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倫敦。

兩輛不起眼的轎車停在酒店門口。

庫拉索解開安全帶,和負責開車的底層成員低聲囑咐幾句,然後開門下車,走向等待她的另外兩人,三人一起進入酒店。

組織一向不吝嗇於給代號成員優握的物質條件,早在這裏預定好三個最好的套間。他們拿好門卡,沒有做太多的交流,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個,以及可能會有的第三個任務,將在天亮後進行。

……

庫拉索回到房間,扯下綁頭發的發繩,理了理頭發坐到客廳的扶手椅上。

她姿態懶散而放鬆,向來謹慎的她沒有去檢查屋內有沒有安裝竊聽器或攝像頭,回到這裏比回自己的家還放心。

“怎麽樣,愛爾蘭?”

她一坐下就撥通電話,詢問數幾小時前那封郵件的結果。

對麵傳來一陣敲打鍵盤的聲音,仍在日本、負責進入來尹家檢查的愛爾蘭道:“來尹的住處和電腦很幹淨,大概他走前特地處理過。”

“能恢複嗎?”

“我又不是安格斯特拉,對IT方麵隻是略通皮毛而已。”

愛爾蘭一頓,用無奈的語氣接著道:“而且這個任務裏,我也不可能找他或是信息組的人幫忙——如果可以,我都不想讓他知道是我執行的這個任務。”

同樣了解安格斯特拉的二把手心腹沉默。

“不過……”

BOSS的司機突然語鋒一轉。

“我發現了一點其他有趣的東西。”

————

另一個套間的浴室內,赤井秀一脫掉衣服,赤身進入淋浴間。

他擰開籠頭,蓬頭內噴出的水從頭淋下,他的長發很快被打濕,絲絲縷縷黏在身上。

冰冷的水好像洗去了那些硝煙氣息與血的腥味。

水溫漸漸升高,白色的霧氣在狹小的空間內彌漫,帶來一種瀕臨窒息的感覺。

……

當赤井秀一洗完出來時,窗外正細雨霏霏。

倫敦經常下雨,但很少有會淋得人狼狽不堪的傾盆大雨,這裏的綿綿細雨溫柔而含蓄,讓道路常年籠罩在一種薄霧裏。

這裏是他長大的地方。

可他重回故土的第一個夜晚,或許會徹夜難眠。

剛從德國來到英國的赤井秀一身上沒有任何像樣的武器,殺死臥底的狙擊槍早被收走。他不在意這些,或者說,現在的他哪怕在意,也是無能為力。

赤井秀一擦著頭發坐到沙發上,拿起手機翻看郵件。

他這部手機的收件箱裏大多是和安格斯特拉往來的郵件,他在組織裏認識的就那麽幾人。最新的郵件同樣是安格斯特拉發來的,時間是幾天前。

【到別墅來一次,我有那個犯罪集團盜走的病毒的免疫血清。——Angostura】

……

赤井秀一很少主動去那棟米花町6丁目6番地的別墅,隻有在安格斯特拉讓他去時他才會過去。

他進去時是蘇格蘭開的門,波本不在,這讓他覺得別墅內的空氣都清新了。

安格斯特拉坐在沙發上,那隻之前總是被他抱在懷裏的貓因為受傷暫時待在籠子裏,他打開一個鐵盒,拿出裏麵藥劑和注射器交給他。

赤井秀一沒有接過:“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在安格斯特拉親口說出他在FBI犯下的惡行後,赤井秀一的心態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或許是他本身性格就不會過度震驚,又或許是他早就知道安格斯特拉不像外表那麽無害。比起憎恨或厭惡,他更好奇他到底是怎麽清楚分辨出那些目標。

“那個病毒很危險,得做好預防工作。”安格斯特拉解釋,“不要擔心,這真是血清,不是之前審訊時你注射的致幻藥物,沒什麽副作用。”

“我知道。”赤井秀一回答,“你又不是波本。”

這方麵他更相信安格斯特拉,哪怕他知道波本極有可能也是臥底。

安格斯特拉卡了殼,從他微微動了動的嘴巴的口型,赤井秀一猜測他是想說“不要這麽說波本”——他一向會在語言上護住手下——可不知為何,這次的他沉默下來。

見他不說話,赤井秀一又問:“我隻是奇怪,為什麽你要保護我?”

之前那麽對待FBI的人,他應該知道他是臥底了吧?

作為一個組織成員,發現手下是臥底沒有氣急敗壞想弄死他,反而想捂住他的身份保護他。如果被組織其他人發現,他自己也會有麻煩的。

而且……

“我沒你想的那麽弱小。”

臥底不能渴望保護,這樣的心態過於軟弱。在接受任務時,他們就該知道自己將會承擔的風險。

不隻是他,所有臥底都是這樣。

“我知道你很強大,雖然各有所長,可你是三人裏綜合素質最高的那個。”

安格斯特拉忽然對站在麵前的赤井秀一伸出另一隻手。

赤井秀一彎腰,安格斯特拉抓住他垂下的長發,輕輕扯著往下拉。

這下他徹底低了頭,不過他沒有在意作為要害的脖子暴露在那隻洞穿電子門的手前。他低頭看著他,這樣的角度,讓他回想起初遇時他為他摘下了那個項圈炸彈。

安格斯特拉自下而上地看向他,語氣卻是居高臨下。

“但那又怎樣,你就是比我弱。作為我的人,我就是要保護你。”

難得被評價弱的赤井秀一笑了笑,他知道安格斯特拉說的是事實,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如果被波本聽到這句話,他會嫉妒的。”

如果波本是臥底,那麽善妒的護主忠犬隻是他的偽裝。

那真是個可怕的男人,他的偽裝把他也騙過去了。

他都這樣,麵前武力值很高但性格比較簡單的安格斯特拉,恐怕更是被騙得……

“不會。”

像是怕赤井秀一沒聽清,安格斯特拉又靜靜重複一遍:“不會了。”

赤井秀一一愣。

安格斯特拉放開他的頭發,再次遞出手裏的東西。

這次赤井秀一接過,他想仔細觀察安格斯特拉的表情,卻發現這個過去很好懂的小上司,隻是狀似乖巧的抱著膝蓋蜷坐起來。

他拎過那隻柯基公仔,將它抱在懷裏,手在那毛茸茸上輕輕撫摸著。

“來尹,我馬上要去遊輪,這次任務特殊,我不會帶你們任何一個去,如果……”

安格斯特拉頓了頓,將那隻柯基抱得更緊了點,才繼續道:“如果波本或琴酒讓你去執行什麽任務,你盡量推辭不要去,他們問起來,就說是我讓你留在米花。”

雅文庫

“不管發生什麽,等我回來再處理。”

……

赤井秀一記得安格斯特拉那時的眼神。

他像一隻小烏鴉,收集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再張開翅膀,費勁地想把那些東西全部放在自己翅膀下保護。

可他再怎麽努力,那對未豐的羽翼也總有夠不到的地方。

赤井秀一看向窗外,他很熟悉這個地方,從這扇窗戶往外看,甚至可以看到雨中的沃克斯豪爾橋。

或許,他等不到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