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多拉集團,美國知名it公司之一,在人工智能與遊戲行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其名下的遊戲涉及動作類、角色扮演類、賽車類、格鬥類、大型多人在線網絡遊戲等,幾乎各種遊戲品類都有所涉獵。”

辛多拉集團的遊戲體驗廳擠滿了人,一個年輕的亞裔男人穿過人群。

他有著一頭沒有染過的天然黑發,在淩亂的劉海下,是一雙讓他麵容看上去更冷峻的綠色眼眸。

他像是在找什麽人,不停地左顧右盼。

在聽到這報道時,他停下動作,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顯示屏。

其它屏幕顯示著不同遊戲的遊戲界麵,隻有這個在重複播放著集團介紹。

“集團創建於19xx年,總部位於美國波士頓都市區劍橋市。截至今年,集團在美國其它城市、加拿大、英國、日本等多個國家或地區均設有分公司或子公司,世界各地的雇員總數達上萬人,去年年營業額高達60億美元……”

在聽清那個數字時,他嘖了一聲:“真有錢啊……”

這是一句日語,不過除了他,沒有其他人聽清。

他剛想收回視線,忽然注意到某地站滿了人。那些人圍著一個外形很像蛋殼的大型機器,他在這裏都聽得見他們的議論聲。恰在此時,電視上正好跳出這個機器的介紹。

“辛多拉公司正在全力打造世界上第一款全息遊戲‘繭’,玩家將戴上頭盔躺在如繭一般的遊戲艙中,目前已研發出五種不同場景的舞台可供玩家自由選擇……”

一聽介紹,男人本想繼續搜尋的動作一頓。

這次辛多拉集團的遊戲體驗廳開放得很突然,之前在官網上說今天會關閉調整一天,結果到11點忽然開了,而且能免費體驗所有遊戲,讓很多路過的人也紛紛進來逛一逛。

他不知道那個部門的人為什麽要突然約他在這裏見麵,難道是覺得人多方便掩護?

出於對他們的感謝和畏懼,他準時來到這裏,結果他在遊戲廳裏來來回回走了四五圈,都沒有找到那個叫他來的人,他發去郵件詢問根本沒人回複。

……隻是去看一看,應該不要緊吧?

男人自己說服自己,他最終沒忍住第一款全息遊戲的**,抬起的腳生生轉了個彎,朝那個遊戲艙走去。

在踩過某地時,他感到腳下濕嗒嗒的,低頭一看,原來是地麵上有沒擦幹淨的水漬。

恐怕是不久前這裏弄髒了一大片,用不少水和清潔劑來拖,沒幹透就迎來了大批玩家。

不過還是沒弄幹淨。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防滑地板間的縫隙裏,仍然殘留著深褐色的汙跡。

……

男人走到人群後麵看熱鬧。

原來是為排隊問題在吵架,這個全息遊戲一體驗至少半個小時,誰都想試試,又誰都不想等那麽久,於是幾個下來後排隊順序就亂了。

不遠處放著幾台調試設備,負責該遊戲的工作人員過來調解,男人看到一個少年放下耳機起身。

這個少年也是個亞裔,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個子不矮,身形消瘦,臉頰側看過去有明顯的嬰兒肥,這讓他帶上了一點容易被人喜歡和輕視的可愛。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他左側眼睛纏繞著繃帶,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衛衣。

他起身後沒有走開,而是低頭對旁邊另一個工作人員說著什麽,那個人聽得連連點頭。

少年的相貌和衣著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男人不免多看了他幾眼。然而在下一秒,那個少年像是發現有人在看他,目光直直地朝他刺了過來。

在目光相觸的那一刻,他發現這名少年的右眼,是一種如血那樣鮮豔欲滴的紅色。

少年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不知道是什麽觸動了他,在看了幾秒後,他竟然直接朝他走了過來。

“你是日本人嗎?”

少年用的是日語,他在他麵前站定,因為他比他矮了一點,得半仰起臉看著他。

“是……呃,不是……”

男人下意識就答,但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改口。

他的身份有點特別。

他過去是一個來自日本的偷渡客,因為是偷渡而非正常移民,本身國籍的確是日本。

不過在去年,他加入了FBI的某個特殊證人保護計劃,他們給他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身份,所以現在的他,已經是個完全的美國人了,不管誰去調查,都隻能得出他是一個在這裏長大的日裔美國人。

他的臨時改口實在過於明顯,可少年沒有質疑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在對上那隻眼睛時,男人的後背倏地一涼。

可這股涼意來得快,去得更快,等他再仔細一看,發現少年的臉上隻有一種單純的好奇,沒有半點惡意。

隻是一個孩子吧……

男人心裏鬆了口氣,就在他想著怎麽圓過去,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男人擠過人群朝他們走來。

