭到底誰能治好這位龍嘯雲。

此前已經有幾位名醫揭了榜去,也沒能治好龍嘯雲的病, 反而被發狂的龍嘯雲罵做庸醫攆了出來。

這事兒也就越發熱鬧了。

整個保定府最近半個月就指著李園這一波三折的故事下飯了。

如今有人來問,這些人都熱情的很,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李園最近發生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今科一甲前三都入了翰林院,探花因為是保定府人,所以回鄉祭祖的假期就安排到了最後。

誰知路上遇到人截殺。

小李探花並沒有什麽準備,身上隻有幾把備用的飛刀,已經戰至精疲力盡。

多虧了這位龍嘯雲龍大俠出麵,打跑了剩下幾個人,救得小李探花一命,與小李探花當場結義成了兄弟。

結果到了李園,這位龍嘯雲龍大俠一見林姑娘,就病了,病得根本起不來身。

這病也稀奇。

不是毒,也不是傷,名醫來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甚至以為龍嘯雲龍大俠是在裝病。

偏偏這位龍嘯雲龍大俠短短半個月的功夫已經瘦脫了型,如今一副形容枯槁的樣子,任誰去看都覺得他已經病入膏肓。

於是,伺候龍嘯雲的仆人就說,龍嘯雲龍大俠可能是得了相思病,因為他睡夢之中,都還喊著林姑娘的名字。

“現在事情正發展到**部分,小李探花沉溺青樓不歸,拒娶林姑娘,希望林姑娘能夠嫁給龍嘯雲,同時也張榜為龍嘯雲求醫。”

這人話裏話外其實也是在懷疑龍嘯雲是裝病。

而且,對於小李探花這樣的行為,也很是看不上。

保定府的人,誰家不知道李家和林家幾世修好,林姑娘和小李探花更是從小就定下的娃娃親。

就這樣把妻子讓出去。

旁人最強說小李探花義字當先,心裏誰不覺得這人是個傻逼。

說到這裏,這人笑了起來:“隻是這最新消息說,林姑娘已經搬出了李園,如今就住在城中悅來客棧,看來那小李探花和龍嘯雲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謝過這位熱情老哥以後,車隊直接朝著悅來客棧去了。

悅來客棧的位置很好,就在東大街邊上,又方便眾人出行,又不會打擾到客棧裏歇息的人,頗有鬧中取靜的意味。

往日裏安靜的悅來客棧門口今日卻是不得閑。

大戲一出接一出。

馬車剛停下,就有人來牽馬去後院喂食。

剩下人員原地解散,該幹什麽幹什麽。

隻剩下了顧青衣宮九等人還在門口看熱鬧。

穿著一身錦袍的男人身形很是高大,卻是瘦得厲害,那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空****的,風一吹就飄得厲害。

他被一個小廝扶著,顫抖著喊著林姑娘的名字:“詩音,你一個女兒家緣何要搬出來住?客棧終究不是家,不安全。”

被叫了名字的女子穿著一身輕盈鵝黃綠的衣裙,戴著幕笠,站在悅來客棧的大堂門口。

不知是氣還是在哭,身形微微顫抖著。

她身邊跟著個圓臉丫頭,扶著林詩音,怒瞪著龍嘯雲,嬌斥道:“呸!還請龍大俠莫要這般親昵的叫我家小姐的名字,登徒浪子似的,怎麽這般沒個規矩!”

龍嘯雲一滯,隨即劇烈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給咳出來的樣子。

“阿九覺得這龍嘯雲是真病假病?”

顧青衣不是專業的醫者,但是習武之人大多會些粗淺的把脈技術。

他冷眼瞧著,這龍嘯雲還真不像假裝的樣子。

隻是日漸模糊的原著記憶裏,似乎還留有那麽些許印象,這龍嘯雲是假裝的。

顧青衣開口之前,宮九壓根就沒看龍嘯雲,他正審視的盯著林詩音。

此時顧青衣發問了,他才把視線落在龍嘯雲身上。

隻是宮九也不是專業的,隻好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隻這一會兒打岔功夫,‘劇目’又有了新的變化,三人糾纏之中的小李探花登場了。

他一身酒氣,錦袍皺巴巴的,全身歪纏靠在一個綠衣女子身上。

兩人看起來親密極了。

林詩音掃過一眼,就不願再看第二眼。

倒是龍嘯雲氣得大罵小李探花:“賢弟!你何苦要與那妓子歪纏?倒是將詩音姑娘至於何地?!如今家不成家,你心裏就高興了嗎?!”

