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蘇格蘭對境白夜的擔心一無所知。

見他站在那裏不動,他上前來拍拍他:“你怎麽了,安格斯特拉?”

“沒事。”

境白夜扭頭看向蘇格蘭,繼續任務相關的話題。

“你剛才的話也有道理,我們不知道阿佩羅什麽時候過來,而且他過來時可能帶著警察……所以我們到水庫附近後暫時分開行動。你去木屋盯住中田讓治,我去附近的森林。”

“森林?”蘇格蘭一愣。

“阿佩羅說山尾溪介有打獵的習慣, 這個點他會去森林。”

這不是境白夜說謊,昨晚他和阿佩羅交流時,他的確告訴過他一些他堂哥的生活習慣。

“因為阿佩羅不在,殺死山尾溪介的工作由我負責,等從他嘴裏問出炸彈在哪裏後,我會去拆掉那些炸彈。中田讓治那邊……你看著辦吧, 雖然他收留山尾溪介, 不代表他就知情, 阿佩羅說他堂哥是個非常自我的人,不一定會把計劃告訴別人。”

換成已經沾血的萊伊或波本,境白夜絕對會讓他們殺了中田讓治。

但對蘇格蘭,他盡量不想讓他親手染上人命,殺過人和沒殺過人的心態截然不同,他不希望蘇格蘭失去他的那份發自心底的溫柔。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境白夜把背在後麵的包拉到身前,以布料的遮掩,從係統背包裏掏出幾天前收到的東西。

這是一件大小足以遮住三四人的黃色鬥篷,看不出是什麽材料做的,又薄又軟,彈性十足,表麵非常光滑。

蘇格蘭拿起鬥篷,手指在上麵撚了撚,顯然也判斷不出材質:“這是什麽?”

“護具。別看它很薄,它足以抵擋炸彈,你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這是章魚老師給境白夜寄回來的外皮, 他在新年後就離開了雅文邑白蘭地家, 以人類的外形獨自進入社會。

他還給自己取了一個假名, 叫做“雪村三九”。

——雪村,是他原型最愛的人的姓氏;三九,是他原型的弱點數量。

他謝絕境白夜黑入國民信息數據庫給他造假身份的好意,說那些很容易他自己就可以搞定,並且打算以自己的方式進入組織。

雖然章魚老師是他花大價錢從係統商店裏兌換的,可他擁有和人類相同的智慧和感情,境白夜沒有以主人的身份自居去命令他,而是尊重了他的選擇。

他和他約好定期進行郵件聯絡。但如果他在外麵待不下去,一定要告訴他,他會把他接回身邊。

在上一次聯絡裏,章魚老師說他去了京都。

————

旅館的某個房間內,鬆田陣平和佐藤美和子一左一右站在老板身旁。旅館老板戰戰兢兢吞了口唾沫,打開電腦桌麵上的一個軟件,點出昨天錄下的畫麵。

“兩位警官,這次我配合你們辦案,能不能……”

佐藤美和子一臉嚴肅打斷他:“這是兩碼事,你在旅館內部安裝針孔攝像頭偷窺入住遊客,這已經觸犯法律!我會通知新潟縣警方來處理。”

老板的臉頓時漲紅了:“可就是我犯了法, 才有機會幫助你們破案啊!不然你們兩個現在還毫無頭緒吧?!如果真拍到點什麽,這些偷窺的錄像反而能成為證據!”

聽到這種狡辯, 因為嫌疑沒有完全解除而被一起帶過來的山尾洋介笑了出來,惹得鬆田陣平抬頭看了他一眼。

在來這個房間前,山尾洋介提出太冷想換掉浴衣,鬆田陣平沒有虐待嫌疑人的嗜好,允許他去換衣服——在自己的全程監督下。

所以他很清楚麵前這個男人身上有多少危險物品。

衣服上的第二顆紐扣,右耳上的耳釘,長褲左側那根短鏈條掛墜……這家夥真不怕死,同時也是真不把他放在眼裏,他是當著他的麵,把這些微型炸彈全戴在了身上。

鬆田陣平看著那張能算是這人全身上下唯一優點的臉,沒有說話,插在口袋裏的手握緊了手機。

在剛才看山尾洋介換衣服時,他盲打了一封郵件,把這人的名字、畢業學校以及畢業時間,全部發給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同事,讓他們去查看對方更詳細的身份資料。

