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某處,組織名下的藥物公司依然燈火通明。

一身白色研究服的宮野誌保端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盯著視頻,上麵播放的是注射新藥後動物的反應。

這是第四輪實驗,這次找了更大型、更貼近人類的動物。

這幾隻黑猩猩裏年齡性別各不同,它們被分別關在不同的籠子裏,有的是抓住籠子拚命搖晃, 有的齜牙咧嘴對在籠子外的人類大聲咆哮,高清攝像頭把它們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清楚記錄下來——它們全部陷入極度狂躁的狀態。

宮野誌保手撐著下巴,那雙麵對姐姐和竹馬好友無比溫柔的眼睛,此時卻冷眼注視著實驗品們在她藥物下痛苦掙紮。

第一隻,第二隻,第三隻……

看完第三個視頻,宮野誌保確認時間:“……半個小時左右嗎?”

在小型動物身上大約是10分鍾, 小白鼠隻有2到3分鍾, 而她、同事以及安格斯特拉某個手下, 他們從接觸藥物陷入幻覺到清醒恢複意識,全是半個小時。

黑猩猩和人都是這個結果,看來藥效大概就在半個小時。

……不過得繼續做更多的實驗,真正的藥物裏不能用【大概】去形容,得獲得更精準的數據。

宮野誌保這麽想著,順手打開了第四個視頻。

就在視頻打開的同時,她辦公室的電子門忽然自動打開。

宮野誌保扭頭一看,原來是那個自願以身實驗的同事來了。在這種藥製作出來後,他是整個實驗室裏最上心的一個,於是她讓他擔任該藥物研究項目的副負責人。

“雪莉小姐。”他走過來,目光落在電腦上一頓,“原來你看到這個視頻了,我來正好想和你說這個。”

“這個視頻怎麽了?”宮野誌保問道。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第四個視頻裏是一隻西非大猩猩,體型比前幾隻都大,站起來比大部分日本成年男性還要高, 看著就讓人發怵。這次研究員沒有采用容易導致一換一的噴霧,也沒有使用靜脈注射, 而是往後背脊椎裏注射了藥物。

然後一秒,十秒……五分鍾過去了,猩猩沒有任何劇烈反應。

“脊椎注射會導致藥物失效?”宮野誌保揣測道。

“不,恰恰相反。”副負責人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他雙手插在白大褂外的口袋裏,“會有更可怕,以及……”

話音未落,叫聲從旁邊的音響裏傳出,震得沒有心理準備的宮野誌保身體一個激靈。

副負責人完全沒看到她的反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視頻裏的實驗動物所吸引,他慢慢把後麵的話補充完——

“相當嚴重的副作用。”

宮野誌保皺起眉,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麽,將視頻暫停,打開這些動物所在實驗室的監控。

她定睛看去,發現其它籠子裏的猩猩舉止正常,隻有中間那一隻,在那裏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咚咚”的巨大聲響讓人懷疑它會不會把胸口骨頭拍碎。

它仰起頭, 瞪視著攝像頭,發出撕裂般的哀嚎。

副負責人注視著這幅畫麵,好久後他才收回視線, 笑眯眯對宮野誌保提議道:“我們把它叫‘絕望藥劑’如何?沒有比它更適合的名字了。”

纏綿不絕的恐懼與無法終止的痛苦,這就是絕望。

————

赤井秀一把小狼崽的屍體就地掩埋好,然後開始朝遠處走去。

他神智清醒思路暢通,但奇怪的是,原本作為人類的他對這樣四肢著地走路毫無不適感,就像本能一樣熟練。

上次波本從離開電梯跟琴酒離開,到安格斯特拉衝過去救人,隔了大約半個小時。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的藥效也會是半個小時……

……不,不能這麽肯定,琴酒對波本態度比較正常,而波本對他非常厭惡,不能排除他會為了惡整他,加大藥量或是在裏麵加了其他東西。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波本不會這樣殺了他,附近有那麽多監控,審訊過程得錄音,組織不允許有代號的成員私鬥導致人員損耗。

那隻惡犬不怕死,可他會怕離開他的小主人。

四周沒有野獸,沒有其他動物,赤井秀一平平安安地穿過麵前的雪原。

到岔路口時,赤井秀一抖了抖皮毛甩掉上麵的冰渣,他抬頭看去,發現遠方有炊煙升起,那裏有一間矮小的平房——很像童話裏的小屋。

童話小屋裏住的不是公主就是巫婆,他夢裏的小屋,住的會是誰?