“還不快快辭了這妓子,請了詩音姑娘回去?!”

“莫要再讓詩音姑娘傷心了!”

他的話看起來大義凜然極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大義凜然的人呀,無視了小丫鬟讓他別叫林詩音名字的要求,張口閉口都是詩音姑娘。

嘖。

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李尋-歡醉眼朦朧的親了那女子一下,笑著抬起女子的下巴,道:“這般解風情的解語花,叫我如何舍得?真想娶回家去,好好香親香親。”

女子也笑著依偎在他懷裏:“仙兒多謝公子憐惜,救小女子脫離風塵。”

龍嘯雲見了,又劇烈咳嗽起來,好半天才止住,喘氣聲呼哧呼哧的,像是個破敗的風箱一樣。

他失望的瞪了李尋-歡一眼,又朝著林詩音走了幾步,道:“詩音姑娘莫惱,賢弟他……賢弟他……唉!”

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他接著道:“詩音姑娘這般好,換做是我,自是不舍得讓詩音姑娘你這般難過的。”

“你又何苦為了他,傷心難過?”

“唉。”

林詩音這才開口:“是呀,我自是不必為了表哥這般自苦,表哥想要娶誰自去娶吧,又何苦非要我與這龍大俠捆綁一處?”

她的聲音帶著點兒吳儂軟語的溫柔,明明是質問,聽起來都沒什麽力度。

不等龍嘯雲開口,林詩音看著李尋-歡說到:“表哥自己去娶想娶之人,緣何要叫我嫁不想嫁之人?”

李尋-歡啞口無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顧前輩非我等能企及,表妹你又何苦提這樣一個無法達成的理由呢?”

無法企及的顧青衣:“我仿佛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名字?”

宮九麵無表情,一身殺氣。

陸小鳳摸著胡子看戲正歡。

隻有花滿樓接了話茬說到:“我仿佛也聽到了顧先生的名字。”

李尋-歡:“……”

這一排四人都是江湖有名的大俠,包括他話裏討論到的顧青衣也在,瞬間竟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他硬著頭皮衝顧青衣等人拱了拱手。

還沒等他問好,宮九突然說到:“小李探花是今科探花,想必熟讀了本朝律法吧?”

小李探花一頭霧水,但是還是點了頭。

宮九冷笑一聲:“很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尋-歡:“???”

“本朝官員士子,禁止狎妓,違者罷黜官職,永不錄用。”

“小李探花身為今科探花,剛入翰林就公然狎妓,甚至放言要娶其為妻,可是公然藐視皇權律法?!”

“不,我——”

李尋-歡似還想解釋什麽,可宮九已經懶得聽了。

他揮了揮手,就有影衛直接將醉醺醺的小李探花給拿下了。

好好一出三人糾葛,如今隻剩下兩個人茫然無措。

任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場感情大戲的主角之一竟會因為觸犯法律被關押了。

林詩音定了定神,福身一拜:“這位可是太平王世子?”

宮九點頭,微仰著下巴,冷漠矜貴的看著她:“你可是想為這人求情?”

林詩音正麵他的殺氣,整個人都快維持不住身形,卻還是固執的堅持住了。

她道:“還請世子先悉知內情再做判決,表哥——李翰林他是因為與我賭氣,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狎妓並非他的本意,可否請世子網開一麵?”

宮九不解:“你圖他什麽?圖他動不動就要讓妻,圖他花天酒地不給你臉麵嗎?”

這一句句像刀子一樣直戳林詩音的心。

可她明白,若不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傳言之中陰晴不定的九公子恐不會輕易放過表哥李尋-歡。

林詩音深呼吸一口氣,正色道:“隻為還李家照拂之恩情罷了。”

宮九幾乎瞬間亮起雷達。

瞧她如今一副對表哥心如死灰的樣子,別是真的看上他的顧先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