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孤狼嗎,秀一?”

記憶裏,有一個戴鴨舌帽、打扮得有點邋裏邋遢的男人站在籠舍前。

“狼是群居動物,偶爾也會有一些獨自流浪在外的狼,有些是狼群裏其它狼都死了,有些是被驅逐出了狼群。”

“孤狼很危險,非常危險。狼的體型與其他肉食動物相比較小, 一隻孤狼想要狩獵,得比狼群裏的狼更懂得如何去潛伏和不擇手段。”

年僅十歲的赤井秀一看了看他,然後朝籠舍裏看去。

一頭狼孤零零地待在裏麵,聽到聲響,它耳朵一動,猛然睜開眼睛, 一雙狼眼裏射出幽幽凶光朝他瞪來。

“它怎麽會被關在這裏?”

“一個朋友打獵時意外撿到的,等它傷養好後,會把它放回野外去。”

赤井務武伸手撐在那片鐵網上。赤井秀一發現, 自己的父親好像很喜歡裏麵這隻狼。

“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養它。”

作為家裏長子、但仍然是個孩子的赤井秀一滿臉認真,他想了想養狗和養狼的差距——果然還是馴養一頭狼帥多了,鄰居和朋友絕對會羨慕他。

聽到這個提議,赤井務武笑了出來,他伸出大手在赤井秀一腦袋上揉了揉。

“狼是不能家養的,即使能家養,被圈養的那些簡直和狗沒有區別。”

“狼,隻有在野外才像狼。”

……

冷。

這是赤井秀一的唯一感覺。

身體無法動彈,隻有意識逐漸清晰起來,他回憶起波本把針頭紮入自己身體的感覺。

當時波本看他的眼神,讓他一度懷疑這貨會故意往他血管裏注射空氣,以這種手段整死他。

赤井秀一知道波本一直很討厭他,這份厭惡從他剛到安格斯特拉身邊就開始, 到剛才到達頂峰——巴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憎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波本提到了【父親】,他剛才竟然還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父親赤井務武還沒失蹤前發生的事。

可惜現在可不是回憶童年的時候,波本給他注射的藥劑……到底有什麽效果?

任何臥底都會接受藥物訓練, 在被注射吐真藥自白劑這些拷問常用藥物後,人會出現精神恍惚意識朦朧的狀態,可赤井秀一此時的意識相當清醒。

不知等了多久,四肢慢慢有了力氣,赤井秀一終於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飛舞的雪花,白色一直蔓延到視野的盡頭,視野是白茫茫的一片。

赤井秀一的第一反應是——波本把身體麻痹的他扔到了訓練場外的雪地裏,企圖活活凍死他。

但很快,他自己排除了這個可能。

赤井秀一緩緩抬起手……不,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為手了。

那是爪子。

他變成了一隻狼。

“……”

人是不可能變成動物的,赤井秀一很冷靜地想。

如果出現的是他家人或是朱蒂和FBI的其他人,他在模模糊糊下說不定會中招……目前這幅樣子,反而更能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在藥劑的幻覺作用裏。

赤井秀一張開嘴試圖說話,結果發出的,卻是和狼完全一樣的嚎叫聲。

……這藥效蠻厲害的。

從人變為狼,這對赤井秀一也是非常新奇的體驗,他默默揮了一下狼爪。

毛皮粗短, 四肢是黃褐色, 控製住後麵的尾巴掃過來看一看……尾巴尖是黑色, 應該是美國紅狼。

赤井秀一評估自己是什麽品種,忽然覺得自己爪下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

他低頭看去,然後愣了一下。

那是隻很小的、看上去才剛出生的狼崽,它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爪邊,正對著他的那個右眼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這是這片雪白裏,唯一的亮色。

————

地下七層的射擊訓練場,境白夜從萊伊和波本走後就心神不安。

係統的人物麵板打開漂浮在一邊,上麵是打開的是萊伊的界麵,他緊盯著身體狀態那一欄,就怕係統突然響起上次那樣的警報。

“砰!”

“砰砰!!”

即使心不在焉,境白夜依然穩定發揮——20米快速連射移動靶,他15秒12槍全部命中靶心。

身邊的機器顯示出此輪的成績,境白夜看都不看一眼,放下了手裏的手槍。

他三個手下的三次藥物審訊,每次審訊人都不同。

愛爾蘭有時喜歡憑借心情做事,可蘇格蘭的監督人是斯皮亞圖斯,所以他肯定不會放水,但也不會故意為難;琴酒看似冷酷多疑,但他絕對公事公辦,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入重要的任務。

而波本……

想到波本和萊伊的交情,境白夜感到頭皮發麻。

……不是他對波本有偏見,他是真心覺得讓組織裏任何一個人去,都比波本強。

蘇格蘭注意到境白夜這幅樣子:“你在擔心萊伊?”

“……有點。”

境白夜歎了口氣。

因為下周信息組才複工,今天他一整天待在別墅裏打遊戲,隻有蘇格蘭為了買食材在臨近中午時出去過一次,波本更是到傍晚才回來。

“波本今天心情不太好,我擔心他會在審訊裏遷怒萊伊。”

境白夜知道蘇格蘭是波本的朋友,仍然實話實說。

蘇格蘭重新舉起手裏的槍,上麵的掃描儀感應到他的動作,對麵重新豎起完好的靶子,他對準就近的那個,徑直扣下了扳機。

“砰!”

人型靶子被正中10環,蘇格蘭放下了手槍。

“今天做晚飯時他和我抱怨過,說今天偵探事務所還是沒有生意上門。”

“這是你給他的事務所,所以他非常在意這份工作。連續兩天都沒接到委托,這對心高氣傲的他難免有些打擊……”

蘇格蘭無奈地笑著,表情和口氣一如既往的溫柔。

“但你可以多信任他一點,他不至於在那麽重要的任務裏……去遷怒無辜的人。”

————

降穀零隱晦地掃了一眼上方的監控,確認這個角度真的沒有拍到後,才收回針筒。

他一開始沒把束縛帶綁得太緊,萊伊在被注射到一半時還穩穩地翻了個身,整個人的躺姿變得非常奇怪——不像是人,更像是某些四肢動物躺下的姿態。

不過降穀零沒管那麽多,這對他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他趁著這個機會撩開萊伊的衣服,把針筒裏剩餘的藥劑,全部打入他的脊椎。

靜脈注射是作用於中樞神經係統,脊椎注射是作用於脊神經根——後者可以讓被注射者保持意識清醒,但同時也能激發更長久的藥效。

在清醒時發瘋,可比昏迷的幻覺裏發瘋可怕多了……你說是嗎,萊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