正是約他來這裏見麵的人。

見到他,男人徹底放鬆下來,但在放鬆之餘,心裏有些不滿。

原本和他溝通、提供證人保護計劃的是一個麵容慈祥的老人,那位老人相貌跟某個著名馬戲團的團長很相似,經常會被認錯。可惜在前不久,那位老先生出差,於是他把他交給了另一個同級的同事。

這個人性格比較自大,有時喜歡擅作主張。他們間相處並不愉快,但迫於身份,他隻能老實聽他的。

“你……”

男人想開口勸少年走遠點,以免被對方不客氣地趕走——這人絕對做得出這種事——結果在下一秒,他猛地瞪大眼睛。

中年男人突然單膝跪在少年的身邊。

不隻是他,少年本人也奇怪道:“怎麽了?”

“我看到您的鞋子髒了,請讓我擦一擦。”

“哦。”

少年點頭,然後微微抬腳。

這個地位不低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捧住他的鞋底,就像在接受某種恩賜,抬起幹淨而做工精致的西裝袖口,為他輕輕拂去了邊緣處的某點汙跡。

“謝謝。”少年說道。

“我的榮幸。”

他低頭親了一下馬丁靴的鞋尖。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這不是嫌棄鞋髒,而是不敢過於褻瀆神明的物品。

“…………”

男人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

在這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條全身心被徹底支配的狗。

因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在遊戲裏,在場的除了他們三人外,竟是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一幕。

等到中年男人起身,男人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剛才——”

“克洛先生,這位就是諸星大。”中年男人沒有看他,對著仍然少年謙卑到極點。

克洛(crow)先生……烏鴉先生?

男人愣了愣,這個少年的黑發與黑色衣服,的確就是烏鴉的顏色。

“果然。”

少年點了點頭,扭頭再次打量他的臉:“果然他也是黑發綠眼,而且長得還可以。”

他的聲音聽不出一點喜怒。

————

在不知道發了多少郵件、打了第幾次電話後,諸伏景光終於打通了。

“蘇格蘭?”

聽到安格斯特拉的聲音從對麵傳來,他鬆了口氣。他低頭看了看對麵石英鍾上的時間,日本早上5點,波士頓那邊是下午。

“是我,你們怎麽樣了?我昨天到現在一直發消息,你和波本都沒有回複我……是任務很難嗎?”

“任務不難,已經完成了,就是波本受了點傷,現在在酒店裏休息,我在照顧他。”

“嚴重嗎?”

“不嚴重,再過一個小時就能醒了。”安格斯特拉一頓,“蘇格蘭,你要和我視頻對話嗎?”

“……嗯?”

“我想見見你,也讓你見一見波本。他受了傷,你一定很擔心他吧?”

諸伏景光遲疑片刻,他知道對麵是安格斯特拉,不可能視頻接通後看到的是幼馴染的慘狀或屍體,視頻通話……應該隻是單純的視頻通話。

他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好。”

視頻很快連接,手機上出現安格斯特拉的臉。鏡頭有些搖晃,好像是他在調整角度,幾秒後,畫麵固定下來,諸伏景光看到安格斯特拉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而他的發小睡在他的身後。

金發混血男人雙目緊閉,身上是一條薄被,胸口正常起伏著。他的一條手臂壓在被子上,安格斯特拉的另一隻手正握著他的手,即使和人打電話都沒有鬆開。

這種畫麵,在發小住院時他見多太多次了。

諸伏景光心裏某根緊繃了多日的弦終於放鬆下來。

“沒事就好。”他說。

“你那邊怎麽樣了?”安格斯特拉又問。

“雪莉把錢多多送回來了,這兩天我一直在照顧它。”

“……眼睛,怎麽樣了?”

在安格斯特拉問出這個問題時,他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

“我看過錢多多的手術報告,獸醫說可以等它另外的傷好一點了,為它做手術換上一隻義眼。”諸伏景光笑了笑,“現在寵物義眼技術挺發達的,你不用擔心它,它會沒事的。”

“那就好。”

安格斯特拉點了點頭:“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像掛了,我擔心在波本身邊打電話會吵到他修養……”

“好。在美國注意安全,不要去危險區域。”

視頻通話結束,客廳再次陷入一片安靜。

諸伏景光坐在沙發上,因為疼痛,他額頭上沁出薄薄的一層冷汗。他旁邊是一個精致的貓籠,安置了受傷的錢多多。在電話掛斷後,裏麵傳來喵嗚的叫喊。

聽到叫喊,他沒有舉起貓籠給貓造成二次損傷,而是蹲到沙發邊,讓自己的視線和貓籠內受傷的貓持平。

“等你的小主人回來,你的眼睛就能沒事了。”他溫柔地道。

“現在麻煩你稍微等一下,等我這點疼緩過去了,我再給你去準備貓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