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衣與宮九在明, 神侯府在暗,陸小鳳與花滿樓並楚留香去查丐幫與無花的關聯。
一行人又慢慢悠哉悠哉的朝著燕京而去。
雖然中原一點紅是個殺手,卻是有口皆碑, 因為有他在,所以誰也沒有懷疑原隨雲不在這個隊伍當中。
悄無聲息的死了一個無花,依舊還有許多江湖人想要截殺原隨雲,一路緊盯著這一行人。
“糖炒栗子,現炒現賣的糖炒栗子了。”
老嫗沙啞的聲音在夜色下響起。
剛到下一個城鎮, 得以脫離馬車休息的兩人站在樓上看下去。
視線裏出現了一個頭發灰白、滿臉褶皺的老人, 她穿著灰色衣服, 搭著靛青色的襦裙,挎著個蓋了塊棉布的籃子,佝僂著, 蹣跚走著。
她偶爾還會停下來捶一捶自己的背,抬起袖子擦一擦頭上的汗。
看起來辛苦極了。
這樣一個年邁的老婦人, 天色見黑都還得為了生活在外奔波。
但凡是個有良心的, 看到這一幕都會忍不住動一動惻隱之心。
然而。
宮九:我們反派沒有良心。
宮九揮了揮手, 他手底下的影衛瞬間就躥了出去, 將這個老婦人給抓了起來。
老婦人看起來可憐又可怕, 被影衛拎著動也不敢動,大氣不敢出一聲,籃子哐嘡一聲掉在地上,香甜軟糯的糖炒板栗一個接一個骨碌碌的滾滿了一地。
“我的糖炒栗子……”
老婦人看著掉落一地的糖炒栗子,淚水流淌滿臉,奮力掙紮起來, 卻始終不能從影衛的手中掙脫。
她無望極了。
“你們是什麽人?”
“你們要幹什麽?!”
“還有沒有王法啦?!”
她的聲音失了年老的溫柔,變得尖銳又沙啞, 像是夜裏泣血的烏鴉,一聲一聲都像是在詛咒。
然而,影衛們充耳不聞。
他們直接將老嫗拎上了客棧三樓,掉落在巷子裏的糖炒栗子也都仔細小心的撿了起來,一顆也沒落下。
等影衛把老婦人拎到顧青衣和宮九麵前的時候,她已經不掙紮了,就像是認命了一樣。
她理了理被扯亂的衣服,麵無表情的看著宮九和顧青衣。
宮九做了個手勢,影衛就會意的將老婦人的裙擺給拉了起來。
老婦人的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布鞋。
宮九眉頭微微皺起。
顧青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搶回自己的裙擺的老婦人,問道:“可是抓錯了人?”
宮九不語,讓影衛直接給老婆婆脫妝。
一番折騰以後,並沒有取下什麽□□之類的東西,老婦人臉上的褶皺都沒有少一根。
宮九麵沉如水,目光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個老婦人。
他不得不承認,確實抓錯人了。
對方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個人。
她或許就是一個謀求生活,不得不夜裏出來的老人家。
老婦人整理了衣裙,又理了理散亂在耳畔的頭發,冷冷一笑,仿佛豁出去了一半:“你二人不管不顧的就把人抓來,如今卻是一句抓錯就能了事?”
“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若是你們不給我一個說法,今日我就一頭撞死在你二人的門前,日日夜夜詛咒你二人,生不能同時,死不能同穴,生死不複相見!”
顧青衣輕笑一聲,一下子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隻是他早已經習慣了別人的注視,倒也沒什麽反正。
他看著虛張聲勢的老婦人,笑道:“不知道您怎麽會覺得我們會是講道理的人呢?竟還敢問這樣粗魯把你抓來的人要個說法?難道你活了大半輩子,竟還是這樣的天真嗎?”
他明明在笑,說出來的話,卻做足的反派的架勢。
老婦人一下子卡殼了,張了張嘴,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她看了看顧青衣,又看了看宮九,越發的糊塗。
宮九卻是明白過來了。
他問到:“或許你該先說一說,是誰給你的糖炒栗子,又是誰教你這樣裝扮,更有誰特意要求你在傍晚出來行走買賣。”
老婦人立刻說到:“沒有人教我這個,我就是為了多掙點兒錢罷了!”
她回答的太快,就像是早已經在心裏打過無數次腹稿一樣。
偏偏老婦人不明白,有句話叫做不打自招。
若不是她這樣的態度,恐怕顧青衣和宮九還不能肯定她就是被人指使的。
兩人對視一眼,由顧青衣繼續說道:“你既然說沒有人教你,那麽你一個平頭百姓,又是怎麽知道我二人之間的關係,平白說出死不能同穴這樣的詛咒來呢?”