就在下一秒,小屋的門打開了,赤井秀一往旁邊一躲,但同時朝那裏張望,他看到一個眼熟的男孩站在那裏。

黑發紅眼,小半張臉埋在紅圍巾裏,兜帽上晃動的動物耳朵……

是九歲的安格斯特拉。

“我和蘇格蘭出去買東西,你要好好看家。”

年幼的男孩挎著一個籃子,一隻下巴有胡髭的貓趴在籃子邊緣探出頭。他在門口蹲下身,摸了摸在門口那隻體型比他大一圈的金毛犬。

金毛犬汪了一聲,腦袋在小主人脖子間拱動著撒嬌,爪子更是去勾他的衣服,幾乎要把他撲倒在地。

“乖,我馬上就回來。”男孩好脾氣地又摸了摸它。

黏人的金毛犬這才戀戀不舍地退開,在他的小主人臨走時,還蹭了蹭他的膝蓋。

安格斯特拉關上門,提著裝有貓的籃子,開開心心地走遠了。

赤井秀一注視著那根一晃一晃遠去的紅圍巾,快速計算了一下兩邊的距離、安格斯特拉的步速與自己此刻的行動速度,抬腳想要跟上去。

然而就在他轉身之際,小屋的門轟地一聲被突然撞開,那隻前一秒對小主人溫順乖巧的金毛忠犬,正齜著牙惡狠狠地瞪著他。

赤井秀一:“…………”

……波本你變成這幅樣子都要跟我過不去?

波本當人時就無法溝通,變成這樣,肯定更說不出人話了。

同樣無法說人話的赤井秀一見自己被發現,就大大方方現出了身形。

金毛犬怒目圓睜,前肢彎曲呈現出攻擊的姿態。赤井秀一當人時打過的人能堆滿一個屋子,還沒以狼的姿態跟其他動物打過架,但這不妨礙他也進入防禦狀態。

隻聽一聲惡犬的吠叫,一道殘影閃過,金毛惡犬已經撲至眼前——赤井秀一在心裏暗罵一句波本當狗比當人還厲害,猛地一爪拍向身邊的雪堆,把那些雪朝他眼睛部位狠狠揮去!

金毛犬被砸了個正著,發出嗷嗚一聲慘叫。

屬於狼的利爪半隱藏在無害的白雪中,尖銳的爪尖探出,劃破他的右眼眼皮,在雪地上帶出一串紅點。

比狼崽受傷時更近的血腥氣息,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

赤井秀一無法看到,他此時的眼睛正在劇烈收縮,他注視著金毛犬的眼神,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那是捕獵狀態中的狼的眼神。

……

“波本!”

“波本!你跑到哪裏去了?”

“波——本——”

戴紅圍巾的小男孩安格斯特拉站在小屋前著急打轉。

在五分鍾前,他一手抱蘇格蘭貓,一手拎著裝滿食物的籃子回來了,但是過去總會迎接他回家的忠犬卻不見蹤影。

小屋前方的一個斜坡,赤井秀一聽到呼喚聲,不禁加快了掩埋的速度。

狼爪悄無聲息地揮舞,將周圍的白雪灑落到下麵的坑裏,等差不多後,他又跳上去踩了踩弄嚴實。

其實咬得再碎一點,分開埋,才更不容易被發現……

嘴裏滿是血味的赤井秀一這麽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