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佩爾在靠牆的那個位置坐下，隨手翻開放在餐桌上的菜單，看了幾眼後重新合上。

“請問您現在就點餐嗎？”帶他進來的服務員沒有立刻離開，老實站在桌邊詢問道。

“不需要，我先等待我的女伴過來。”

哈斯佩爾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帶和扣得嚴嚴實實的襯衫領口，他感覺到包間裏的溫度明顯比外麵要高。他左右看了看，包間內沒有窗戶，整體視線偏昏暗，唯一的光源是餐桌上方那對愛心形狀的燈。

“你先拿點冰水過來。”在服務員即將離開時，哈斯佩爾叫住對方。

“好的，請您稍等。”

在服務員出去拿水時，哈斯佩爾拿出手機放到桌上，他先是給女友發去郵件問她在哪裏，然後開始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

餐廳的雙人包間大多是為情侶提供，內部的裝飾和餐廳不一樣，多了幾分浪漫的氛圍。不隻是燈的形狀，餐桌上還擺著一朵玫瑰花和三根蠟燭，牆麵上也貼著花朵和一些過去客人留下的便簽。

哈斯佩爾拿起一張看了看，發現根本看不懂。他的日語口語水平勉強過關，可以和日本人進行費力的交流，文字水平跟小學生一個等級。

而他的女友在日本留學時間不短，日語的聽說讀寫都非常流利，如果不看那明顯的白人長相，他都要懷疑這是個日本土生的女孩。

他們郵件交流都是入間隨俗使用日語，有時候她發來的郵件文字很多，會讓他看不懂。他不想在女友麵前丟臉，寧可用軟件去查，也不肯提出讓她換成英文來交流。

他等了一會兒，女朋友的回複還沒來，服務員先拿著水來了。

“謝謝。”哈斯佩爾擦了下臉頰邊掉落的汗珠，直接接過他手裏的那杯水，忍不住抱怨道：“你們這裏空調是不是壞了？溫度不正常。”說罷將水一口飲盡。

“抱歉，我去查看一下……先生？”

空掉的水杯掉落到地上，沒有被打碎，緩緩滾動到桌角邊。哈斯佩爾表情呆滯地坐在椅子上，對服務員近在咫尺的呼喊毫無反應。

服務員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伸出戴有白手套的手，去推了推這位客人的肩膀，沒有任何回應。

他咬了咬牙，用大拇指去掐人中，用力按下去後，這人依然沒有清醒。

服務員瞬間收起擔心的表情，灰紫色的眼睛在看向麵前這位奇怪的客人時毫無溫度，他抬起手指輕敲了敲一側隱蔽的耳機，輕聲說了一句：

“可以了。”

————

安格斯特拉從另一個包間來到這裏，他沒有直奔已經被成功藥倒的CIA特工兼組織臥底聯係人，而是先拿起遙控器去調節這個包間裏的溫度。

然後他才走到餐桌邊，彎腰撿起那個空杯子：“他是都喝完了，還是不小心把剩餘的水灑了？”

“都喝了，畢竟剛才這裏很熱。”安室透待在這個包間不久，後背出的汗已經打濕了襯衫。他看了眼哈斯佩爾，又看向安格斯特拉：“你打算怎麽做？這樣一個毫無意識的人，要怎麽才能問出情報？”

跟某些上司以及部分同事不同，他對來自美國的FBI和CIA深惡痛絕。如果組織能去坑他們，他完全不介意去當一回真正的組織成員。

“我有我的辦法。”

安格斯特拉很輕地笑了一下，有著幾分少年的無辜和天真。他放下杯子，走到哈斯佩爾對麵，拉開椅子坐下。

“你可以走了，在這個包間待太久，其他人會過來催你去工作的。”他對安室透說道。

“……”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在把另一個趕出去。

安室透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眼熟，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二次見麵時那樣。那次安格斯特拉也在審問別人，他當時的行為舉止讓他覺得他是個小瘋子。

明明身上還是那件幼稚的衛衣，甚至臉上都帶著沒任何殺意的笑容，可和白天在民宿時完全不同。

現在的安格斯特拉非常危險，他和琴酒是同類，是長久身在黑暗裏雙手染滿汙穢的人，完全不會容許別人去反抗他。

“那我繼續去工作……需要我時，你隨時可以喊我過來。”

安格斯特拉點了點頭，安室透離開包間並順手帶上了門。他看了眼緊閉的大門，沒有選擇偷聽或裝竊聽器，回到門口繼續去招待客人。

在走過靠窗位置時，他看到那個被安格斯特拉叫過來的狗……不是，是來曆不明的奇怪男人，依然坐在那裏。

安格斯特拉沒有告訴他這個男人的身份，也沒有說讓他過來做什麽。為避免引起懷疑，安室透也沒有多問。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安室透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餐廳懸掛在牆上的時鍾，現在是6點51分了。

他表麵平靜，內心卻在著急。7點是那個俄羅斯女人原本約定的時間，隻不過被安格斯特拉攔截修改，才讓哈斯佩爾提前半個小時來到這裏。

要是她準時來了，他們那邊沒好，到時候該怎麽收場？

就在他焦急等待時，他聽到耳機另一端傳來扣扣兩聲，安格斯特拉的聲音從對麵響起：“好了。”

安室透總算鬆了口氣，他和一個路過的服務員說了聲要去喝水、麻煩他在門口頂替一下，對方見他態度不錯，很爽快地答應了。

他左右看了看，見其他人沒在意自己，立刻朝包間那邊走去。

安室透剛到門口，那個預訂好的包間的門忽然開了，安格斯特拉站在門口。他通過打開的門朝裏麵打量一眼，隻見哈斯佩爾一手撐在桌上，時不時地晃一下腦袋。

見目標已經蘇醒過來，安室透心裏一驚，立刻拉住了安格斯特拉的胳膊，下意識就想把對方拽出這個危險的地方。

“沒事。”安格斯特拉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道：“情報問到了，他人還沒緩過來，你不用這麽擔心。”

安室透剛一放下手，安格斯特拉就伸手過來戳了戳他，小聲說道：“我中午隻吃了便利店買的麵包，晚飯沒吃就過來了，現在好餓……你快下班了吧？那我等你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去，順便在路上吃個飯。”

“……”

安室透愣愣地看著他，他一臉莫名其妙地回看過來：“難道你已經吃過了？”

那個危險的安格斯特拉……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