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聯係他,在那之前,他可以先看一遍監控。

鬆田陣平收回視線,按住額角蹦出青筋的佐藤美和子:“行了,佐藤,現在看錄像要緊,這家夥會有本地警方處理——別這麽看我,你對犯罪分子講道理隻是白費口舌——你也讓讓,我自己來看。”

他拍拍老板的肩膀示意他挪開。等他退到旁邊後,他自己在椅子上坐下。

視頻右上角顯示出拍攝時間,這是昨天的錄像。

針孔攝像頭正對著兩張床,整個房間除衛生間以外的區域在鏡頭前一覽無餘,整體布置和山尾洋介那間差不多。房裏空無一人,床沒有使用過的痕跡,看樣子那時候死者還沒有入住。

“他幾點來的旅館?”

“大概下午6點10分左右,他辦理了入住手續,6點30分他在旅館大廳和過去玩伴們約好見麵。”

佐藤美和子報出準確的時間,鬆田陣平很快將進度條拖到那個點。

畫麵很黑,但過了幾秒後,房間突然亮起——死者進來開了燈。

死者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完全沒注意到牆內有鏡頭對著他,他進來後就蹲在床邊開始整理東西。

鬆田陣平全神貫注地盯著畫麵,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死者攜帶的行李不多,他很快就整理好東西,把箱子扔在靠牆的走道,坐在床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本筆記本,翻開後從裏麵拿出一張紙。

因為距離較遠,鬆田陣平無法看清上麵的具體文字,隻能看到這位死者不知道心裏想到了什麽,竟然對著紙,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佐藤美和子注視著屏幕:“他在看什麽?”

鬆田陣平沒有吭聲,按下暫停鍵,截圖、按住滾輪進行放大,他仔細打量一番做出判斷:“是報紙。”

隻可惜隔得那麽遠,連標題都看不清,更別說看出是什麽新聞了。

鬆田陣平看著看著,不知怎麽就聯想到自己在山尾洋介房間裏看到的那個剪報本,在炸彈設計圖掉出來的那一頁,似乎貼著什麽……

他眉頭微微皺起,發現自己想不起來。

因為看到設計圖過於震驚,平時觀察力不錯的他,竟然完全忽視了本子裏的內容。

鬆田陣平不是有問題就藏著掖著的人,他作為警察,現在在調查案件,說出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理直氣壯。

他看向山尾洋介,直接開口詢問:“伱那個剪報本裏有什麽?”

山尾洋介挑了挑眉:“一些報紙上的新聞報道而已……你剛才沒看到嗎?”

“看到了,但沒看清。”鬆田陣平盯住對方的眼睛:“那裏麵有沒有關於你或是你那個堂哥的報道?”

兩人默默對視。幾秒後,山尾洋介扯起嘴角:“有啊。”

……

鬆田陣平拿著剪報本回到房間,很快就翻到了想要的那頁。

“北之澤村交通事故逃逸案……”

佐藤美和子在他身後低聲念出這個標題,她看了看上麵的照片,又抬起頭看了看山尾洋介,滿臉寫著不可置信:“山尾先生,這位……山尾溪介先生,就是你的堂兄??”

“是啊。”

“可是看長相——”

佐藤美和子說到一半,意識到這樣評論別人相貌不太好,立刻閉上了嘴。

“我長得這麽美,他長得這麽醜——別說親戚了,我們都不像是一個物種的,你認不出很正常。”山尾洋介笑了笑,順手將一綹頭發捋至耳後。

鬆田陣平被嗆得咳嗽一聲,無語地低聲抱怨:“自戀狂。”

諸伏和降穀臥底的到底是個什麽組織?那個身上纏滿繃帶的未成年少年看著傻白甜,但殺過人;那個黑色長發男渾身黑惡氣息,一看就可以牢底坐穿;再就是麵前這個很有才華,偏偏非常自戀的男人……

降穀變得奇怪,不會是被間接影響了吧?

鬆田陣平在心裏思考這個問題,目光掃向上麵的另一篇新聞。

“珠寶店搶劫殺人案……”

一個新潟縣人為什麽要特地關注一起發生在東京的案子?搶劫在東京不罕見,數值不到10億的,恐怕都沒資格上新聞。

而且他從前麵一路翻過來,確定這是剪報本裏唯一一起搶劫方麵的案件報道……裏麵肯定有什麽特殊之處。

鬆田陣平看著上麵的日期,這正好在山尾溪介車禍事故發生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