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心願的代價，原主得交出自己的身體。

境白夜和係統一起，在他的內心世界中向原主的靈魂告別。

誰負責控製身體，內心世界就是誰的靈魂顏色。

原主的世界是毫無瑕疵的純白，之前境白夜待在裏麵時有點不自在；但在他為複仇暫時接管身體後，這具身體的內心世界突然轉化為烏漆嘛黑的一片，就像白晝轉為了極夜。

境白夜站在這個烏黑的世界中, 原主站在他的對麵。這個男孩的身體在漸漸發出光亮，係統在此時體貼地閉麥，給他們留出交流空間。

【你的心意，我完成了。】他對他說。

【嗯，謝謝你，惡魔哥哥。】

原主低頭看了看自己發光的身體, 沒有恐懼, 他認真地對境白夜道謝。

境白夜感到他這樣的表情很刺眼，就像他無法適應這個男孩純白的靈魂那樣，他很不習慣等於是被他奪走生命的人感激他，他更習慣麵對死者臨死前的憎惡。

碰到別人的善意，他反而會感到不知所措，甚至是畏懼著。

……或許他從誕生起，就適合待在黑暗裏被人唾罵是一個惡魔吧？

【惡魔哥哥，你能不能蹲下來？】男孩跑到他的身邊對他仰起頭。

境白夜很迷惑，但他還是照做了。在他蹲下來的那一刻，男孩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這是做什麽？】境白夜一愣。

【這是順……曾經有人告訴我的，想要安慰別人時可以去擁抱對方，這樣會讓對方感到溫暖。】男孩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軟軟的臉頰貼在他的臉上蹭了蹭。

【在我難過時，他都會抱著我，所以我也要這樣抱抱你。】

……他？他是誰？

而且……

【為什麽你要安慰我？】

你可是要死了啊，就結局上, 不該由我來安慰你嗎……？境白夜非常不解。

【因為我感到你在難過啊。】

男孩給出了一個讓境白夜更加茫然的回答。

他鬆開手，在境白夜的眉心撫了撫——境白夜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眉頭緊皺起來——麵對他困惑的表情, 男孩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

【我要走了, 惡魔哥哥……對了，我還沒有問你的名字呢！】

【我叫……】

男孩的靈魂越來越亮，那抹白色晃得境白夜幾乎睜不開眼睛，但他依然本能地伸出手對他抓去，仿佛是潛意識裏企圖挽留點什麽……他的手抓了個空。

光亮沒有了，男孩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世界重新歸於黑暗裏。

【…………】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境白夜也不知道此時自己是什麽心情，失落？遺憾？還是男孩說的……難過？

可他不理解難過是什麽樣的感覺，第一世老師犧牲他沒有流一滴眼淚，第二世他在佩子和冬彥前就死了，他還記得他被拖去處刑時他們的表情。

境白夜緩慢垂下了什麽也沒抓到的手。

【……晚安，白夜。】

他看著男孩消失的地方，這樣喃喃著。

……

夢境中斷，境白夜醒了過來。

四周很昏暗，但不是他的內心世界，而是安室透的病房。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看了眼睡在他麵前的安室透，見他沒有被自己的動靜吵醒，就一手繼續握著安室透的手，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解鎖後悄悄查看時間。

4點44分。

“……”

昨晚他11點多睡的，到現在才睡了5個小時左右，竟然一點都不困。

【係統？】他在腦海裏喊了一聲。

【我在。】

不管什麽時間，什麽地點，與他靈魂綁定的係統，總能第一時間給他回應。

【我剛才夢到了幫原主複仇的那一天……】境白夜把手機放回去，靠在椅背上，【每個細節都很清楚，就好像我回到了那天一樣。】

【在消失前，他對我笑過，還擁抱過我。】

境白夜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夢境，他連那個男孩消失前的每個表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係統沉默片刻。

【……那是個好孩子。】它許久後才說。

對比一下同事們找上的人，在仇恨下心靈扭曲的報社分子比例極高，那個孩子……那個和他宿主一樣也叫境白夜的孩子，真的是一股清流。

境白夜安靜地坐在那裏，目光落在對麵的牆上，眼神放空。

當時在原主離開後，他徹底接手了他的一切。

警方帶走了那兩具屍體，他完全不怕他們突然去屍檢，係統商店裏的藥劑根本檢查不出成分，而且他們不會替一個已經以意外結案的案子翻案。

因為沒人會把一個七歲的孩子單獨扔在凶宅，警方開始聯係親屬。

附近的鄰居見這裏圍著警戒線紛紛來看熱鬧，其中就包括了黑羽千影。

境白夜記得原主很喜歡她，因為她是少數給他善意的人。

在她在聽到這件事時表情管理當場失控，張口就蹦出一個“死得好！”——然後她頂著鄰居異樣的眼神，被警方逮著教育了一頓。

警方查了一圈，發現沒有什麽能聯係到的親屬，隻能把境白夜送去孤兒院。

貝爾摩德找人來辦理收養手續前，黑羽夫婦經常會來看望他，黑羽盜一還教了境白夜一些初始的易容術和變聲技巧。

過了幾周，克洛女士來了，她辦理完收養手續，境白夜多了一個“格雷·克洛”的名字，接著她把他交給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把他帶去見boss，從此他正式加入了組織。

得知這是一個跨國犯罪組織時，前超高校級罪犯境白夜接受度良好。

boss說得向組織大部分人隱瞞他的身份，所以他讓境白夜可以喊他斯皮亞圖斯，並讓他住在隔壁的臥室裏。

境白夜說想學習樂器，於是斯皮亞圖斯送他的第一件禮物是一把價值130萬美元的小提琴。

在收到這件禮物時，境白夜的手微微顫抖，然後開始計算。

130萬美元，折合成日元大概是1.6億日元，而且這種收藏品價值隻會提升……他以800萬日元向貝爾摩德賣了自己，所以這把小提琴，至少能買下20個他。

那麽貴的禮物竟然說送就送，看來組織挺有錢的。

境白夜摸著小提琴感慨，沒想到他在這個第三世，那麽快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

同時，他也慶幸原主已經離開了。

——否則以那個孩子純白的靈魂，絕對接受不了進入一個犯罪組織。

境白夜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原主的靈魂到底會去哪裏。

過去他好幾次詢問過係統，係統沒有給他一個準確的回答。

他殺了那麽多人都沒下地獄，那個靈魂比他幹淨百倍的孩子……不至於淪落到更慘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