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淩天來到興昭寺的時候,看著那氣派的大門,還有幾乎連成片的廟堂,不自覺的皺起了眉。

興昭寺興建於兩百多年前,武朝初定,民生疾苦。

先皇尊崇佛家,斥資在京城興建了這座寺廟,但當初興昭寺隻有區區十多畝地。

可後來武朝的曆代皇帝對他們多加賞賜,將周圍的良田全劃給了寺廟,每年都會來這裏禮佛聽經,興昭寺香火格外旺盛。

不僅僧眾越來越多,麵積也越來越大。

如今這寺廟占地七十畝,甚至比一些王侯府邸更加氣派,而前來布施的百姓,卻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三人下了馬,趙淩天帶頭走上前,門口已有身披袈裟的僧侶早早候著了。

丁滔也知道陛下晚上要過來,但神色卻很平靜,跪地行了禮,帶趙淩天他們三人進了興昭寺。

這寺廟從外麵看非常的氣派,內部更是別有洞天,除了佛堂之外,亭台樓閣一應俱全。

單單是一個側院,就有兩三畝之大,丁滔和許多前來布施的富戶,平時就住在這裏。

但陛下親至,側院裏的人全都被趕了出去,趙淩天來到涼亭內坐下,先抬眼將丁滔打量了一遍。

丁滔不到三十,但眉清目秀,麵白無須,雙眼炯炯有神,身形孔武有力,不像是一個書生,反而跟武將差不多。

當初在翰林院,丁滔可是有武朝第一美男子之稱,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陛下深夜至此,丁滔誠惶誠恐!”

趙淩天坐定,丁滔又跪地行禮,被罷官兩年,他身上的棱角早被磨平了。

而且這些天他也聽說了陛下的所作所為,雖然心有疑惑,但朝廷以民為本,懲治貪腐,丁滔也逐漸改變了對趙淩天固有的印象。

“朕今日前來,是想看看你在這興昭寺住的怎麽樣!”

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趙淩天並沒有直接說出此行目的。

丁滔這人雖然博學多才,但因為太過年輕,性子太要強,被朝中大臣稱為狂生。

如今雖說正是用人之際,可不受掌控的大臣,用著也不順手。

丁滔眸中閃過了一抹苦澀,跪在地上始終沒有起身。

這要是放在兩年前,向陛下行禮之後,他早自顧自的站起來了……

“守孝期間,隻求兩餐一宿而已,不敢貪圖享樂!”

趙淩天似笑非笑的問道:“你雖在守孝期間,常住興昭寺,但這些天朕的所為,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丁滔不明白趙淩天的意思,詫異的抬起頭,如實回道:“陛下重掌朝中大權,賑災濟民,禦駕親征,查抄貪官,減免賦稅……一樁樁,一件件,百姓都看在眼裏,無不拊掌相慶!”

“那你現在覺得,朕是一個好皇帝嗎?”

趙淩天緊盯著丁滔的雙眼,麵色凝重了許多。

丁滔沉默片刻,苦澀道:“以奉父母之心養萬民,陛下稱得上是千古明君!”

丁滔這些天都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看走眼了。

陛下用三年時間“韜光養晦”,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如此愛民賢君,丁滔實在是挑不出他的缺點。

趙淩天目光灼灼,四目相對間,他也看的出來,這是丁滔的肺腑之言。

“京兆府府尹的位置還空著,你可願為朕分憂?”

丁滔難以置信的看著趙淩天,但很快他又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陛下,臣三年守孝未滿……”

上次他在守孝期間就因去了花坊一趟被罷了官。

而且那次他也未曾久留,隻是去送同窗歸鄉,在花坊門前喝了口踐行酒而已。

可就因為這麽一點小事,被人抓住了把柄,堂堂翰林院大學士,被貶為了庶人……

如今守孝未滿三年,他雖有心為朝廷效力,卻不能答應陛下出任京兆府尹一職。

趙淩天在來的路上就想到了丁滔會用這個借口,笑著繼續問道:“那你倒是給朕講講,為國盡忠重要?還是守孝重要?”

“陛下,不孝之人何談盡忠?”

“朕說過,天下百姓,就是朕之父母!天下事,就是朕的父母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你卻因循守舊,不知為民著想,你這是愚孝!”

趙淩天這番話,直接震住了丁滔。

“仔細想想吧,朕回去了!”

趙淩天站起身,作勢要走。

丁滔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很快他一把將孝衣撕下一縷,纏在了自己胳膊上。

又衝著趙淩天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大聲回道:“臣,願為國盡忠,為陛下分憂!”

剛走出幾步的趙淩天嘴角微微揚起,輕聲道:“丁大人,隨朕一起回去吧……”

如此能臣,整日呆在寺廟之中,實在是埋沒人才。

趙淩天深夜前來,一是看丁滔經過這麽長時間,是否懂得收斂了。

其次也是惜才,想重用丁滔。

幾人在來到寺廟門口的時候,身披袈裟的住持早早在這裏等著了,見到趙淩天後,慌忙跪地。

“陛下,興昭寺僧眾甚多,前來布施的香客也絡繹不絕,不知可否請陛下下一道諭旨,命工部再行修建幾個廟堂?”

趙淩天腳下一頓,眼睛微微眯起,暗自腹誹道:“現在和尚們開口要東西,都這麽直接了嗎?”

見趙淩天站在身前遲遲沒有說話,住持疑惑的抬起了頭。

之前曆代皇帝沒事都會賞賜給寺廟一些田產,或者重修廟堂,可當今陛下怎麽卻有點不一樣……

“佛家講究慈悲為懷,武朝天災不斷,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而寺廟僧眾卻不服徭役,不繳賦稅,一日三餐,錦衣玉食,你怎麽好意思對朕開口的?”

身後站著的於澤見趙淩天這副表情,知道陛下心中開始冒火了。

“陛下,誦經禮佛,正是我等出家人為國敬天之舉啊……”

“閉嘴!這些年武朝興建佛寺廟堂,耗費百姓血汗,你竟然還厚顏無恥的說為國敬天!當真以為朕是傻子嗎?”

剛才來的時候,看著這些連成片的廟堂,趙淩天就火大。

住持還想借機請旨修建廟堂,實在是可恨之極。