是的,老婦人一開始就很害怕,但是這股害怕太表麵,浮在麵上淺淺一層,連掙紮都假模假樣的。
可見這個老人家的演技是真的不行。
這也是顧青衣並沒有開口的原因。
後來她更是開口就給出那樣的詛咒,直接明了的點明了兩人之間的關係,這才是顧青衣徹底肯定她有問題的點。
一個普通人,如何知道顧青衣與宮九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恐怕這些人根本連想都不敢想,恨不得離江湖人江湖事遠遠的,又怎麽可能會去知道這樣詳細的內幕呢?
“我聽人說書聽來的。”
老婦人依舊不認。
宮九和顧青衣並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是看著她。
那兩雙眼睛之中,是直接明了,沒有半點兒懷疑和動搖。
他們已經認定了她有問題。
老婦人這才開始慌了。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反正你們把我抓來,又打翻了我的糖炒栗子,都是你們的過錯!”
她說著,眼睛小心的瞥向四周,尋覓一根可以讓她一頭撞死的柱子。
很快,老婦人就選好了一根。
她提起裙擺就朝著承重柱子上撞去,嘴裏還不停的詛咒著。
“你們兩個這樣逼迫我,我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我會日日夜夜的纏著你們!讓你們永不安寧!”
‘嘭——’
老婦人撞到了影衛的胸膛上,衝力反彈回來使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哢吧一聲,尾椎骨折了。
“哎喲,哎喲…”
宮九垂眸定定的看著跌坐在地上的老婦人,久久不語,身上泛起些許涼意。
這些人。
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在企圖挑撥他與顧青衣之間的信任。
而他也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永遠都是對的,或許哪一天就會落入敵方的陷阱,做出許多無法挽回的事情。
就像這一次,這個故意扮做公孫大娘的老婦人。
若是他直接將人錯殺,顧青衣會如何看待他?
這一次,顧青衣相信了他。
下一次,顧青衣還會相信他嗎?
下一次,再下一次,以及以後的無數次,這份信任會一直存在嗎?
會不會終有一天,他也會死在顧青衣的手掌之下?
“阿九。”
宮九聽到聲音下意識的抬起頭,眼神一片空洞,麵上陰霾都來不及收斂,看起來又脆弱又孤單,宛如被逼上孤島的驚鳥。
顧青衣看著他這樣,無聲歎息,上前兩步將人擁在懷裏,緊緊的抱住:“你在想些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宮九乖巧的任由他抱著,微微揚起頭看著他,良久以後卻是搖了搖頭。
他垂下眼眸避開了顧青衣的視線:“之前整頓無名島的時候,發現小老頭手下的紅鞋子行事作風狠毒,所以我命人將其逮捕回島。”
結果顧青衣在海上出了事,後來又遇到蝙蝠島的事情,所以紅鞋子裏的成員跑掉了幾個。
另外幾個成員則在幫助公孫大娘惡過程中,死在了無名島的護衛隊手中。
如此,紅鞋子與宮九之間,屬實可以說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當然,宮九本來也沒打算放過紅鞋子。
隻是他沒想到,公孫大娘會把目標放在顧青衣的身上,從他與顧青衣的關係入手,一擊就落在了他的死穴上。
說完,宮九仰頭看向顧青衣。
看著他麵上矜貴,實際上眼中全是忐忑的模樣,顧青衣輕輕一笑,將這件事情看得輕飄飄的:“既然是衝著我來的,那就叫她來好了,你不必這般擔心。”
他輕輕捏了捏宮九的臉頰:“正好我如今已經恢複了六層實力,就拿這些人試試手。”
似乎兩人確定關係以後,他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宮九,或者是觸碰一下他。
就好像得了皮膚渴求症一樣。
好在宮九每次都很乖,並不因為他的動作而生氣。
否則,他真怕自己會因為唐突到宮九,被打出房門去。
看著宮九身上的陰鬱盡消,顧青衣有些不舍的將人鬆開,再一次強調:“阿九,或許別人眼中的我是個聖人。可你該明白的,我從不是為聲名所累的人。”
早在確定關係的時候,顧青衣就已經將自己所作所為的原因都全盤托出,半點兒沒有隱瞞宮九。
所以,他根本不是旁人眼中那個嫉惡如仇的顧青衣。
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打工人而已。
“我是怎麽樣的人,你該明白的,對不對?”
顧青衣的聲音很輕。
就在宮九的耳邊響起。
溫熱的氣息落在宮九的耳畔,激起一片紅暈。
他壓低了聲音,慢慢的說到:“要是阿九這般不信任我,那先生我可就要懲罰阿九了。”
宮九無意識的摸了摸耳朵,內心深處竟有些好奇,顧青衣到底會怎麽懲罰他。
他抬起頭與顧青衣對視,聽著對方一聲輕笑,渾身一激靈,幹巴巴的應到:“是我不該這般患得患失,懷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